“末将明白。”徐珏颔首,视线不由扫过前方的永王。
冯家的几十条人命,永王就是罪魁祸首。冯宏达已经洗手,与过去决断,可是永王还是不放过,不惜乱杀无辜,也要赶尽杀绝。
徐珏手一挥,并不在意永王阴冷眼神,直接带着手下冲进王府后院。
被围住的一群官员彼此间看着,直言娄诏此举大胆,却又不敢大声说出,只能私下嘀咕。
很快,王府比之前还要明亮。守备营将士的脚步到了哪里,火把的光亮就到哪里。
永王一声冷笑,大力推开面前的士兵,径直走去大门的石阶下,阴戾双眸毒蛇一样闪着冷光:“娄诏,你好大胆。”
“王爷恕罪,”娄诏双手拱起算是作礼,脸上不慌不忙,“守备营巡防京城,发现可疑人进了王府,只能前来打搅。”
“可疑人?”永王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面色越发冷沉,“本王正要抓潜入府中的刺客,可巧,娄中书来的真是时候,像是商量好了一般。”
娄诏眼帘微垂,居高临下一副冷淡,语气更如现在的夜风凉寒:“王爷见到刺客了?”
永王无言以对。
娄诏又看去众位官员,问:“诸位大人看到了?”
自然谁都没看到。这不刚想去后院,娄诏就捡着时候进来,能看见个什么?
“娄中书,要说守备营追查,该着你中书省什么事?半夜至此,你又想做什么?”一个官员大着胆子问。
娄诏不慌不忙,抬步慢悠悠从台阶上下来,径直走到一群官员。所经之处,官员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道。
“诸位大人都知,本官奉皇上之命追查人口略买一案,今日追查的人正和此案有关。”娄诏脚步一顿,特意看去刚才说话的官员,“这位大人,你想知道?”
那官员支吾两声,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晏帝的旨意,娄诏查案可以调遣守备营,这事谁都知道。谁又敢质疑晏帝?
永王到底奸诈老滑,走到娄诏身旁,伸手往厅里一指:“既然娄大人来了,且进去一坐。”
“谢王爷。”娄诏颔首,也不客气,跟着走进厅去。
方才的舞姬缩成一团,聚在厅堂一角。管事的赶紧上去,将人全部撤了出去。
娄诏与永王并排而坐,底下官员站着,完全没有方才的欢庆喧哗。
永王看看娄诏,眼底藏着阴狠:“娄中书为公事来,但既然是本王府邸,自然本王应该协助。”
“王爷体恤,感激不尽。”娄诏颔首,当是谢过。
永王转过脸,示意着管事,管事会意,赶紧往后院里去。
娄诏带来的守备营也就三四十人,根本比不过王府里府兵的人数,地形上也有优势。
“娄中书用茶,咱慢慢等,将那贼子抓住,好好审问。”永王端起酒盏,饮尽。
他不信,将王府彻底围死,那刺客还能长了翅膀飞出去。娄诏这一来,刚好说明是心虚,到时候便让这一众官员作证。
永王相信,娄诏今晚必然要栽在这里。到时候告去晏帝面前,就算如何器重,晏帝也不会公然偏袒娄诏。
仲秋节娄诏命大活了下来,可不是每次都那样运气。
娄诏淡淡饮茶,面不改色的等着,一身官袍衬得他格外高冷。
没过多少功夫,王府管事就跑进前厅。
“抓到了?”永王眼皮子抬了一下,问的漫不经心。
“是。”管事低着头小声回道,就想往永王身边站。
还不待永王再开口,守备营校尉徐珏从外面大踏步而来,身上银甲发出冷硬的声响。
“娄中书,王爷,末将现在已经将人抓到。”徐珏双手抱拳,武将的干脆利落一展无余。
娄诏往永王看了看,轻易察觉到他皱起的眉头:“王爷,人已抓到,我便带回顺天府了。今夜扰了王爷,明日本官会同陛下说清楚。”
说着,便慢条斯理起身,细长手指将茶盏往桌中一推。
“等等,”永王一拍桌面,站起身与娄诏对视,“娄大人这样急着带走人,本王还不曾看上一眼。”
“这样?”娄诏颔首,伸手作请,“那便同王爷与诸位大人一道看看这贼子。”
永王盯着娄诏,一双浑浊眼睛眯起,似乎想要将人看透。
一众人跟在娄诏与永王后面,齐刷刷的出了前厅。
前院中,地上趴着一个人影,阴暗中,铺散开衣裳,借着火把光依稀可以看出。
是个女子。
永王眉头微不可见皱起,背在身后的手成拳,几乎捏碎那枚精贵的玉扳指。
娄诏几步下了台阶,走去女子面前,居高临下,眼中冰冷无波。回头看平台上的永王:“王爷可有要问这贼子的?”
“娄大人怎么认为她是贼子?”永王问,地上趴着的分明是他安排的杀手。
徐珏自动走出,简单利落:“我等追到的时候,此女正杀了王府中的两人,一人是过路的家仆,一人是府里的婆子,已经问过王府的人,确定了身份。”
“这?”娄诏貌似遗憾的摇摇头,对永王略显歉意道,“想不到此女如此凶残,居然残害王爷府中之人,本官必会严办。”
永王走下来,似笑非笑:“这女子衣着华丽,怎么看都不像是贼子。娄大人要将人抓走,就不怕她是本王的女人?”
“王爷确定她是你的人?”娄诏摇头,随后绕到女子后面,脚下一踩。
女子脚上的铁链呈现在众人面前。
娄诏也不多言,就简单的看着永王。
永王胸口憋着一团熊熊烈火,偏偏就是发不出,只能憋着:“本王看岔了。”
他怎么能认?已经被人口案子搞得焦头烂额,这女子脚带铁链,难保娄诏一派不会大做文章。
“说,谁指使你来行刺本王?”永王冷冷开口。
女杀手浑身动弹不得,先是与梅桓交手,结果根本不是对手,被对方几招打败。本想用毒,谁知徐珏又来,技不如人只能被擒。
抬头看去永王,女杀手明白,自己现在只有一死。
如此一想,眸光一闪,后牙狠狠咬下。
“呃……”
迅雷不及掩耳,娄诏一手捏上女子的下颌,制止她咬牙自尽,一用力,卸掉了她的下巴。
女杀手像是抽去筋骨的鱼,无力瘫在地上。
众人目瞪口呆,似是没想到文雅的娄中书会有这般手段。就连一旁的徐珏也是一惊,没料到娄诏出手如此之快。
徐珏两步上去,直接将人拖走,送去的地方就是顺天府。
永王脸黑如墨,紧咬牙根。事情转瞬间就变了风向,实在是他没有料到的。
他死死盯住娄诏,终于开始思考,为何这位年轻的左相一定要对付他?他自认与娄家没有瓜葛。
要说是为冯家?不说冯宏达已经死在辛城,为何提的是傅家旧案?
同时,永王心中从这刻起,真的起了慌意。
娄诏回身,对着永王及一众官员,下颌微扬:“王爷同诸位大人也看见了,这女贼还想畏罪自尽,显然证明她心虚。”
永王无言以对,只能将憋闷深深压住。
眼前的人再不是当初的新科状元,而是大盛朝最年轻的左相。
“王爷放心,”娄诏淡淡扫去大门的方向,已起了离去之意,“本官一定让这女贼开口,证实她刺客的身份。”
说完,娄诏也不期待永王会有什么回应,抬步走去大门。
右手轻抬一挥,在场的守备营将士训练有素跟上,脚步铿锵,铁甲摩擦,似有一片金戈之声。
娄诏的离去,留给永王府一片安静。
众人不敢言语,生怕惹得永王发怒,带来灾祸。
“都下去!”良久,永王吼了一声,手上的玉扳指赫然碎裂。
官员们那还敢留?一个个颠着步子,拖着油肥的身躯离去,就看谁比谁的脚步快。
前厅里,永王看着周围桌上的残羹剩饭,一怒之下掀了桌子。
管事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缩着脖子站在门边,一身冷汗。
“说,人哪去了?”永王一转身,手里杯子掷出去,“埋伏了那么多人,还是抓不住?”
管事扑通跪去地上,双膝重重,捂着被杯子砸出血的额头,哭丧道:“王爷,那人身手不一般,就连府里的狼狗都不敢靠上前。也不知道手里有什么,上去的人个个都倒下。”
整件事情,管事说得玄乎。
永王不解气,上前一脚踹翻管事,狠狠踢踏:“这么多人堵不住他?”
在娄诏那里受到的气,现在尽数撒了出来,恨不能将人一脚踢死。
管事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哀嚎着:“小的知道,那个是凤鸣楼的刺客……”
“什么?”永王喘气不顺,脚下动作微顿,“凤鸣楼?”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名黑衣人,只留一双眼睛在外,恭敬抱拳:“王爷。”
“娄诏那边可有异样?”永王一甩衣袖,双手背后。
“没有,他直接回的顺天府,中途未停。王府周边,也无异样。”
永王拳头攥紧,眼中满是戾气:“还真是长了翅膀,飞了?”
。
顺天府。
午夜星空宁静,当值的衙役将那女杀手关进监牢。
娄诏大步往府衙后堂走去,师爷赶紧退开,将路让开来。
“人呢?”娄诏问。
徐珏指指院落最后面的一间房,语气中难掩欣赏:“身手真不错,那么多人居然能全身而退。”
“匹夫之勇。”娄诏淡淡一声。
徐珏脸色一变,瞧着娄诏总有那么一点儿不顺眼:“娄中书是文臣,自然不晓得。”
娄诏没空同徐珏多说,径直往最后面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