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直到从最后一个宿舍出来,宋恂也没见到袁梅。
他离开海浦前还带着项小羽和孩子们去了一趟袁书记家,跟袁梅约好了在学校见面。
原以为对方早就来了……
袁梅确实还没来报到,她在海浦被事情绊住了。
赶在报到截止日的下午,她才姗姗来迟。
“你怎么现在才来?”在宿舍见到袁梅,宋恂终于放下了心,“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我昨天往你家打电话没人接。”
“家里没事。”袁梅坐到板凳上,神色郁闷,“是我朋友的事。”
既然不是袁家出事了,宋恂也就没再多问。
“嗐,跟你说了也没什么。我这个朋友也考上了咱们理论进修班,你可能对她有些印象,叫黄春梅。”
“体检的时候见过,不过她好像也没来报到呢。”
宋恂对她印象还挺深的,海浦地区只有七个人被通知体检,黄春梅是唯二的女同志之一,而且不是在职干部,而是高中政治老师。
“她恐怕来不了了,学校不放人!”
“你这几天就是帮她跑这件事去了吧?”宋恂诧异问,“你出面帮忙也不管用?”
连地委书记的牌子都不好使?
“她是公办教师,学校不肯放人。”袁梅叹气,“她当时也只是听了我的建议,去报考试试的,没想到还真的考上了。她报考之前没跟学校报备,学校就抓住这一点不让她走。”
恢复高考以后,学校的教学任务很重,她的政治课讲得好,今年的毕业班课程也早就排好了,学校不舍得撒手放人。
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软的硬的齐上阵,许了她不少好处,最后还是把人留了下来。
像黄春梅这样被单位卡住,没能来报到的,他们班有好几个。
截止到理论进修班第一次开班会时,还有七人没能来报到。
这次班会光是学员们的自我介绍就进行了一上午,邱老师还要开会,学员的自我介绍刚进行到一半,她就撤了。
将后续事务交给了宋恂和曾珊。
让大家加快速度将自我介绍环节快速跳过以后,宋恂站到讲台上举起了话筒。
“咱们班今天应到120人,实到113人,后续还有7名同学会被补录进来。只看学校分配给咱们的教室就知道了,咱们班是四个平行学习班中,人数最多的。同时,咱们也是平均年龄最年轻的,我这两天简单计算了一下,咱们班的平均年龄是27岁……”
下面有个男同学玩笑道:“完了完了,我们都是压着三十岁的线考进来的,给大家拖后腿了。”
好几个男同学相互打趣着交换了年龄。
宋恂笑了笑,将话题拉回来说:“咱们班的同学比较多,刚开学这几天大家可能连人都认不全,不过,咱们是两年制的进修班,总有认全的机会,不用着急。听说如今社会上流传着一个‘人生三大铁’的说法——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对吧?”
下面有同学点头。
“咱们这些人即将同窗两年,吃苦享乐在一起,算得上是老铁了吧?”
同学们都笑着赞成,“算,人生第一铁呢。”
还有人挑剔道:“咱们党校这个学习条件,算不上吃苦,比我们在生产队的时候可强太多了。”
宋恂也赞同地点头说:“党校确实给大家提供了优越的学习条件,既然提到了这里,我顺便与大家沟通一下咱们理论进修班在学习过程中的几条基本纪律。”
总算说到了正题,大家纷纷拿出纸笔记录。
“首先说一下大家比较关心的外出问题。党校不限制大家外出,但是每天十点前必须回到宿舍就寝。有特殊情况需要外宿的,可以提前请假,不过请假条需要副校长签字才管用。”
“班长,外宿没有校长签字会怎么样啊?”
“当下不会怎么样,但是我们平时的考勤成绩,包括上课考勤和住宿考勤,最后都会体现在咱们的期末成绩中。”宋恂特意提高声音,“我提醒大家一下,这份成绩单是要归入咱们的档案,毕业时跟随大家一起去新单位的。所以,希望同学们可以认真对待考勤。”
大部分人并没有考勤的烦恼,如今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大家都是来认真学习的,很少有人会天天惦记外出。
“另外,跟大家说一下咱们的课程安排。党校的教学内容是单科独进的,也就是说,咱们在一段时间内,只会学习一门课程。”宋恂翻了翻笔记本说,“开学后的头两个月,咱们只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原著、哲学史部分都要在两个月内学完,请大家合理安排好学习时间,两个月后将进行第一次考试,成绩同样要归入档案!”
台下一片叹息。
刚才还说党校的学习只有甜没有苦的人也不吱声了。
宋恂还在台上讲着,而台下的赵小冉却用手肘拐了一下邻座的袁梅,“哎,你跟班长都是海浦来的,你俩好像还挺熟的吧?”
“嗯,怎么了?”袁梅认真做着记录。
“班长有对象吗?”赵小冉瞄一眼台上,低头小声问。
“他早就结婚了。”
“这么年轻就结婚了?”赵小冉跟袁梅是同一天报到的,这两天事情多,还没工夫打听同班同学的情况。
“你快别想了,”袁梅给她泼盆冷水,“他爱人也是大学生。”
赵小冉又瞅瞅台上颇有风度的班长,遗憾道:“我妈给我下任务了,必须在党校找个对象回去,没想到男同学不少,却都是英年早婚的。”
“呵呵,都差不多。”袁梅也是肩负重任的,“不过,你还是看看其他同学吧,宋恂家的双胞胎儿子都四岁了……”
*
宋恂那对四岁的双胞胎儿子,每天放学都要问问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
没想到妈妈可以偶尔回家住了,爸爸却被关在了学校里。
小哥俩在幼儿园听几个大孩子说,可以用电话联系到爸爸。
于是在家对着大人观察两天以后,他们俩学会了使用电话。
正在跃跃欲试联系爸爸。
项小羽刚放学回来,就见自家两个宝贝儿子握着电话听筒,正在跟对面说着什么。
“你们跟谁打电话呢?”项小羽走上前问。
没想到这两个崽居然学会打电话了!
项小羽属实震惊了。
“我爸爸!”延安还挤在哥哥旁边,耳朵紧紧贴着听筒背面。
项小羽听到吉安正冲着话筒背三字经,以为小宋哥又在考察两个孩子背书。
坐到他们身边,她也将耳朵贴到听筒上,除了吉安的背书声,对面并没有人说话。但是偶尔能听到一些唦唦的电流声,确实在通话中。
吉安累得嗓子有些发干,打算让弟弟继续背,项小羽赶紧跟他们商量:“宝宝,你们先歇会儿,让妈妈跟爸爸说两句。”
延安帮哥哥攥着话筒,趁机提条件:“那你得给我们买个雪糕吃。”
“你俩昨天不是刚吃吗?”
“那是前天。”
“行,你们赶紧的吧,别浪费电话费了!”项小羽嘟哝道,“电话费可贵了,你们背三字经的话费,够买十根雪糕了!”
即将吃到雪糕的小哥俩将话筒递到了妈妈手里。
项小羽坐直身体,特意清了清嗓子,轻声说:“喂,小宋哥!”
对面停顿了几秒,才有一道礼貌的女声传来:“抱歉,首长,这里是总机……”
第150章
孟玉裁总觉得陆政委家的儿媳妇, 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虽然对方很克制,但是孟玉裁对别人的情绪眼神很敏感,直觉告诉她, 最近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上一次面对这种情形, 还是宋成钧那老头子为了跟她闹离婚,将铺盖卷搬去了办公室里。
有了上次的经验, 孟玉裁进了家门就找到正陪孙子下象棋的宋成钧,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搞什么花样了?”
“搞什么?”宋成钧气势十足地将吉安的“车”吃掉, 乐呵呵地问,“什么花样?”
“我问你呢?一会儿再玩。”
“奶奶,观棋不语真君子。”吉安蹙眉盯着棋盘, 严肃地说,“你别说话。”
孟玉裁:“……”
眼瞅着老伴的脸色越来越黑, 宋成钧快刀斩乱麻, 将了孙子的军。
棋局结束, 他才正色问:“怎么了?你好好说。”
“他还那么小呢, 你下棋怎么不让让他?”孟玉裁觑一眼还在死死盯住棋盘的孙子,又有些不乐意了。
“让棋还有什么意思?”老宋在吉安的头毛上揉了揉说, “我们爷俩是实在人,从来不弄虚作假。”
吉安输了棋, 但仍然跟爷爷统一战线, 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从不弄虚作假!”
孟玉裁佯怒地在他脑门儿上点了点, 将人打发出去找弟弟玩,拉过老头子问:“你跟我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在外面搞事情了?”
“我什么也没搞, 你就不用诈我了。”宋成钧指指墙上的挂钟说, “我一会儿还得回一趟办公室, 你长话短说吧。”
“我总觉得老陆家的小傅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的,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孟玉裁狐疑地问,“你不会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的吧?要是那样,就没意思了啊!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不着调!”
傅莹在总机班工作,没准是知道什么了。
宋成钧起身说:“你要是没什么正事,我就先走了。晚上不用等我,早点睡,别总是疑神疑鬼的。”
孟玉裁只是日常调侃两句,没得到答案,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又看到傅莹冲着她笑得古怪,孟玉裁停下自行车,拦下同样骑车上班的傅莹问:“小傅,你笑什么呢?我都已经瞧见好几次了!”
傅莹刚开始还不承认,被孟玉裁逼问了几次,才笑着揶揄:“孟姨,没想到你跟我宋叔都已经老夫老妻了,还挺罗曼蒂克的!”
“我俩怎么罗曼蒂克了?”孟玉裁满头雾水。
傅莹以为她装傻,“啧”了一声问:“你在家怎么称呼我宋叔的?”
“老宋啊!”
傅莹见四下没人,才挤挤眼睛揶揄道:“你就别不好意思啦,你管我宋叔叫小宋哥!哈哈哈……”
咦——
孟玉裁嫌弃得直咧嘴,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你快得了吧,我怎么可能这么喊他!”孟玉裁坚决不肯背这个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