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十足把握,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二人一路交谈,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御书房门前,殿前候着的李公公见了他们二人急忙迎上来行了礼,又道:“端王殿下正陪着陛下在里面下棋呢,说是让殿下和谢大人来了便直接进去。”
听到“端王”这两个字,谢江清下意识望向徐淮意,却见他只是平静的跟李公公道了声谢。
一脚踏入御书房,二人便听见了一阵畅快的笑,徐景恪的声音随之响起,“父皇这可是又输了,那儿臣今日便要留在宫中用晚膳了。”
“你这孩子,你可知道朕许你一个要求可用来交换多少世人难求的东西?”圣上脸上难得多了些笑容,他捋了捋略有些花白的胡子责怪道:“你倒好,竟只提了这样的一个要求,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徐景恪摇头,笑着道:“儿臣只道这宫中御膳房厨子做的清蒸八宝鲤鱼是世人难求之物,旁的都没什么滋味。”
他说这话时徐淮意和谢江清正好进来,二人皆是规矩的行了礼,徐景恪转头看见徐淮意也起身拱手:“既是淮意来了,想来是有正事要与父皇谈,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圣上眼角的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严肃,他朝徐景恪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点头,徐景恪便转身出去了。
见他出去,圣上又看向徐淮意,“淮意,听说你们已经将这桩女子失踪案破了?”
徐淮意点头道:“是。”接着又将手中证物以及林觉的口供等一应呈交了上去。
圣上将那证物连带着供词仔细翻看了一番,“如此看来,这林觉倒是对他恶行供认不讳了?”
“是。”徐淮意神色没什么变化,“大抵是已经知道没法抵赖了,京兆府的人刚进了林府,就见他遣散了府中下人,独自一人坐在前厅等着,后来抓进了大牢了也都认下了。”
圣上点头,又将手中供词放下,“那便尽快处置了他吧,这桩案子闹得大,百姓们都不得安宁,若是得了这个好消息也能定定心神。”
徐淮意又是应下,谢江清也说了京兆府那便安排三日之后便要将那林觉处斩的事,将事情悉数交代清楚了之后,圣上便让他们二人退下了。
刚出了御书房,等在外头的素沁便走到二人跟前,给他们行了礼,又道:“殿下已经好些日子没去给娘娘请安了,今日娘娘亲手做了殿下素日喜欢的莲子羹,又让奴婢来请殿下过去,还望殿下能赏脸。”
素沁是皇后跟前的人,这回过来应当就是为了拦徐淮意而来。
这话一出,谢江清便知道这事同自己关系不大,他还记挂着沈昭禾,想着这边的事情了了之后得去探望,便先走了。
徐淮意听到素沁的话,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脚往重华殿的方向去了,素沁见他听了劝,也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没有辜负娘娘嘱托。
重华殿,皇后正坐在交椅上望着桌面那一碗逐渐散去热气的莲子羹发愣,半晌叹了口气,“他心里一直有那沈苏苏,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本宫的劝。”
她知道自己这儿子性子倔强,可那个位置如今再空着,实在是不合适。
第019章
“娘娘别担心。”一旁伺候的素音一边替她捶背,一边安抚道:“殿下既然接受了沈姑娘远嫁之事,应当也就是放下这一段感情了。”
皇后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正说着,素沁快步走了进来笑着同皇后行了礼,“娘娘,殿下到了。”
皇后脸上多了一抹喜色,点头道:“快请进来。”
素沁应了一声,很快将徐淮意请进了屋来,他礼方才行了一半就被皇后拉着坐下,又将面前那碗莲子羹往他面前送了送,“母后亲手做的,快尝尝吧,凉了就不是那个滋味了。”
徐淮意道了声“是”,才伸手去端了那碗莲子羹,一口香糯的莲子入了口,清香瞬间从唇舌间弥漫开来,甜味适中,口感却是极佳的。
“听说你将那沈家的二小姐沈昭禾娶进了东宫。”皇后酝酿了片刻,挤出了一些笑容来,“你这事做得很好,那沈昭禾虽然心机确实深了些,不过只是个妾室日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你父皇前头觉得你为了那沈苏苏失了心智,如今你这一番作为,自然能让他知晓你已经醒悟。”
徐淮意没有提及沈苏苏送来的那封信的事,只道自己也是这般顾虑。
皇后见他脸色不算难看,又试探着道:“那淮意可有想过立太子妃的事?”
按理来说,应当是得先有了太子妃方能娶妾室,只是他这情况特别,先有了妾室,那这立太子妃的事也得尽快赶上日程。
他年岁也差不多了,不应当再继续耽搁了。
徐淮意皱眉,将手中那碗莲子羹放下,“母后,如今我手头政务颇多,实在是无心考虑这些事。”
“母后知道你心里还在意那……”皇后的话并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徐淮意打断了,他站起身来朝着皇后的方向躬身行礼道:“儿臣忽然想起手头还有些要紧的事,就先告退了。”
话刚说完,也没顾着皇后脸色难堪,转身便踏出了重华殿。
“娘娘。”瞧见皇后神色不对,素沁忙安抚道:“这事儿还没过去多久,殿下心里还过不去那道坎也是正常,您何必如此急切。”
皇后叹了口气,“倒不是本宫急,只是淮意身为太子,本就是万民之表率,娶妻之前先纳妾倒也罢了,还……唉。”
“桑瑶那孩子是不错的,这些日子常来宫中陪着本宫,本宫也知道她心思,本来想让他们见见面说说话,不曾想竟是这样难。”
李桑瑶是云阳侯府的嫡女,皇后同侯府夫人孟氏是闺阁里的情谊,对这个李桑瑶自然也是极为喜爱,一早便有了想要让她做自己儿媳妇的想法,只可惜徐淮意对沈苏苏的喜欢从未遮掩,早就到人人尽皆知的地步。
再加上那沈苏苏毕竟是将军嫡女,身份也算是看得过去便也没有再去撮合,可是被如今沈苏苏远嫁南岐,他们二人早便没了可能,这才又生出这种心思来。
素音给皇后出主意,“桑瑶小姐性子活泼,奴婢瞧着和那沈姑娘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如今殿下排斥,不过是还不知晓桑瑶小姐是什么样的人罢了,若是让她多去殿下跟前走动走动,那殿下说不定自个就起了这样的心思了。”
皇后听得心里一动,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是这个理,桑瑶性子确实招人喜欢,晚些时候她大约是会过来的,到时候本宫同她好好说说。”
谢江清出了御书房便直直的往东宫的方向去了,入了东宫又去了温凉院。
这会儿沈昭禾方才醒来,阿孟在旁伺候了好几日,见她终于是睁了眼,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面上是带着笑意的,可眼角却有些湿润,“小姐可算是醒过来了。”
沈昭禾喝了口润嗓子的水,也算是缓过劲来了,瞧见这丫头又红了眼虚弱的笑笑,“还哭什么,我不是没事了么?”
“哪里就没事了?”阿孟抹着眼泪责怪道:“您这背后的伤势严重,日后就算是伤好了,怕也是要留疤的……”
沈昭禾安慰的话到了嘴边,愣是不知如何说出口,她心里又何尝不难过。
她亦是养在闺阁中的女子,那身子是最为金贵的,平日里都是细细照料,养得白皙纤瘦,如今这一闹,几道鞭子落在了细嫩的背上,她即便是看不见,也知道那几道伤势会留下多么狰狞可怕的伤痕。
正说着,外头似乎有了动静,沈昭禾看了阿孟一眼,阿孟会意,转身便出去了,片刻之后再回来脸上已经是带了喜色,“小姐,是谢大人来了,说是来探望您的。”
沈昭禾回想起谢江清便点头,“请谢大人进来吧。”
阿孟应了一声,又将谢江清请进了屋。
沈昭禾这些日子不管是抹的还是喝的都是药,光是喝的便要一天三回的往屋子里头端,这屋子里自然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沈昭禾和阿孟在这屋子里待得久了倒也习惯了,可谢江清不同。
他一进门便闻到那股有些迫人的药味,下意识的想皱眉,可当他转头望见倚在床榻上的那人,一屋子的浊气仿佛都消散不见。
他大步走到了沈昭禾跟前,“沈二小姐身子如何了?”
沈昭禾微微颔首,“劳烦谢大人记挂,已经恢复许多了。”
“那就好。”谢江清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又拱手道:“微臣替那十余名女子向沈二小姐道谢,此次若是没有沈二小姐帮衬,那些女子必然是没了生路。”
沈昭禾摇头,“谢大人不必如此,我亦是有自己的打算。”
谢江清这话说得实在太重了,她觉得自个实在是担不起。
谢江清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下意识想问她是如何打算的,可见她似乎也并未有要明说的想法,又将那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或许是感觉出来了气氛有些奇怪,沈昭禾转移了话题,“谢大人不必再唤我沈二小姐了,我如今入了东宫,谢大人这样唤,着实有些怪异。”
谢江清抬头望向她,脸色微红,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那……应当唤昭禾么?”
第020章
沈昭禾没料到他会往这方向想,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生生被呛得咳嗽起来,阿孟想着不影响他们二人谈话便出去熬药了,这会儿屋子里能帮衬上的也就只有谢江清。
看见沈昭禾咳嗽得厉害,他也慌了神,急急忙忙去旁边倒了水给沈昭禾喝下,她喝了水,又缓了半晌才算是压住了喉咙里那阵痒意,又忙不迭的同谢江清解释:“我的意思是,按着规矩,谢大人应当同旁人一般唤我沈奉仪。”
谢江清这才明白过来沈昭禾的意思,顿时红了耳根,尴尬的应了下来。
果然还是想太多。
二人都是顿了片刻,谢江清掩饰般伸手理了理衣袖,不经意摸到了那一小瓶药膏这才想起正事来,忙将那瓶药膏取出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将这药膏给……给奉仪了。”
见沈昭禾面露疑惑,他又接着道:“是祛疤的,那日我见奉仪一身的血,想来身上应当留了伤,这药膏没别的功效,可祛疤是最佳的。”
说着,他将东西递给了沈昭禾,沈昭禾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接了下来,“那……多谢大人了。”
“对了。”谢江清正欲告辞,沈昭禾却先叫住了他,“我也有东西要给大人。”
谢江清有些意外,却见她摸出一把匕首来,谢江清一见便知道了她的意图,心里有些泛苦,又听她道:“这东西原是大人贴身带着的,如今也应当物归原主了。”
当日若不是想着身上没带个防身的物件,沈昭禾也是不可能收着他随身之物,如今事情已经了了,再留着就真的不合适了。
谢江清想开口拒绝,可话到了嘴边愣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顺着她握着匕首的手望进了那双清亮的眸子,终于是叹了口气,将那把匕首接了过来,又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日后奉仪有何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沈昭禾点头,又道了谢,谢江清这才转身出了温凉院。
出了院子,他才发现自己今日很是奇怪,不就是过来送个药吗?人家也收了自己的东西,那还纠结个什么劲?
谢江清离去没有太久,阿孟便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
这药还没端过来时只能闻见清淡的药味,可靠近了便是能闻到那药味中还夹杂着一阵难闻的腥味,沈昭禾不由得皱眉。
阿孟知道这药滋味不太好,可却还是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她唇边,“这药虽说难喝了些,但是效果却是很好的,小姐多忍着点。”
沈昭禾点点头,强忍着不适将那药喝了下去。
刚喝完药准备歇息会,李拂却来了,说是徐淮意要见她。
阿孟知道他过来必定是徐淮意又要找沈昭禾的麻烦,心里自然担心,忙道:“李侍卫,小姐才刚醒没多久,身子还没好全,怕是禁不起折腾……”
这些李拂自然也知道,可也没有办法,只能摇头,“这是殿下的命令,属下也只是个传话的。”
阿孟还想让他帮忙说说情,他虽说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个侍卫,可毕竟是在徐淮意跟前做事的人,只要有心,总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可沈昭禾却起了身,朝着李拂的方向笑笑道,“劳烦李侍卫在外头稍后片刻,我换身衣衫再来。”
李拂松了口气,行礼退到了外头。
“小姐怎么不求求情呢。”阿孟搀着沈昭禾起了身,瞧着她脸色苍白如纸,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一阵阵发疼,“您身子这样虚弱,若是殿下又要找您的麻烦,您如何能撑得住啊?”
她说着,不禁想起那日血淋淋的沈昭禾被送回来的景象,鼻子又是一阵发酸。
“你呀,还是没看明白。”沈昭禾握着阿孟的手长长的叹了口气,“殿下那性子,他若是打定了主意,谁去劝也是不好使的。”
“更何况……”
说到这沈昭禾顿了片刻,没将后半句话说出口,只挪开目光道:“去给我拿件外衫来吧。”
阿孟知道她这话说得没错,可着实也太过冷静了些,旁的人遇上这种事,哪个不是哭着喊着哀求,换到自家小姐这儿,偏偏就是能安安静静的这样分析一番。
最终阿孟还是拿了衣衫给沈昭禾换上,又搀着她出了院子。
外头李拂等得着急,一见她出来就忙带着人往书房方向去了。
殿下从重华殿回来便吩咐了将沈奉仪带过去,那面色实在不算是太好,让李拂也是一句话不敢多言,急匆匆的就跑去温凉院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