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弘远知道参加会试的人比参加乡试的人还多,他才不去往前凑,就他这身板,非得挤出啥毛病来不可。
所以这回是靠谱点的陆含宁带着陆三郎去。
本来以为要等很久,毕竟挤进去要时间,看榜也要时间。
没成想这俩兄弟回来的也特别快,俩人跟上回去看榜的陈三郎、四郎一样,都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掉魂了?中没中啊!咋回来这么快?”陆父心里发沉,觉得可能季弘远落榜了,他不惯孩子毛病,一巴掌拍陆三郎脑袋上。
陆三郎捂着头委屈,“中了,第三!这回咱从头看的,第三个就是,也没浪费啥功夫。”
陆含玉和青衫:“……”好家伙,要是再有谁考试,还让陆三郎去,每回他都回来的特别快。
府里上上下下闻言都乐了,所有人兴高采烈开始贺季弘远,连陆含玉都忍不住笑出来。
上回还不中,只隔了一年,进步就这么大,太令人惊喜了。
陆父笑过后,更狠一巴掌拍陆含宁脑袋上,“那你俩这鬼样子作甚!”
陆含宁没躲开,他只是有些不敢置信,“不是,我早发现了,弘远他天天在书房里躲着看话本子,他咋中的呢?”
怎么的,话本子里有考题吗?
陆含玉似笑非笑看向季弘远,怪不得这人天天学到半夜,感情是看话本子上瘾啊。
季弘远:“……不是,我那是研究重要的事情呢,绝不是不务正业。”
他能说圣人老儿就喜欢听人说书?
他能说自己是想着多编几个故事?
前者听着是扯淡,后者听着是混蛋,反正都不是啥正经话,他实在没法说。
不过——
“不是,我考中第三了啊!只要过了殿试,我就是进士相公了,你们干啥这样看着我?”
哦,也对。
陆父陆母突然反应过来,喜笑颜开,赶紧吩咐底下人张罗着庆贺。
只有陆含玉挑着柳眉,抿着唇盯着季弘远看。
季弘远捏捏她的手,“那啥,晚上咱们沐浴的时候,我保证都交代。”
陆含玉:“……”俩人一起洗澡,他还有时间交代?侮辱谁呢。
她哼哼两声,直接去后头看孩子去。
季弘远这会儿也没啥事,不愿意跟娘子分开,也跟着一起去。
路上陆含玉冲季弘远小声问,“要不要跟家里人说一声?”
会试在京城,只有等学子们都回乡后,家里人才能知道中没中。
其实要是离得远的人家,见学子们五六月份没回去,就大概知道中没中了,但季弘远跟季家明面上断了联系。
陆含玉私下问过季弘远,这回周岭县没人来考试,季家爷娘怕是没办法知道喜讯。
季弘远笑笑,“不急,殿试后吧,不用咱们说,也有人去报信儿。”
陆含玉心下了然,对哦,陈老贼还派人盯着季家村那边呢。
有这个‘主子’为狗腿子分忧,他们倒是不用再另派人去报喜了。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到时候要是季家人绷不住喜色,让陈嗣的人发现不对……
两人进了后院,陆含玉看着季弘远,又担忧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弘远这么聪明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直接揽住陆含玉,凑在她耳边,“你当我这唱作俱佳的本事哪儿来的?”
“阿家?”陆含玉小声问。
季弘远嘿嘿笑,“阿娘偷偷跟我说,她也是跟阿爷学的,把她教会后,阿爷才开始沉默寡言走老实憨厚路子。”
陆含玉:“……”失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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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六娘:原来家公才是大佬。
季父憨厚笑:一般一般,青出于蓝胜于蓝。
季弘远得意:对,我更不要脸!
季父:……
第50章
季家村那边确实已经收到了陆含宁派人传回去的消息,只有季家爷娘老两口知道。
二人偷着乐了许久,记得叮嘱没敢到处说。
可家里人也发现了,这些日子季父心情特别好,没事儿总爱往邻村算命瞎子那里逛。
阮氏和乔氏明里暗里打听了几回,得了孙氏一顿骂,消停了。
家里人都不知道,一封让老两口摩挲了大半宿的信,或者说两张纸条,已经离开周岭县往京城去。
京城这边不论是季弘远还是陆家人都没啥亲朋好友,再加上过了会试,半月后就是殿试,也没大肆折腾。
报喜的走了以后,邻里街坊送了些礼,长敬候府送了些礼,全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好的,这就算是庆贺了。
最重要的还要看殿试。
当然,家里人除了不会功夫的陆母和常医公,也都知道,放榜的第二日夜里,小两口门外还多了一箱子重礼。
打开后里头是当朝门下省宰相云鸿信看过的书。
季弘远和陆含玉都知道是谁送来的。
“姚家这是下了大本钱啊,看样子这位姚二郎是个眼光长远的。”季弘远看着书本头疼感叹。
再不乐意用功,他也知道是好东西。
云宰相是两朝的进士,也是本朝的□□,是到哪儿都会发光的金子典型,他的批注,就是《三字经》都千金难求。
比起长敬候府送来的那些金银和绫罗绸缎,姚家是真正下了心思。
陆含玉一边摇着摇篮,一边翻看各地送来的消息,闻言想了想,“胡老说过,姚上将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乃是大智若愚的典范。”
能在死后被封为天策上将,并且两个嫡子分别在文武官途上都大放光彩,连女郎都能入宫为后,这样的人家,光凭祖宗蒙荫是不可能的。
季弘远觉得听媳妇话准没错,“那等我算计陈老贼的时候,算姚家一份。”
陆含玉沉默不语,姚家二郎就是靠脑子吃饭的,再加上三郎……她心里松快不少,离报仇那日该是不远了。
虽说殿试的题目并不多,但这是武国上下所有学子考试的重点,还要面见圣人,就连季弘远都不敢小觑。
一连十几日,他都歇在书房里,日日看书到半夜。
陆含宁拉着青衫偷偷在厨房独处的时候嘀咕,“他那哪儿是用功,分明就是躲懒不愿意看孩子!我可是瞧见了,好家伙,天南海北的话本子都有,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倒腾的。”
青衫轻哼,“你要是能看话本子也能中进士,那也没人管你。”
陆含宁心里有点酸,“所以你觉得季三郎比我出息呗?”
青衫被陆含宁这模样逗得想笑,动了动耳朵发现周围没人,这才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我就喜欢笨的。”
陆含宁脸上瞬间涨红起来,呼吸都忘了,看着青衫眼神贼亮,“所以你就喜欢我,只喜欢我是不是?”
不等青衫回答,或者动手,他摸着脸颊嘿嘿笑出来,“我就知道,那回在船上你亲……哎哟!”
“敢胡说八道,一天打你八顿!滚。”青衫咬着唇,耳根子通红娇呵道。
陆含宁:“……我不敢了,我再陪你坐会儿。”
陆含玉屏气凝神运气内力,捂着嘴悄无声息离开厨房,回到房里才笑出声。
季弘远再过一日就要考试,该看的书都看完了,出来放松,正在跟斤斤和铜钱玩儿,见状有些好奇。
“你笑啥呢?”
陆含玉偷偷跟他说了,“我就猜是青衫主动的,你别看她素日里总冷着脸,其实她比谁都霸道,小时候要是没她,几个兄长未必那么疼我。”
谁还没个熊孩子时期呢,可陆家几个郎君打小就知道,不疼妹妹?那他们就会特别疼。
可有一点陆含玉不明白,“可说不通呀,那日在船上,青衫衣衫不整压着兄长打,怎么看都像是兄长做错了事。后头阿兄还被罚了好久,难不成青衫是恼羞成怒?”
季弘远也好奇,他眼珠子转了几圈,来了主意,“咱们猜来猜去有啥用,等我中了状元回来,庆贺的时候你瞧我的。”
只要能把陆含宁灌醉,让娘子把青衫给引开,其他几个舅兄肯定都乐意,帮他问出实情。
话说,青衫和阿兄定亲都一年多了,也是时候该成亲了。
俩人再耽搁几年,青衫不说,阿兄都够当阿翁的年纪了。
陆含玉想了想,最多也就是夫君让青衫捶一顿,也没啥。
她愉快的答应了。
殿试这日,季弘远还是半夜起身。
因为考试在宫里,家里人只能送到皇城外,此次会试中榜的四百二十三人,都有禁卫军送入皇宫内。
季弘远从小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他还胆儿肥,要不然也不能娶个敢断人子孙根的娘子。
拜见圣人的时候,他就偷偷瞧了,圣人虽说已经六十,但面容并不显老,看起来跟四十多似的。
圣人乃是武将出身,长相俊美凌厉,只有发丝是黑灰掺半,没有外人传得阎王那样疯魔,相反还挺和气的。
声音也是低沉温和,“去岁自淮南道往西南都发了洪水,钦天监说是朕早年杀伐过重,老天爷降下的惩罚,建议朕给上苍奉上罪己诏,实施仁政,免赋税,特赦天下,兴寺庙,朕砍了他的脑袋。”
虽然声音温和,可等听清楚圣人说的什么,别说学子了,监考的官员都吓了一跳。
季弘远只是眼神闪了闪,老师说圣人并非独断专行的帝王,也是真正的仁君,可仁君和铁血手段并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