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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书文 > 其他类型 > 九十年代家属院 > 九十年代家属院 第103节
  没等陆之瑶开口,沈岁进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谁都别妨碍她上课。转系是吧?让你知道什么叫专业成绩被一骑绝尘地吊打,这学期她要创造新闻系的满分神话,让后来者望尘莫及。
  新闻写作课下课,单星回照常来接沈岁进一起去食堂吃饭。
  沈公主今天脸色臭的像鲱鱼罐头,隔着大老远距离,都能闻见人畜勿近的臭味警告。
  单星回已经把自己的皮绷紧了点,做好随时人头落地的准备。
  一路沉默地走着,连从她怀里掏书,想帮她拿着,她都不让。
  单星回想不出自己哪里惹到了沈公主。
  昨天晚上在q/q上没跟她说晚安?太困了,海南回来路上折腾了一天,又带着博士去外面疯玩了两个钟头,晚上九点他就睡着了。
  没等单星回开口解释自己昨晚为什么没说晚安,沈岁进就把怀里的书往他胸前一掷,恼火地问:“你小学同学陆之瑶,她的人生经历到底是有多惨啊?有那么弱那么可怜吗?”
  真那么惨,是怎么养出来这种无所畏惧,什么话都敢说的性格?那么伤人、戳人却一点不自知。
  沈岁进都快被气炸了,越想越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是动摇了,听进去了陆之瑶那个关于他父母女强男弱而离婚的故事。
  出身好也是一种错吗?出身好就活该不被宠爱、不被呵护?男人他妈的就不能争点气?
  单星回想了想,他和陆之瑶不熟啊,她惨不惨他不知道。但沈岁进这么问的话,肯定是拿她自己和陆之瑶横向比较了。
  于是单星回说:“惨不惨我不知道,但和你比,谁都挺惨的吧。”
  沈岁进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胳膊:“你们男的,真喜欢弱势的女生?”
  单星回一下子明白过来沈岁进为什么跟他闹别扭了。这他妈没事儿吧,好端端的又提陆之瑶干什么。他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和陆之瑶做小学同学啊!
  陆之瑶这人,到底能不能翻篇儿了?
  单星回把她的书夹在腋下,一本正经地捧着她的头说:“受什么刺激了你。我不喜欢强的,也不喜欢弱的,我只喜欢你。喜欢的只有你,你什么样儿,我就喜欢什么样儿的,明白吗?”
  沈岁进闻见他嘴巴里的绿箭口香糖味道,听见他这话心里其实可得意了,但脸上还是绷着,面无表情地说:“老大一股薄荷味,现在天气冷,你是想用薄荷劲儿冻死我啊?”
  单星回坏坏的笑了下,“你说我嚼口香糖是为什么?”
  沈岁进推开他,傲娇地把头别过去,嘴硬说:“不知道。”
  单星回:“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真不知道,我可要马上行动了啊!”
  沈岁进吓坏了,路上都是赶着饭点去食堂的学生,马上讨饶说:“别别别,人多着呢。”
  单星回把她的手拢在掌心里,用狠劲捏了一下,警告地问:“你还闹不闹了?”
  因为陆之瑶这个人,都他妈闹过多少次别扭了。以至于现在单星回一听到陆之瑶这三个字,就自动觉得自己马上要遭殃。
  沈岁进这下老实了,摇摇头,特别有气无力地说:“不闹了,踏实了。”
  单星回没放过她,在她的唇边轻印了下,留下了浅浅的薄荷味道。
  第80章
  在食堂吃完午饭,沈岁进要去图书馆的自习室自习。下午只有一节课,她等上课时间快到了,再提早从图书馆走。
  单星回把她送到图书馆,让她先上去占座。
  “你上哪儿?”她问,“不一起进去?”
  怪了这人,平时就是黏人精,今天下午他实验室临时外借,没课啊。
  单星回笑了笑:“给你买杯拿铁去。”
  沈岁进:“刚刚来的路上你不买,真是不会合理安排时间,时间像网格一样,得优化呀!”
  其实是心疼他费脚劲,“图书馆里也有咖啡厅,我喝里面这家就好。”
  单星回:“你不是说学校新开的那家咖啡店咖啡豆比较好吗,我去给你买,你先上去。”
  沈岁进拗不过他:“那我先去三楼了,这会儿回宿舍午休的人多,应该会有座,一会你回来直接去三楼找我。”
  单星回把手插进兜里,岿然地站在图书馆门前一动不动。直到沈岁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旋转门里,他才面露黑沉地把手从裤兜里拔了出来,拔腿离开。
  陆之瑶是吧?欺负沈岁进是吧?别怪他对一个女的不客气。
  他很有原则,从来不对女的小心眼。但谁欺负到沈岁进头上,那就是找死,绝对不行。
  一旦牵扯到沈岁进,单星回的心眼子就比针尖还小,什么事都得睚眦必报。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就差被陆之瑶害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谈恋爱,单星回最烦电影里那些狗屁的老套情节,老是各种误会、各种错过。明明两个主角都长了嘴,又不是哑巴,就跟被强行降智了一样,连话都不会好好说。各种误会啊、委屈啊、隐忍啊,弄得剧情比裹脚布还臭还长。
  他和沈岁进已经从初中错过到大一,这么些年,谁补偿给他啊?青春可太珍贵了,大好年华就是要和最爱的人,一起心无旁骛地热恋,一起做一些到老都值得微笑回忆的事情。任何不识相插进来踢一脚的人,都是狗拿耗子,都是过街老鼠。
  新闻系的女生宿舍就那一栋,单星回从那儿接过沈岁进,她去女生宿舍给班上女同学送学校发的慰问中秋月饼。
  单星回跟宿管阿姨打听陆之瑶,请宿管阿姨把陆之瑶叫下来,他在楼下等她。
  陆之瑶下楼之前,还特地照了眼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两根长辫子。
  她出了宿舍楼,看见单星回站在路灯下,身材笔直得像一颗劲松。
  她叫了声他:“单星回。”
  单星回转过头来,浓眉已经拧巴到了一起。
  他的眼窝很深邃,一旦把眉眼压下来,眼窝便沾上了隐隐的戾气。
  “陆之瑶,虽然我们是同学,但我真的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特别愉快的事情。”单星回满脸不耐烦,“你妈伤害过我妈,你伤害了沈岁进,你跟你妈这是要干嘛?存心跟我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过不去?我觉得我们俩就差不共戴天了吧?”
  陆之瑶被他说的骇然,心里大吃一惊,频频眨眼。
  怎么会这样……她在他心中怎么会是这种仇人的形象?她一直以为他们就算不算太熟,但至少曾经同过窗,会比别人的关系熟络一点。
  陆之瑶的委屈漫上心来,向来坚强的她,因为单星回的三言两语,居然眼里已经不争气地蓄上了泪花。
  “别哭。你又不是沈岁进,你哭起来一点不好看。”单星回看见她眼眶里马上要坠落的眼泪,心烦气躁地说:“我从来不对女的发脾气,就是现在,我也特别不想冲你发脾气。但你他妈能不能放过我?因为你,沈岁进跟我闹了很多次。也不是闹,就是你让她觉得我跟你有点什么,让她心里不高兴了。”
  陆之瑶震惊又觉得难堪,自己刚萌芽的暗恋,居然被暗恋对象奚落得这么不堪。
  “你可能不知道,我喜欢沈岁进很久了。从我见她第一面开始,她穿着黑色小洋裙,胸口别着为她妈妈守孝的那朵白花,她从楼梯转角慢步上来,我就知道我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这种不一样,我从见她第一眼开始,我就特别清楚的感知到。那种从十几岁开始,就藏在心里漫长地喜欢着一个人,并且经历过没有任何回应的无望等待,我却仍旧没有熄灭自己心里的那团火苗。我自觉除了沈岁进,这辈子也再不会出现另一个女孩,会让我动心这么久。”
  陆之瑶讶异地微微张开嘴,有些被震撼到了。这些,她完全不知道。如果知道沈岁进对单星回的意义这么重要,她绝对不会在心里暗生出那些自作多情的想法。
  真的好难堪……陆之瑶最瞧不上轻浮浪荡的女人,就像她曾经鄙视自己的妈妈在离婚后过了一段纸醉金迷的日子,那段时间,何薇经常带着不同的男人回家。陆之瑶常常以母亲的恶行来警告自己:绝不要成为那样糟糕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事与愿违,她不知不觉中,居然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一想到自己上午找到沈岁进,说的那些理直气壮的话,陆之瑶脊背都凉出了汗。她有些后悔自己这冲动急于报复的直性子,如果早知道这些,她压根也不屑于自己变成酸肠子,去沈岁进面前倒那些无理取闹的酸水。
  陆之瑶咬着下唇,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却又觉得很无力。现在好像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自己既刻薄又诡辩。
  “我没做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吧?如果有,我对我的行为在你面前解释一下,那就是个屁,无心的。我除了对沈岁进,对别的女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去沈岁进面前乱说话。她的出身很好没错,对比起大部分的普通人,她已经被活在了金字塔尖上。但她也是人,她也会有脆弱的时候。至少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妈妈刚过世没多久,很多时候放学了,她就在教室里默默坐着,很久都不愿意回家。就因为我妈长得有点像她妈,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每天怯生生地趴在我们两家的隔墙上,眼巴巴地望着我妈给我盛饭夹菜。太可怜了,你见过那种眼神,既渴望却又不敢靠近吗?所以我们全家,我、我爸、我妈,都特宠着她,谁都不愿意再看见她出现那种让人痛心的眼神。”
  陆之瑶吸吸鼻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这么多。”
  单星回无奈地说:“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跟她说那些话,你的道歉应该是对她说,而不是我。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痛不痒。但沈岁进不是的,她是特别在意朋友的那种人。你看她对薛岑有多好你就知道了。因为薛岑喜欢化妆品,所以出国旅游的时候,沈岁进就特别用心的给薛岑挑化妆品。很多专柜,薛岑喜欢的那个牌子的口红色号断货了,沈岁进就特地坐火车,连着跑了好几个国家,才给薛岑买到。但这些她在背后为朋友拼命的事,她从来不会说,她只会乐呵呵地把礼物送出去,还跟人说:下次想要什么,我再给你送。傻姑娘,特别重感情。就算你和她处的不久,但我也看得出来,她对你不差,还特别有善意。”
  至少在海南的时候,大家都在吐槽陆之瑶,但沈岁进却站出来为她说话了。
  陆之瑶心里乱死了,更加后悔自己上午的冲动。
  她为什么总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心里有什么气,总是得跟激光枪一样,全部发射完,她才算痛快?
  “沈岁进喜欢南苑那家新开的咖啡店里的拿铁,要奶多咖啡少,冰块加四五块就好。她下午三点之前都在学校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室,如果你想道歉的话,就自己去跟她说。”
  单星回丢下这句话,走的时候依旧拧着眉毛,甚至连眼梢的冰山都没融化分毫。
  *****
  今年北京冬天的第一场雪,下的比以往早,发生在十一月中下旬。
  初雪的日子,恰是周六。一下雪,北京就变成了那个老故事里的北平,一砖一瓦都透露着历史的沧桑和积淀。
  单星回约了沈岁进去颐和园周边逛一圈。石舫西面,过了荇桥,能看见巍峨庄严的宫殿一夜之间,齐刷刷的披上了雪狐毛大氅。
  万寿山和昆明湖那一圈太恢宏孤寂了,黑天鹅在湖里领着几只绒毛未褪的小鹅崽,优哉游哉地畅游着。
  沈岁进拿了数码相机想给黑天鹅拍照,可能是闪光灯打扰到了黑天鹅们,老天鹅就带头把脚蹼一蹬,拿鹅屁股对着沈岁进,一直不给露正脸儿。
  单星回逗她:“鹅屁股有什么好拍,拍我吧。”
  沈岁进用相机遮挡住自己一点视线,偷偷拿眼睛打量他。
  他今天穿了件石灰色的羊绒大衣,长度过膝,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直筒呢裤。因为腿很长,所以无论他穿什么裤子,总是能把身上那条裤子穿的特别有筋骨,别人好像总是穿不出他那股劲劲儿的味道。
  沈岁进承认,她的男朋友是很帅的。单星回的气质,介于少年的清朗与成熟男人之间,随时可以在这两种角色之间自由切换。
  他对着不太熟悉的人,就总是把手插进裤兜,一副爱答不理人的慵懒样儿。不认识他的人,第一次见到他,会觉得这个人有点傲、有点孤冷,不太好接近。话不多,惜字如金,可能还是性格特别深沉成熟的人。
  但熟悉他的人,见识了他的嘴贱和话痨之外,就很难再把他跟成熟稳重这几个字对上号了。他在发小和沈岁进面前,永远是那一副清傲的少年模样。特别是只和沈岁进相处的时候,让沈岁进觉得,这人好像长不大了,永远会给自己十八岁时候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很多时候,她还是不敢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有点害羞,觉得不好意思。更怕被他抓住自己在偷看他,然后被他臭屁地抓过去,诱哄地说:“承认吧,你男朋友就是比别人好看。”
  他可爱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生怕沈岁进注意不到他身上的好。
  单星回让她拍他,沈岁进别别扭扭地给他拍了一张。
  在相机屏幕上回放刚刚的照片,照片里的单星回站在湖前,脖子上缠着半灰半黑的羊绒围巾,身后是空旷寂寥的湖光与山色。他的笑容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像夏日的河面,会熠熠闪光。
  是真好看啊!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沈岁进在心里说。
  路边有牵着京巴狗到湖边遛弯的大妈,单星回小跑上前,和大妈用手比划着什么,大妈的目光向沈岁进这边循来,笑了一下,上下捣着--------------丽嘉头。
  他和大妈一起回来的,“我请这位阿姨帮我们俩一起拍一张照片,不过咱们得牵着她的狗,她的狗不太听话,一松绳子就撒手没。”
  单星回把沈岁进手里的相机交给大妈,教她怎么对焦摁快门。稍微教了一下,大妈学会了,就让单星回站去沈岁进的边上,顺便把她手里的狗绳也牵走。
  沈岁进想起来了,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初中毕业的大合照里,单星回因为提前一年转学走了,那上面就没有他。
  沈岁进突然有点伤感,认识他这么久了,两人才是第一次合照。如果中间那些年,他们一直在一起的话,现在已经能拥有很多很多的相片和回忆了吧?
  单星回把狗绳塞到她手上,让她牵着狗。
  沈岁进正奇怪自己牵狗,他干嘛去,结果单星回整个人站到她身后,把她完全包裹住。爱怜地拥她入怀,并微蹲了下来,把下巴轻轻支在沈岁进的肩膀上。
  这样,他们的脸就是贴在一起的。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沈岁进低声说:“你怎么选这个姿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