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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阳松开他,对他挥手,提了一下包,转身出门。
  门还没有关上,又被耿阳打开,只见从门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对向夏补充了一句:要记得想我。
  向夏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门合上了。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许久,才对着空荡荡地房间,轻轻地嗯了一声。
  过后,又兀自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多么美好的,兄弟情啊。(狗头保命
  ☆、台风来了
  耿阳坐上汽车,摇摇晃晃地坐了两个小时,高大的建筑一一后退,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泥泞坑洼的土路,视野逐渐旷阔起来,一眼望过去,广袤的田野。
  到站下车,耿阳背着包站在等车站,准备转车。
  身边都是些提着菜挑着东西的老爷爷老奶奶,耿阳默默地挪了挪,让出空地让他们放麻布袋。
  莫约等了快一个小时,一辆脏兮兮地绿色汽车停到面前,溅起灰黑色的水泥巴,耿阳灵活一个后仰战术,躲过了一劫。
  被老爷爷老奶奶挤着上了车,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车位过道上全是他们的东西,他只好坐在司机旁边,抱着包,缩在前面。
  又这样颠簸了快三个小时,耿阳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按照记忆,他沿着狭小的路走了二十多分钟,走到了一个砖瓦房木门前。
  耿阳将包取下来,动了动肩膀,推门而入,何奶奶何爷爷,我来了。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院子里炒菜做饭,油烟白雾茫茫,干柴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蹲着掌火老人的转过头来,头发早已经花白,见到耿阳顿时露出的一个笑容,黑黄的牙齿和软红的牙床都一并露出来。
  阳阳来了啊,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和我们说呀?
  奶奶,我昨天打了电话给你的。耿阳将书包放在一边的木凳子上,随后走过去蹲在一边,帮他们看火。
  啊?说了吗?
  何爷爷扶了扶老花镜,啧了一声:老婆子不记事儿,早忘了,也没和我说,这不,就做了这么点饭菜他转身去拿另一个高压锅,准备放在灶台的另一个火架口上给耿阳煮饭。
  耿阳连忙制止:不用了不用了,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其实不是很饿,我在车上吃了很多的。
  何爷爷听罢,哦了一声,将高压锅移走。
  何奶奶还在想耿阳是什么时候打电话给自己,突然又想到自己的助听器,转头对耿阳说:我助听器好像坏哩,有时候听不到话,昨天我接电话啥子都没听见。
  我带了个新的过来。耿阳起身拿包,从里面翻找出一个盒子,是何奶奶常用的那款。
  耿阳给何奶奶调好,打开电池仓门,为她换上。
  好些吗?
  好多了,先头那个被我不小心摔坏的,有时候还会发出滋滋滋的乱七八糟的声音。何奶奶从灶台上拿了个烤玉米塞给耿阳,吃这个,中午刚刚烤好的。
  坐车被颠的五脏六腑差点移了位置,本来胃就有点脆弱,现在更是不好受,不是太有胃口。
  耿阳拍了拍玉米上的黑灰,还是咬了一口,干巴巴地嚼着,又问:平安和长生呢,他们去哪儿了?
  去村里找同学一起写作业了。何爷爷咳了两声,撒了些盐,平安皮死了,写作业不好好写,就等着长生写好抄,我骂他又不听。等会儿回来你给我说说他。
  好嘞。耿阳点点头。
  这边晚饭吃的晚,快九点了才吃饭,何平安还有何长生两人一身脏兮兮地的回来,裤腿膝盖还有胸口,都是灰黄色的泥巴。
  三人正吃着饭呢,看见这样顿时放下碗筷了。
  何奶奶眉头皱起来,走过去咬着牙把他们拉过来,干么子去了?弄得这个样子你自己洗衣服哦。
  何平安的脸上的小肥肉顿时颤抖起来,呜呜呜地开始哭,还用沾了灰的手背擦眼泪:我们跟牛胖子打起来了他太胖了,我打不过。我俩都打不过
  耿阳眉头一跳,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细细看了看,何平安倒是没什么伤,但是何长生的额头破了皮,渗出一点儿血。
  他弯腰把何长生单手抱起,另一只手扯过纸巾给他擦血。
  何长生的体重要比向夏的轻一点,耿阳飘忽地想着,说话都温柔了一点,但还是绷着脸,表情严肃,说说,为什么要打架?
  何长生眼眶湿润润的,撅着嘴不想哭,但心里委屈的不得了,没忍住,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抱住耿阳的脖子,趴在他肩上流眼泪。
  他说,说我们是有娘生没娘要的孩子
  耿阳顿了顿,一时间他们都没说话,就只有两个小孩子在抽抽嗒嗒的哭声。
  何爷爷一直没动,低着头取下眼镜,默默地拿着桌布擦眼镜片。
  你们还有爷爷奶奶,还有耿叔叔,不哭了耿阳艰涩地开口,拍拍怀里哭到发抖的何长生的后背。
  何奶奶暗暗低头摸了把脸,以为会有眼泪掉,但是哭了这么多年,再多的眼泪都耗尽了。
  再哭就别吃饭了。何奶奶虽是这样说,但是还是温柔地拉着何平安走到屋里去,进里头换衣服。
  耿阳抱着何长生进去,给他们换衣服。
  一顿晚餐就这样吃的安安静静,气氛都比先前沉寂下来。
  耿阳的住的房间是何长生爸妈睡的房间。
  红砖砌起的房间,没有上水泥,床的对面是焦黑的砖块,看不出原本的红砖。
  那是大火舔舐过的痕迹,火势太大,火舌从外头钻到墙缝,将里面也带到灼烧成炙热之地,毫不留情的烧的乌漆抹黑。
  耿阳睡在硬邦邦的木板床,枕头是硬的,铺上了一块毛巾,被褥有些潮湿,盖在身上还有点痒痒的,可能是一些难以发现的小虫子。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那块墙壁,眼眶微微发胀。
  那块墙壁,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耿阳每一次放寒暑假都会过来住一晚,而每次,都会睡在这间房。
  每一次,都会看着眼前如黑洞一样的墙,睁眼看到天亮。
  会想起那天火光滔天的夜晚,周围邻居端着水盆,用微弱的水妄图扑灭火势,周遭惊呼声,哀嚎声
  一个男人抱着昏迷的小女孩,双腿满是血,一点点侧着身子从岌岌可危的房子里爬出来。
  鲜血流了一路。
  不能睡,一睡觉就会梦到那个场景。
  内心被自责煎熬,微凉的空气不能顺利的进入肺腔,陡升窒息之感。
  太压抑了,压抑的让他逐渐走向奔溃。
  太安静了,就连虫鸣声都听不到。
  这世间好像就耿阳一个人了,一个人面对着眼前巨大的黑色漩涡。
  天光乍现的时候,耿阳才掀开被子,此时的天和昨天的天完全不一样,乌云密布,微弱的光偷偷从缝隙中穿过,像是从恶魔手爪泄露的光辉。
  耿阳收拾好背包,拿出一个红包,里面包了一些钱,放在枕头上。
  深呼吸几口,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揉了揉干涩的眼,这才出去。
  何爷爷和何奶奶起得早,已经在生火做早饭了,早餐是昨天的剩菜还有刚刚熬好的粥。
  见耿阳要走,两人觉得奇怪,通常耿阳都是要吃完午饭才走的。
  阳阳你留下来吃上午饭吧,我今天杀鸡给你吃。何奶奶在围裙上揩了下手上的水,准备捉鸡去,被耿阳拦下。
  别别别,我家里还有事情,得今天走了。耿阳拍了拍何奶奶肩,把她搂在怀里,低头问,能听清楚心跳声吗?
  听得到听得到,这助听器还是新的好用。
  那行,我真的得走了,家里还有事情没忙忘。耿阳松开她,朝她们挥挥手。
  何爷爷转身把一大早采摘好的菜用塑料袋装起,塞到耿阳手里,带回去吃,别老是在外头吃。外头用的油不是好油,吃了对身体不好哩。
  好,我知道了。耿阳笑了笑。
  接下来又是长达数个小时的路途,耿阳抱着怀里沉甸甸的菜,低眸看了眼袋子里的青椒豆角和玉米,半晌,又将目光转到窗外。
  要下雨了。
  可能还是场大雨。
  /
  的确是大雨,豆大的雨点和不要钱的一样垂直砸向大地,很快,干燥的地面瞬间颜色转深,大雨倾盆,很快地面就积上了一层水。
  耿阳听到车上的人都在说台风来了。
  心里想着向夏,他应该乖乖地呆在家里吧。
  一下车,耿阳就打了计程车,准备迅速回家。
  车上的电台正在放天气报道,说是这次台风来势猛,但是时间不是很长,明早就可能会离开。
  还打着趣儿地说千万不能出门,除非你是200斤的稳重人士。
  虽说这话有点夸张了,但是侧面认证了这次台风的级数很高。
  大概瘦的人,会被刮走吧。
  雨天路滑,司机开得小心翼翼的,平日里只要花半小时就到家,今天遇上堵车和大雨,用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耿阳心疼自己的车费涨了一倍多,提着菜进入小区。
  等站在门口的时候,才真正地卸了一口气,抬手敲敲门,等着向夏给他开门。
  这么久没见面,向夏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要是瘦了他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会不会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
  嗯一定会很开心的来迎接自己,圆圆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和白白看到零食的时候一样。
  可是过了一分钟,耿阳没等到门开,他又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依旧没等到。
  感觉到疑惑,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出现,具体是什么,耿阳也不知道。
  他弯腰将袋子放在地上,取下包,拉开后面的拉链翻翻找找好一顿,摸出钥匙出来开门。
  耿阳探头一看,皱着眉提起菜进屋。
  屋里依旧整洁,门窗关的好好的,沙发上还有刚刚收进来的衣服,有几件被雨打湿了。
  就是没有看到向夏。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耿老师,终于丢掉向夏(不是
  ☆、你是我的幻觉
  耿阳下意识就想要去找他。
  可忽然落地窗闪过一道凄惨的白光,将灰蒙的天撕成了两半,被阴影笼罩的屋子拥有一瞬间的白昼。
  很快,一声轰隆的雷贯彻天地。
  巨大的声音震醒了耿阳。
  门还敞开着,激厉的雨滴砸在窗上,呼呼作响的穿堂风推动暗红色的门,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耿阳颓然地走到沙发旁,往后一倒,陷入柔软的沙发。
  目光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听着雨声,抿紧嘴唇。
  向夏不见了。
  他的幻觉不见了。
  这是好事啊。
  为什么还想要把向夏找回来呢?
  耿阳恍恍惚惚地想着,这是不是代表他的病已经自愈了?
  在何家看了一夜的火烧墙,让他从和向夏相处的温馨日子骤然坠落回沉重的现实。
  他好像因为向夏的出现,暂时忘记了背负扎根在背上的荆棘,光忙着向夏的事情了。
  忙着照顾向夏,忙着和向夏相处,忙着体会向夏带来的家的感觉,忙着享受向夏给予的温暖和依赖
  向夏,完全打乱了他的生活。
  在他本来就凌乱不堪的生活里,悉心清理掉灰尘,整理的干干净净。
  耿阳忘记眨眼,眼睛逐渐干涩,眼眶衍出水光来湿润,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把他从低迷的思绪拉回来,从口袋摸出手机,瞟了眼来电,是穆宁直。
  穆宁直好像在敷面膜,说话声音都闷闷的:阳阳,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
  耿阳一开口自己都有些愣住了,声音又涩又带了些哽咽。
  嗯,回来了就好了。穆宁直没注意到,继续说,今天这台风太猛了,你看了新闻了吗?风巨大,把路边流浪狗都吹起来了简直人间奇观。辛亏你回来的及时,不然你那小身板也得吹起来。
  耿阳眉头微微蹙起,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的嘴唇没什么血色,启唇不由自主地咬着大拇指指尖,掌心微微发抖。
  你怎么不说话?穆宁直顿了顿,叹了口气,你每次从何家回来就这个样子,就跟得了抑郁症一样,不对,应该是狂躁症加抑郁症。
  你在哪儿看的新闻?耿阳咬着指尖开口问。
  嗯?新闻?你是说被台风吹起来的流浪狗吗?就在热搜上啊不过马上要断网断信号了,你应该看不到了。
  耿阳挂掉电话,随手把电话甩到一旁,手肘撑在膝上,低头将脸埋在手掌里,狠狠地搓揉了一把。
  穆宁直的声音消失后,屋内回到了先前沉寂的模样,伴着淅沥的雨声,耳边全是纷乱的声音。
  整个世界因为台风的到来而热闹不已。
  可耿阳的世界却是寂静的。
  他感觉心脏悬在空处,领着他往后退,退回到那个夜晚,跪在烧成灰烬的房子前,身后的空寂的夜晚,如同一个轮转的漩涡,将他一人吸入无人之地。
  在那里,耿阳被抛弃了,被家人,被世界。
  而现在向夏的消失,又让他感觉被抛弃了。
  难挨的落寞夹杂着害怕啃噬他的四肢百骸,胸口烦闷不已,莫名的愤懑在他血液里窜动。
  耿阳额头冒汗,手心也冒汗,汗水蒸发,带走一部分温度,黏糊糊的汗水让他稍稍冷静,烦燥地起身,去厕所准备洗一把脸。
  可是打开厕所门,却看见了充满了气的气球漂浮在天花板上。
  气球不是被向夏收起来了吗?
  怎么
  啊,他说过有空会重新充气的。
  耿阳目光定定地看着,而后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抓了一把头发,转身去衣柜一掏出一件雨衣,走到玄关处,打开鞋柜,从里面拿起一把黑色雨伞,穿上拖鞋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