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说了好几个生,搞得杨殊有点纳闷:“生什么?”
“我说阴阳相生,你想哪里去了?”阿绾收起手枕,“我去琢磨一下药方,你们随意。”
她跑得飞快,弄得杨殊想说多一句都没成:“我没想什么啊!”
一句话说完,那边门突然被推开,宁休瞪着眼睛出来:“你的意思是,你是未来回来的?”
明微喝了口水,轻描淡写地回答:“是啊!”
宁休几乎冲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桌上,俯下身质问:“你说你是我徒孙?”
“猜测,还没有实据。”
杨殊摸了摸下巴,问她:“那你岂不是要叫我师叔祖?快叫快叫!”
“呵。”明微推开他的脸,冷酷地说,“本门一脉单传。”
“喂!”
宁休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完全没了清静淡漠的高人风度。
待他走完十个圈,又停下来灌了一大杯茶,坐下来,一副就义的样子:“说吧!”
“师兄,这是我的杯子!”杨殊叫道。
宁休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种关键时候,还有心思在乎茶?
“先生要说什么?”
“当然是说你到底从哪里来,这又是怎么回事了!”
明微笑笑:“这个不急,不如我们先对一下,毕竟还有猜测失误的可能。”
当初她和宁休第一次揭穿对方的身份,就已经对质过,然而互相都没问出彼此的来历,有些内容对不上。
“先说命师,先生真的从来没听过吗?我们这一脉,传自三百年前,第一任命师名宁钧,与灵徽真人李贞吉同时代,因北邙大乱而祭魂。”
宁休道:“你第一次说到命师,我去查了,确实翻到了相关的记载,也提到过宁钧前辈有一个命师的名号,但并没有命师如何传承的记载。”
明微叹息道:“命师传承断绝百余年,中间又有战乱,记载遗失很正常。”
她知道的,还是师父辛苦十几年补全的。三百年时间,中间还有断绝传承的一百来年,口口相传,保留下来的原有信息实在不多了。
“但如果他是我派祖师爷,不可能连这个都没传下来吧?”
明微摇了摇头:“先生,凡事总有意外的。师父告诉过我,师祖也是意外身故的,因此师门信息不全,还是他历经几十年,走访祖师爷一个个曾经落脚的地方,才补了个大概。比方说,命师传承遗失的那一次,便是其师意外身故,留下的小弟子只有十来岁,使得绝大部分秘技失传,想必还有许多师门秘辛没来得及说。”
宁休点了点头,随即觉得有点不对:“你说师祖是意外身故的,指的我?”
明微点头。
“……”这感觉还真古怪,明明活着,却被人说将来会意外身故。
明微补充:“当然,要证明您就是我师祖,才能得出这个结论。”
宁休点点头:“好,命师之说,我暂且信你,还有什么需要对照的?”
明微道:“师父说过,师祖年少时,曾经住过九榕山,您是否住过?”
“确实住过……我大部分学艺生涯,都在那里度过。师父在九榕山一家道观挂单,我们在那里住了七八年。”
明微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您说您的师父道号南柯,但我师父却说,太师祖姓程,号三岩,这一点却是对不上。”
正因为如此,第一回她才没觉得宁休会是自家师祖。直到后来,对上的东西越来越多,才再次思索这个可能。
宁休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明微察觉,问道:“怎么,里头有曲折?”
宁休慢慢道:“我师父确实姓程,当年我们住在九榕山,门前有三块岩石并叠,故而他与友人通信时,曾署名三岩,后来更是将这个别号当成大名落款。”
明微恍然:“原来有这么个来历。”
两人目光相对,这下子,身份确认了。
“哎,先喊句师叔祖来听听!”杨殊的声音插了进来。
明微白了他一眼:“很遗憾,你不算命师传承内。”
当年师父提到剑神的时候,只说这是他的友人。可见师叔祖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宁休心情复杂极了。
他原想着,等这边事情了了,便去寻个徒儿,没想到现在徒儿还没有,倒是先有了徒孙。
而且这徒孙还比他厉害……
“对了,”杨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了这么多,难道师祖叫什么都没传下来吗?该不会师兄还有另一个名字吧?”
宁休也向她看过去。
对啊,既然太师祖的名字都知道,师祖的名字怎么会不知道?应该早认出来才对。
明微沉默片刻,回道:“师祖后来正式出了家,我只知道,他道号无面……”
无面?
宁休怔了下,这不像是个正常的名字。
他还欲再问,明微忽然面色一变,霍然站起。
“不好!玄非有麻烦!”
第499章 援手
从越王府到玄都观,颇有一段距离。
等三人赶到玄都观,但见观中一片安静。
明微带着他们,直奔问道台。
一边走一边道:“我与他之间的联系,只有其中一方情绪波动剧烈的时候,才能够显现。玄非刚才情绪非常紧绷,是一种对敌的状态。”
宁休叹为观止。这样玄妙的异术,居然会是自家的传承?
“你知道他在哪里?”杨殊关心这个问题。
明微道:“我的意识里,只模糊闪过一个画面。到处都是牌位,而且空间狭窄,想来想去,只有这座塔符合。”
“走这边。”宁休提醒一句,“那边可能会惊动守夜的。”
明微立刻转了方向。
现在的情形很复杂。玄非出了事,玄都观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完全不符合常理。
所以他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到了功德塔前,宁休率先上前:“我来。”
他按在门上,一使力,只听“吱呀”声发出,在封闭的空间越发明显。
塔内黑暗一片。
玄非踏了进去。
下一刻,他袖口一甩,反手拨琴。
“铮——”
杨殊也挤了进去,感觉到对方的位置,毫不犹豫拔剑而出。
师兄弟二人左右夹击,一招连一招,很快将对方制服。
明微走进来,一手推上门,一手取出火折子吹亮。
光线照在此人身上,却是玄非本人。
他瞳孔放大,脸颊上全是汗水,和往日完全不同。
明微松了口气:“没死就好。发生什么事了?”
玄非却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放松下来,目光落在杨殊身上,充满了怀疑。
明微心里咯噔了一下,问他:“那个用伞的人,来找过你了?”
玄非终于开口了:“你知道?”
明微点点头:“我今天在街上,被他偷袭了,用玄术将我拖进他的画里。若不是有人来援,可能没有那么容易挣脱。”
她上下打量玄非:“你没受伤?”
宁休感觉手下湿润,抬起来看了看,说:“背上有伤口。”
“先处理伤口吧。”这么久才赶来,明微没指望还能留住凶手,玄非没出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三人齐齐看向玄非。
玄非紧绷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怀疑杨殊是毫无理由的。
“去我的院子。”他说。
三人从功德塔出来,将门重新掩上。
宁休脱了外袍,裹住他背后的伤口,免得血滴到地上。
他们谁也没惊动,在玄非的指点下,避开各种守卫,回到他的住处。
“谁?”才靠近院子,里头便传来声音。
玄非开口:“是我,守好门,当没看到。”
那人没再开口,想来是他的心腹守卫。
四人进了屋,点燃灯台。
明亮的光线下,玄非背后一片血渍。
宁休剥下他的上衣,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势,说道:“不重,不过要缝一缝。”
玄非道:“药箱在左边柜子下面。”
宁休依言取出药箱,问道:“我缝的可能不大好看,真的不用叫人吗?”
玄非摇头:“我现在没法信任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