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得很紧,几乎将她揉碎一般。
“能不能别走?”声音低哑。
明微怔了下,说道:“我怎么会走?自然是与你在一处的。”
“不,不是现在。”杨殊只觉得脑子纷乱,难受极了,“我知道你总想着,有一天会离开,所以不肯给我承诺。哪怕这样无名无分的,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都无所谓。可是我不想这样,我希望我们能够一生一世,一直走到白头……”
明微张了张嘴,一时竟答不上来,只觉得一颗心也被揉碎一般,酸楚得无法呼吸。
“不行吗?真的不行吗?”他没得到回答,就这样喃喃地追问。
明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清楚地说到:“我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他似乎不敢相信。
“真的。”明微将头抵在他胸口,“你不叫我走,我就不走。”
杨殊终于吐出那口气,安定下来。
这一晚,他们什么都没再说,只默默陪伴着彼此。
直到天光大亮,起程回统帅府。
……
回到左军统帅府的杨殊,窝着就不动了。
第二天宣称自己病了,要留下养病。
然后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
刚开始,宗锐还有点愧疚,该不会那天把他吓到了吧?
住着住着,他回过味来,请教父亲:“爹,他是故意装病?”
宗叙有点头疼儿子的迟钝,叹着气说:“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到?”
“那他赖着不走是什么意思?想坑我们吗?”
宗叙想了想,说道:“目前坑我们对他没好处,不走可能就是不想走。”
“不想走?他留下来有什么用?”
宗叙也想不通。但人家就是不走,他们也没法子啊!总不能赶人家走?
宗锐犹豫良久,压低声音问:“爹,你说他真的没动那个心思吗?”
宗叙摇头:“要说一点心思不动,恐怕不能。但,那日他说的不错,两位郡王有封号有名分,都成不了事,何况是他?就算想报仇也有心无力,动了心思也无可奈何啊。”
宗锐想着想着,竟觉得他有些可怜了:“如果没发生那事,现下在位的便是先太子了。他身为长子嫡孙,有很大的可能荣登大宝。哪像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亲人都没了,甚至连真实的身世都不能公布。生在帝王家,真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事。”
“说什么呢?哪有那么多如果。”宗叙瞪了他一眼,“这事以后烂在肚子里,不许再提!”
宗锐摸摸鼻子,知道自己多嘴了:“哦……”
……
刚开始,杨殊只是懒得动弹。
他没去问宗家,最后怎么处理黑袍的。
虽然阿绾也算这些人的旧主,可黑袍所行之事,早已脱离单纯的报仇,称为乱国都不为过。
他不希望阿绾被卷入这些是非中。
有那样的身世,已经是她的不幸,而她又是女子,能做的事情太少,如果被报仇的念头纠缠,只会比他更痛苦。
就这么住着住着,白门峡下起了雪。
西北这地界,一旦下起雪,就代表路被封了。
好嘛,这下子,想走都走不了了。
运气好,住到过完年,运气不好,就得到春暖花开了。
杨殊无所谓,高塘那边,阿绾管得挺好的。有什么拿不准的,杨掌柜和侯良都能帮上忙。
说到侯良,杨殊有点担心:“这老小子,不会故态复萌吧?”
明微笑道:“出门之前,我叫多福盯着他了。”
“多福?就怕被他骗。”
听他这不以为然的语气,明微道:“你别瞧不起多福,她只是老实,并不是笨,认准一条道理,决不动摇。侯良那种心思百巧的人,反而拿她没办法。”
“是是是,你说的都有道理。”
外头下着大雪,屋里虽然生了炭火,到底还是有些冷。杨殊摸着她的手有点冰,便问:“你上次的伤真的好了吗?我怎么觉得,比以往虚了?”
“这具身体底子不好。”明微借着他的手取暖,“我若是不来,哪怕明七小姐没被吓死,可能也活不过三十岁。”
杨殊紧张起来:“那你现在……”
明微笑道:“我用了那么多珍贵药材养身,岂是白花的?”
杨殊稍微松口气:“要什么你只管说,能养得好,怎么花都值。”
“嗯。”
“这么凉,我帮你取暖。”他一边面不改色地说,一边手从她的衣衫下摆滑进去。
明微拍了下,嗔道:“你这是取暖吗?”
杨殊眯起眼,只将她揽到身上,用厚毯子裹住两具躯体,将内衫解了。
没一会儿,两人气息都粗重起来,明微更是肌肤泛红,额上见了汗。
他就凑过去低笑:“你看,这不就热起来了?”
明微咬了他一口,想回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春光融融。
明微倒吸一口凉气,断断续续指责他:“你怎么还……这么莽撞?”
杨殊咬着她的耳垂,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对不起,我轻点。”
然而事实证明,这句话只是随口说说……
眼看他没完没了的,明微有点生气:“还养身呢,再折腾药效全花你身上了。”
杨殊没脸没皮:“外面下雪,就当练功了。”
看他这样子还不想歇,明微头皮发麻。少年人真是太不懂节制了,不到山穷水尽不肯停。
还好,这时外面响起声音:“公子,宗大公子来访。”
明微松了口气,推他:“来访客了,还不收拾。”
杨殊不甘心:“让他等等。”
“等什么等?在人家地盘上还这么端架子。快去!”
杨殊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心里把宗锐诅咒了一万遍。
什么时候来不好,都不知道挑时间的吗?
第412章 可惜
宗锐是来找杨殊下棋的。
眼瞅着他得留在白门峡过年,还互不来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杨殊也挺无聊的,总不能一天到晚在床上厮混吧?他不怕精尽人亡,明微也受不住。
刚开始,宗锐过来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一下,结果就被无聊的杨殊拉着下棋。
他们下的不是围棋,也不是象棋,而是军棋。
这军棋的下法,有些特殊。它不像其他棋类,棋盘是固定的。而是取材于现实,先选一张真实的舆图,各自分得相应的棋子代表兵的数量,看地形论兵法分胜负。
换句话说,下这种军棋的,双方必须懂兵法。若有一方不懂,甚至连自己为何会输都不明白,甚至不服气。
宗锐刚开始没把杨殊放眼里。他知道杨殊实力强,手下家将也厉害,但他又没实地打过仗,就算懂兵法,也不如自己机变。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的。
他往往能从细节上入手,凭借经验的优势夺得胜利。
论兵法时,宗锐简直眉飞色舞,因为他提到的点,能把杨殊说得哑口无言。
真是太痛快了!
但是很快,宗锐发现自己赢得越来越难。
只要他的计策出现过一回,下一回就会被针对,甚至被借用。
如此这般,他从轻松胜出,变成拉锯胶着,再变成输多赢少,现在想赢一回都不容易了。
宗锐不服气。想他十二岁上战场,摸爬滚打了十年,居然还不如杨三一个京城长大的纨绔?
于是,他越是难胜出,就越要找杨殊争个胜负。
杨殊一开始是兴致勃勃的。他兵法学得不少,也用山贼练了兵,但没有打过真正的大仗,宗锐的经验,正是他没有的。
但是慢慢的,随着棋局赢得越来越多,宗锐拿出来的新东西越来越少,他失去了兴趣。
刚开始是他拉着宗锐下棋,现在是宗锐一门心思来找他下棋,想要赢回去。
到了两人经常下棋的暖阁,杨殊打了个呵欠,往榻上一坐,懒洋洋道:“你还不放弃啊?”
宗锐已经选好舆图了:“先下完再说!”
他就不服了,这军棋就是给真正打仗的将军练手的,没道理他这个领兵的将军,打不过杨殊一个纸上谈兵的!
可惜,杨殊让他知道,纸上谈兵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连下三局,宗锐一败涂地。
他气道:“你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哪来这么多花花肠子,胜之不武!”
杨殊哂笑:“水淹又不算奇策,你自己不也想着掘了河堤淹我吗?被我抢先一步,输了就不认账?”
宗锐涨红了脸:“我哪知道你为了拖延时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这么个打法,固然能胜,可你后方的稳固考虑过吗?长此以往,不是养军之策!”
杨殊道:“这是谁的后方?敌人的后方,就应该破坏掉才对!不能生产,粮草供应不足,如此不打也能赢。这么省力的方法,你不用,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