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帝目光威严,缓缓扫过众臣。
众臣立刻行礼。
景明帝拉着皇后坐下,对潘海道:“宣读诏书吧。”
众臣立时打起了精神。
这种场合宣读诏书,往往意味着十分重大的事情发生了,联想到翠螺山上安郡王的死,皆有了不妙的预感。
潘海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子琅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暴戾乖张,唆使金吾卫张虎杀害安郡王,令朕难于启齿……天下断不可付此人,现将琅废斥,改封静王……”
随着潘海的宣读,犹如一道惊雷在众臣头上炸响,把众臣炸晕了。
许久后,众臣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这竟然是废太子诏书!
礼部尚书杨得光直接瘫软下去,痛哭流涕喊道:“皇上,不可啊——”
众臣接连拜倒:“请皇上三思!”
景明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跪了一地的众臣,眼底一片哀伤。
倘若有回寰的余地,他又何尝愿意走到这一步。
“请皇上三思!”众臣再次高呼。
若说对太子十分满意,那就是瞎扯,他们对太子连五分满意都没有。
可储君关乎国之根基,哪有说废就废的。不说别的,让蠢蠢欲动的邻国听闻恐怕都要动坏心思。
更何况多少历史证明,一个国家一旦失了太子陷入夺嫡之争,伴随着的就是血雨腥风,这对于享受太平许久的大臣们来说是不愿意看到的。
景明帝敛眉听着,抿了抿嘴角。
三思个屁,他早思了八百次了!
任由众臣如何哀求,景明帝不为所动,神色越发冰冷。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诸位爱卿执意为静王求情,是要置国法于不顾吗?”听了一耳朵的求情,景明帝冷冷问道。
殿中声音一滞。
景明帝起身,冷冰冰道:“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要再劝了,都散了吧。”
“皇上,皇上——”礼部尚书杨得光爬起来往前追了几步。
景明帝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他一眼。
杨得光登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伏地痛哭。
景明帝深深叹了口气,拂袖离去。
潘海紧紧跟随着帝后的步伐。
走在通往后宫的路上,景明帝脚步放缓,问潘海:“静王送去宗人府了?”
太子被废,改封静王,废太子连同家眷都要搬出东宫,住进新的府邸。
景明帝给废太子安排的住处是静园,不过在进入静园之前,按规矩废太子先要走一遭宗人府。
宗人府掌管皇室宗族名册,记录罪责过失,废太子这么大的事不能绕过这一步。
“回禀皇上,正准备送静王过去。”
景明帝看一眼皇后,声音放低:“叮嘱过了?”
对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的儿子,景明帝此刻心中充满了愤怒,连瞧都不想再瞧一眼。
那个混账东西,他见到了会忍不住拿砚台砸死他。
潘海立刻道:“皇上放心,已经交代过了。”
废太子的名目是唆使人谋杀安郡王,这一点要与太子口风一致。
太子自知犯了大错,但比起与宫妃私通的罪名,这个罪名无疑好听多了,至少还能安安静静当一个王爷,只要不傻当然会配合。
可在景明帝看来,他这个儿子简直傻透了,不傻怎么会把储君之位给作没了?
“你亲自送静王过去吧。”景明帝说着突然想起另一个蹲宗人府的儿子来,“让燕王滚回王府去。”
两个儿子同时关在宗人府,想想就烦。
潘海给帝后行了礼,领命而去。
此刻的东宫,已是哭声一片。
哭泣的是东宫选侍,也就是太子的一堆小妾,并夹杂着孩童的哭声。
原太子妃,现在的静王妃杨氏此刻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她只是眼圈微红,用手拉着一个六七岁大的男童。
男童是杨氏之子,也是太子唯一的儿子,本来是太孙的身份,此刻自然也没有了。
太子的哭声比选侍们还高,特别是潘海带人来催促之后,更是嚎啕大哭,半点体面都无。
潘海为难看了静王妃一眼。
静王妃拉着儿子上前,对废太子道:“您先去吧,我带着孩子们在静园等您。”
“不,我不要去宗人府!”静王狠狠瞪了静王妃一眼,转而拽着潘海衣袖哭求,“潘公公,你帮我给父皇传个话,告诉他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他不要让我搬出东宫……”
静王妃抿了抿唇,心中只剩下了悲凉与可笑,除此之外竟还觉得庆幸。
这么一坨烂泥,将来如何做大周的主人?
如今被废说不定是好事,至少不会祸害江山百姓,也不会惹来更大的祸事连累儿子丢了性命。
静园的生活,或许比东宫值得人期待。
静王妃这般想着,眼中有了光亮。
太子的哭求声不止。
潘海叹口气道:“王爷,废太子的诏书已经在奉天殿宣读了,您还是早些去宗人府吧,早去也好早出来……”
太子登时如霜打了的茄子,由潘海陪着前往宗人府。
第481章 风水轮流转
宗人府里,郁谨颇有些烦恼。
虽说总有出去的那一日,可在这种地方多住一日都不得劲啊。
没有蒸肉,没有二牛,更重要的是没有媳妇!
一名内侍在小吏的带领下走过来,笑道:“给王爷请安。”
郁谨懒懒抬了抬眼。
有些面熟,好像是跟在潘海身边的小太监。
郁谨淡淡嗯了一声。
内侍笑道:“王爷,小人得了潘公公的吩咐,带您出去。”
郁谨陡然来了精神,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带我出去?”
“是,皇上让您回燕王府去,不用留在这里了。”
一旁的小吏因吃惊瞪大了眼睛,瞅瞅内侍,再瞅瞅郁谨,颇有种不真实感。
昨晚他还琢磨着燕王这种人至少要被关个一年半载的,怎么今日就被放出去了?
燕王是打了太子关进来的,太子挨揍,惩罚居然这么轻?
可怜小吏此时还不知道废太子马上要来小住了,满心困惑着。
郁谨施施然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微微点头:“有劳了。”
想到废太子的哭天抢地,再看看燕王的泰然自若,内侍暗暗摇头。
难怪太子被废,一国储君还没有自幼长在宫外的燕王有气度。
说真的,这样的太子被废掉未尝是坏事……
内侍心中一凛,自知想远了,赶忙收回思绪,赔笑给燕王带路。
郁谨从小吏身边走过,脚步微顿,淡淡道:“这些日子有劳关照。”
小吏擦了一把汗,忙道:“王爷客气了,以后王爷再来——”
收到内侍错愕的神色,小吏猛然住嘴,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看我这张破嘴,一紧张就乱说话,请王爷恕罪……”
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吏,郁谨除了对他不给自己准备蒸肉有些不满,并不往心里去,只一点头便大步往前走去。
小吏忙跟在后边相送。
走出没多远,迎面来了数人,走在中间的正是废太子。
双方遇到了一起。
郁谨看看废太子,诧异扬眉:“二哥这是——”
废太子愣了愣,突然冲过来。
郁谨抓住废太子乱舞的手,皱眉道:“二哥虽然是太子,也不能二话不说就打人吧?”
废太子直盯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
一旁潘海提醒道:“王爷,静王已经不是太子了。”
“静王?”郁谨脸上适时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废太子更觉羞辱愤怒,盯着郁谨的眼神像刀子一般。
郁谨越发诧异:“太子被废,莫非与我有关?”
潘海嘴角抽了抽。
这个燕王,真是什么话都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