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回来后面对的不是一张委委屈屈的脸,而是一杯热茶,一声软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会在他怀中放声大笑的少女不见了?
季崇易默默转身,向书房走去。
守在门口的丫鬟欲言又止,看着季崇易远去的背影最终摇了摇头。
这才几个月呀,三公子对三少奶奶就如此冷淡了,亏她当初还暗暗艳羡三少奶奶的好命呢。
不过——丫鬟眉眼一转,嘴角噙了笑意。
三公子对三少奶奶冷了情岂不是正好,不然哪有别人的机会呢。
在丫鬟们看来,她们身份低微,与大家贵女比不了,可既然一个平民之女都能嫁入国公府当少奶奶,她们当个妾也不算痴心妄想。
皇上对朱府的处罚让姜安诚抚掌称快,可处理长女与朱子玉和离一事却遇到了麻烦。
朱家不愿意签下和离文书,只因上面明确提到朱子玉与姜依之女嫣嫣随其母而居。
冯老夫人见到皇上对朱家的处罚,恨不得与失了圣心的人家撇清干系,见两家和离卡在嫣嫣身上,当即便对姜安诚道:“嫣嫣姓朱,本就是朱家的女儿,即便她父亲犯了错依然改不了这一点。这世上哪有和离带走夫家儿女的道理?我看就算了吧。”
“不成!”姜安诚与姜湛异口同声道。
冯老夫人不悦睇了姜湛一眼,不满道:“今日你不是当值么?”
“孙儿告假了,不处理好大姐的事,孙儿没法安心当差。”
冯老夫人脸一沉:“胡闹,你能帮什么忙?难不成能去朱家把嫣嫣抢回来?”
“要是抢回来作数,那孙儿就去抢回来。”姜湛颇为遗憾道。
只可惜还有律法约束着,眼下朱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无数人盯着呢,他前脚把外甥女抢回来,后脚就要被朱家告到官府去。
姜安诚揉了揉眉心:“母亲,您也不必急,和离不是小事,哪有这么简单的,总要有个谈的过程。朱家现在式微,时日久了日子会更难过,嫣嫣的事只要咱们不放弃,他们早晚会放手的。”
“可是这个时间太久了。”姜似轻声道。
她声音虽轻,却立时引起了众人注意。
姜湛想到姜似先前说过的话,目光灼灼:“四妹,你是不是有办法?”
冯老夫人皱眉盯着孙女。
自从那个赌约,每当看到孙女这张殊色难掩的面庞,她就心情复杂。
一方面,小丫头的大放厥词令她恼火,可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万一这丫头能做到呢?
隔壁永昌伯世子,呃,现在应该称为永昌伯了,与四丫头青梅竹马长大。四丫头说得如此笃定,或许是那孩子对四丫头有了什么许诺。
新任永昌伯替父母守孝三年又何妨?三年后四丫头不过十八岁,正值妙龄,嫁过去便能立刻生儿育女,站稳脚跟。
至于一年之约,冯老夫人则嗤之以鼻。
除非皇上打算选秀广充后宫,不然四丫头还能上天不成?
对冯老夫人来说,就算姜似入宫为妃也不如程微永昌伯夫人好。
皇上一把年纪了,最重要的是儿子一大堆,进宫当了嫔妃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四丫头这张脸被贵人们瞧见说不定还要替伯府树敌。
冯老夫人可忘不了姜似的母亲是因什么嫁不出去最终嫁到伯府的,有这么一个娘,太后与荣阳长公主能对四孙女有好脸色才怪。
“说说你的办法。”冯老夫人说出这话,又暗暗摇头。
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有耐心听个小丫头胡言乱语了。
“朱家既然不愿意痛快和离,那就请官府判义绝好了。”
“这不可能!”冯老夫人断然否定,“男人在外有了女人,说起来连和离都犯不着,官府怎么可能会判义绝?”
姜似笑笑:“要是朱子玉意图谋害发妻呢?”
冯老夫人一惊。
姜安诚沉着脸开口:“朱子玉那个歹毒的畜生,正是这样我才坚决要依儿离开那个虎狼窝,只可惜没有证据!”
“谁说没有证据?”见父兄等人视线皆投过来,姜似微微扬起下巴,轻轻吐出两个字,“我有!”
姜安诚腾地站了起来,急切问:“当真?”
姜似嫣然一笑:“女儿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父亲,您带女儿去找甄大人好了,女儿定会把义绝书拿回来。”
痛打落水狗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第328章 对簿公堂
姜安诚见姜似神色不似作伪,略一犹豫便痛快点了头:“走!”
反正甄老兄挺稀罕似儿的,似儿真能拿出证据就是公事,拿不出来就当去拜访一下长辈嘛,左右不吃亏。
身后传来冯老夫人一声怒喝:“老大,你怎么能由着四丫头胡闹?”
姜似转身,笑盈盈问冯老夫人:“祖母可否再与孙女打一个赌?”
冯老夫人皱眉等着她往下说。
“孙女若能拿回义绝书,大姐与嫣嫣将来的事祖母就不要再插手。”
“若是拿不回呢?”
姜似摊手:“那孙女任由祖母处置好啦。”
冯老夫人才一犹豫的工夫,姜安诚就带着一双儿女快步离开。
老太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两次打赌,四丫头赌输了都是任由她处置,这不等于空手套白狼嘛。
一时不察竟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
冯老夫人生闷气的时候,姜安诚带着姜似兄妹已经赶到了顺天府。
坐在堂案后的甄世成看着姜安诚,默默叹口气。
自从接任了顺天府尹,姜老弟家就成了顺天府的常客,支持工作也不用这么卖力吧。
“不知伯爷所为何事?”公堂之上,甄世成当然不能称兄道弟,十分注意分寸。
姜安诚也不糊涂,扬声道:“甄大人,我此次前来,是请官府判处小女与朱子玉义绝!”
“呃,不知有何理由?”
“朱子玉为了与外面女子做夫妇,意图谋害发妻!”
公堂上立刻起了一阵骚动。
甄世成目光微转,看了低调站在姜湛身后的少女一眼。
姜似迎上他的目光,微微弯唇。
甄世成轻咳一声:“伯爷稍后,本官先传朱府的人过来。”
姜安诚点点头,老神在在坐在一边的长凳上等待,心中却有些打鼓。
好像有些冲动了,应该问问似儿到底握着什么证据。
这番忐忑在看到女儿沉静的面庞时突然消失无踪。
似儿不是鲁莽的孩子,他应该相信她。要是换了儿子——这还用问,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再说。
没等多久,朱少卿父子随着衙役来到公堂上。
顺天府里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都是听闻东平伯府要与朱家义绝带着瓜子飞奔过来的。
大周有个开明的地方,官府问案,百姓可以进来旁听。
至于为何有那么多百姓站在外头,这还用说,当然是腿脚不够快来晚了,没地方了!
甄世成冲姜安诚点头:“伯爷,你方既然要告男方意图谋害发妻,就先陈述吧。”
姜安诚起身来到堂中央,高声道:“此事还要从小女去白云寺上香说起……”
听他讲完,议论声越发大了。
“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东平伯府就报官了,我还瞧见官差往朱家去了呢。”
“好像没证据吧,后来官府一直没动静。”
“没证据我也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然东平伯府当时怎么会毫不犹豫报官?”
“没错,能闹到报官定然没那么简单,果然朱子玉在外面就有人了,听说还是一位大家闺秀呢,只可惜不知道是哪家的……”
听着这些议论,姜安诚恨不得买上两斤酱肘子犒劳女儿。
还是似儿有先见之明,当时果断报官使伯府如今占据了主动。
“肃静!”甄世成一拍惊堂木,视线投向朱子玉,“朱子玉,你有何话可说?”
不过短短两三日,原本意气风发的青年就成了形容枯槁的模样。
朱子玉闻言缓缓挺直了脊背,语调缓慢却不失清晰:“惊马一事是车夫心存报复,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姜家告我谋害发妻,不过是想把女儿从我身边夺走罢了。”
“胡说!”姜安诚见朱子玉至今死不悔改,怒火上涌。
朱子玉反问:“岳父把这样的罪名往小婿身上扣,不知有何证据?”
“证据当然有。”少女清亮甜美的声音响起,使公堂上的人吃了一惊,纷纷投向声音来处。
而当看到出声之人的模样时,众人就更加吃惊了。
这是东平伯府的姑娘吧,一个贵女居然随着父兄跑到公堂上来了?
面对这些目光,姜似丝毫不觉得局促,大大方方从袖中抽出一物交给姜安诚。
她既然敢站在这里,就不怕世人看。
胞姐受难,当妹妹的为何不能站出来?只因为她是女子?
女子同样有爱有恨,有血有泪,有柔情似水,亦有以直报怨的胆魄。面对伤害亲人的畜生,她偏不躲在父兄身后,就要正大光明把朱子玉这条落水狗狠揍一顿。
迅速看完姜似递来的纸张,姜安诚脸色腾地变得铁青,几乎是颤抖着手把那张纸交给衙役,呈给甄世成。
“畜生!”姜安诚飞起一脚,把朱子玉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