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心态很好。最近练琴辛苦吗?裴久安问。
还好,会很开心很愿意去做,和之前工作的状态完全不一样。路璨然垂着头看地上鹅软石的花纹,缓慢地踱步,当医生是什么感觉呀,会不会压力很大?他想到了自己的主治医生,总是温暖的笑着鼓励他,说会治好他。
裴久安想了想,和你一样会很开心,能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其他人,有时候也会无奈。
两人边走边聊着,皎洁的月光打下,将两人的影子拉扯得长长的。
迟序,想什么去了?霍成宣拍了下迟序的肩,将他从走神状态召回。
不会是虚了吧?让你天天那么拼,喝点?霍成宣从路过的侍者端着的托盘取下两杯香槟,一杯给迟序。
迟序接过来抿了口,依旧心神不属。
一旁的傅明哲玩味地笑了笑,室内有些闷,去花园走走吧。
霍成宣看了眼时间,都快开席了走什么走。
话音刚落,迟序就和傅明哲一起迈步向门口去。
愣了几秒,霍成宣往霍爷爷的方向瞅了瞅,趁着没被注意快步跟了过去,他还挺好奇他家那破花园有什么好看的。
霍家的花园并不大,却设计精巧,颇有观赏性,即便是晚上沿着鹅软石铺就的小路,闻闻花香,就着月色赏赏喷泉也是不错的享受。
刚到花园,就看喷泉的石砌围栏上并肩坐着俩人,几乎倚靠到一起去了。
迟序,以后你可占便宜了,裴久安那家伙还得喊你声哥。傅明哲打趣道,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那两人。
迟序凝眸看过去,不得不承认亲眼见证比视频传达更有冲击性,明明就说是普通朋友的。
忽然一只小虫子飞到了路璨然的脖颈间,裴久安眼疾手快一挥,出声提醒小心。
脖子上痒痒的,路璨然也抬手去抓,一不小心差点从略湿滑的围栏滑下,裴久安及时揽住他的腰,路璨然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怀里。
耳边是裴久安平稳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清新好闻的味道。路璨然身子僵直,一时不知怎么应对。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作风真大胆。傅明哲感慨道,眼中意味深长,注意着迟序这个当哥哥的反应,好在久安人品信得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迟序抿着唇,脸色有些冷。
卧槽,什么情况!霍成宣这时候过来了,看到这一幕直接惊到。
他声音有些大,直接就惊动了路璨然他们。
路璨然迅速直起身子,从护栏上下来,仿佛做贼心虚般扯了扯衣服。
回头一看,差点没想找个洞钻进去。好家伙,哪里只是霍成宣看到了,还有最最可怕的迟序也在。他之前刚保证过和裴久安不会有什么,今天就做了容易误会的事。
等到他们三个走过来,路璨然希冀地看着迟序,弱弱道:我可以解释的。
不是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裴久安你不地道啊。霍成宣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
裴久安脸上也浮现淡淡的尴尬,但也没有急于开口,而且看向路璨然,把开口解释的机会给他。
迟序目光冷沉,似乎压抑着什么。
路璨然能明显感知到他情绪不好,连忙把刚刚发生的事用语言描述了一遍,裴久安也配合道:是这样。
霍成宣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第一个不信,你也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生吧,还能坐着摔?
路璨然抽空瞪了他一眼,继续看向迟序,期望他能相信。
迟序沉默着看了路璨然几秒,眉宇间萦绕着似有若无的火气,语气不太耐烦道:跟我过来。
路璨然心内暗道不好,求助地看向裴久安。
他这一举动看在几人眼里更是暧昧,迟序周身的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度。
迟序似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把拽着路璨然的手把他扯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冷声质问:你究竟喜欢哪个?
路璨然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太过冷沉压迫,缓了缓才道:我真的,没有喜欢谁,都是误会。
误会,每次都是误会?迟序冷笑一声,你嘴里能不能有句实话?
路璨然实在是有苦难言,和迟序对视了会儿败下阵来,妥协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说我喜欢谁我就喜欢谁。
说罢,又有些赌气般:你也不是我亲哥,怎么管这么多?
迟序被哽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死死盯着他看了会儿,夹着几分怒火道:我特么怎么知道,天天就关注你那点破事。
这还是第一次见迟序这么直白地发火,听他说脏话。
路璨然被吓得愣住,艰涩地挤出几个字眼:我可没往你跟前凑。
迟序一阵无言,安慰自己这就是个小混球,打小就混,他的话听听就算了。
几次喘息过后,情绪平复了些,迟序看着路璨然显得有些无辜的脸庞,认真道:听着,不是离开路家就万事大吉,你得拿出实力来。不论是感情还是事业都要专一,你过去做的那些事不需要我重述吧?喜欢就认认真真对待,不要漫不经心,也不用左右逢迎,否则你不会得到想要的。
路璨然明白迟序指的是他之前广撒网的劣行,以为他本性不改,和霍成宣拉拉扯扯,又和裴久安花前月下,同凌旭晨也不清不楚。
路璨然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语气诚恳:我发誓,我对他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一丁点都没有。
迟序按了按眉心,为他的言行不一感到苦恼,也为自己过度的关注。
路璨然心中忐忑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一丝表情。好不容易生活有了转机,他可不想触主角的霉头。
我最近都没主动联系他们,也不怎么回他们消息,只有偶尔碰上才会说几句话。久安他人比较好,我就和他说得多了些,没有特殊的含义。一边注意着他的反应,路璨然一边继续解释着。
迟序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没有,他面色极其严肃。
你,认真点。迟序有些疲惫,声音缓而沉,眼神更是难懂。
路璨然乖巧点头,再次保证:你放心,你介意我和他们走得近以后我就不走了,啊是不主动,我都避着点。
迟序正迈步往回走,闻言回头看着路璨然,口吻严肃正经:我不介意这个,只是希望你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正事上,做事之前先认真思考,看清自己的心,别和以前一样盲目,仅此而已。
路璨然认真地听着,像是课堂上的好学生,听完还总结道:有道理,你说的非常对,是我大意了。确实这些天有些放松了,没留心到和他们的距离。
迟序看着他这般,心头的火并没有降下去分毫,那份烦躁累积着。
回到原地时,那三人还没走,除了裴久安脸上有担心,另外两个摆明了想看戏。路璨然现在有种早恋被家长抓包当众训斥的窘迫。
哎竟然没哭,迟序你是不是不行?霍成宣仔细看看路璨然的脸,没发现泪痕就十分惊讶。
迟序冷冷瞥了霍成宣一眼,后者立马噤声。
开席了,过去吧。傅明哲微笑着道,看向路璨然的眼神显得意味深长。
没事吧?裴久安低声问。
路璨然摇摇头,到底是和他拉开了距离。刻意控制着不去想裴久安的反应,本来就不该走得近的。
傅明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宴会厅里宾客都来齐了,各自入座。
路璨然的位置本该是和路家人在一起的,都做好了面对他们冷脸的打算,侍者将他引到了主桌,同霍爷爷的老友一起,和霍成宣一起就坐在霍爷爷旁边。
看着老人家慈爱的眼神,心中暖流涌动,一个无血缘关系的长辈待他都比所谓的家人好得多。
宴席开始,不断有人来霍爷爷这向他道贺。
霍爷爷生日快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路璨然随着其他过来祝寿的小辈一起祝贺道,眼眸澄澈真挚。
好好好,都是乖孩子,回去坐着吧。霍爷爷眉开眼笑,最后视线落在路璨然身上,然然,他们的礼物我可是都收到了,你的呢?给爷爷准备了什么惊喜。
没等路璨然说话,霍成宣先开口了:爷爷,路璨然要弹琴给你听。
哦,然然愿意弹琴了啊,那爷爷可要好好听听。霍爷爷适当地露出惊喜神情,假做不知之前发生的事。
被桌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路璨然脸上有些发烫,是啊,等下霍爷爷听了可别笑话我。
霍爷爷朗笑出声。
路景云他们的桌位离主桌很近,闻言冷嗤一声,小小声对路景霄道:哥,这什么场合,他也不怕丢人。
路景云说着偷偷看了眼路正齐的脸色,果然很难看,不由地微勾了下唇角。
用过正餐后,桌面被清理干净,换上了各种点心茶酒,侍者推着盛放多层生日蛋糕的推车进来,上面插着代表年龄的数字蜡烛,温暖的烛光摇曳着。
随着推车缓缓从侧门进来,厅里响起欢快动听的钢琴曲,熟悉的前奏一起,就能听出来是贝多芬的《欢乐颂》,十分应景。
寿星霍爷爷被簇拥着,眉眼间俱是发自心底的笑意,一边和接受着祝贺,一边看向不远处坐在白色钢琴前的年轻人,白色的燕尾服,沉静精致的面容,优雅从容的气度,纤长指间流泻出的动人音符,使他天然成了聚光点。
这是路家那个小儿子吗?有人惊讶道。
好像是的,没想到出落得这么优秀了。另一人夸赞道。
路景云听着大家伙儿三不五时的夸赞,眉头拧在了一起,目光看向正和霍爷爷说着话的路正齐,脸上也褪去了冷意。
这烂大街的曲儿谁不会啊。她的小姐妹悄声安慰道。
忽然一段变奏,旋律改变。小姐妹眉头一皱,低声对路景云说到:不对啊,他是不是弹错了?
对啊对啊,我听着也和以前听的不一样,他这钢琴倒是学得有模有样,连我都能听出来是《欢乐颂》,怎么弹成这样?另一个小姐妹也说到。
不只是他们,其他一些人也听出来不同,毕竟这曲子极为有名,电视里常放,旋律一出来就会觉得熟悉。
不过也没人像他们一样,直指路璨然胡编乱弹,不确定的事不会轻易说出口,毕竟是这样的场合。
不同于路景云几人脸上的嫌弃鄙夷,这段变奏一出来,原本安静听着的宋老却眉头一挑,清明的眼眸流露出几分兴味,不怎么参与聊天,更多的关注放在了之前见过的年轻人身上,垂在身侧的手手指随着动了几下。
还有少数几个人同他一般,手头的事都停了下来,专注地听着,不错过每一个音符。
路景云的小姐妹们还在议论着,声音大了些,似乎是越听越确定不对。
景云,你弟这也太胡闹了,什么场合啊就敢乱来,不怕丢人,当这里还是那不入流的西餐厅吗?小姐妹吐槽道,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路景云的脸色。
路景云冷笑一声:他丢的人还少吗?等下看他怎么有脸下台。
她们原本就离霍爷爷所以的位置不远,这些不好的议论很快就传到了长辈们耳朵里,长辈们神色各异,谁也没有轻易开口,只默默打量着霍爷爷还有路正齐的脸色。
有那个几个乖觉的抓住机会向路正齐卖好,令郎年纪轻轻已经很不错了,我家那孩子还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呢,没点出息。
是啊是啊,这曲子正合适,我听着就开心。另一人附和道。
还有人对霍爷爷道,霍老,过生日图的不就是个气氛,可以了,孩子的心意难得。
对啊,可能就是一时忘调了,唱歌还能忘词跑调呢,弹琴可比唱歌难。
话里话外说是为路璨然说话,实则都是承认他胡乱弹了。
处于话题中心的路璨然丝毫不受影响,背脊挺直地坐在那,整个人仿佛融在了乐曲中,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手指自然流畅地翻飞着,轻松自如,完全看不出一点弹错的慌乱。
他从容自信的态度令人不自觉信服他,霍爷爷不懂钢琴,但他可不会觉得然然是弹错了,这孩子从小对有钢琴天赋。
霍爷爷没急着去辩驳,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老友,宋老是宁城音乐学院的老教授了,在钢琴界声望极高,介绍他和然然认识,也是想他指导下然然,给他领领路。
宋老看起来可不像是失望恼怒,反而是感兴趣的样子。
就连他那个半吊子的孙子,霍成宣也是学过钢琴的,现在一脸的忿忿不平,不阻着点怕是要争起来,然然还没弹完呢。
路正齐脸色黑如锅底,多年的修养才让他忍下了把人拉下来的冲动。
路叔,然然弹得很好,你要相信他。迟序低声在路正齐耳边说到,不顾路景云的冷脸。
白色钢琴前,路璨然如个优雅的小王子,闯入他的眼底。迟序想起了很多年前,小小的路璨然一脸骄傲,声音稚嫩:你看,我钢琴比你厉害!
迟序紧绷的唇线弯成圆润的弧度。
乐曲落幕,路璨然起身朝观众一躬身,从容浅笑,如一个久经舞台的钢琴家。
不待路景云和她的小姐妹们说什么,宋老带头鼓起了掌,霍爷爷他们紧接着也鼓了起来。
然然,爷爷听了很开心。霍爷爷笑着道,眼神慈爱。
宋老的欣赏溢于言表,然然啊,有没有兴趣和我交流下,今晚还有安排吗?竟然是迫不及待就要和路璨然讨论刚才曲子的改动。
宋老在圈里的名声大家都知道,惜才,公允,爱乐成痴,一辈子的时间都花在研究乐器、曲谱和教学上,不仅是精通钢琴,还有其他许多乐器。年轻时就进入了国内一流的音乐学院,宁城音乐学院任教,教出来优秀的学生无数。著名钢琴大师池年就曾受他指导。
可以说能被他欣赏的,无一不是极具天赋,日后前途无量。
刚才为路璨然说话那些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无不讪讪。
路景云和她的小姐妹们更是哑口无言,脸上还是有些不忿。
大师的曲子也说改就改,没点敬畏之心。其中一个小姐妹接受授意,大着胆子道,惹得众人的目光聚集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