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扣……”
大门传来了敲门声。
宿筝正想指挥着封鸿去开门,结果看到温菱变了变脸色,表情有些慌张:“完了!我们把她忘在楼下了!”
宿崇亮一下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冲到了门边打开门,朝门外的女人陪着笑:“不好意思啊夫人,让您久等了。”
还在和封鸿面面相觑的宿筝一下就明白过来门口的人是谁。
能让宿崇亮这么客气的,能让温菱这么慌张的,可不就只有仲家的人。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了翟蕙不满的声音:“这房子怎么到现在连门铃都还没安一个?还有你们,怎么回事?这是不愿意还回来了?”
宿崇亮摇了摇头,侧过身子,颔了颔首让她进来:“没有这回事,只是中间出了一点小意外。”
沙发上的两个小意外并没有像两个长辈一样,站起身迎接着她的到来,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
宿筝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翟蕙,微勾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
稀客啊稀客,她不是一直觉得宿家这小庙太寒酸了,容不下她这尊大佛的?怎么今天居然屈尊光临了?
翟蕙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表情滞了滞,又往封鸿身上瞥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你们逃出来了啊?”
站在她旁边的宿崇亮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们是过来坐一下而已……”
宿筝却立即明白,她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和封鸿被冯清抓去的事情。
果然,翟蕙慢慢地走了进来,难得嘴角含笑看着她:“我看一然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家里,话都没交代一句,我就知道是你这边又在折腾他了。”
背后的温菱关上了门,皱着眉头看着宿筝:“宿宿,又出什么事了?”
她以为又是网络舆论上出了什么事情。
折腾?
她居然认为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是在折腾别人?
封鸿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心里在考虑着如果在岳父岳母面前发火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结果他都还没来得及说话,翟蕙就先一步在沙发上坐下,坐姿优雅:“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我倒是挺好奇的,就派人去查了一下,然后才知道他们两人被人绑架到郊外的一个废弃仓库去了。”
宿家二老闻言大惊,立即冲向了宿筝,也不管在翟蕙面前保持什么仪态了:“宿宿!怎么回事?”
宿筝怔愣在那,对于他们的关心显得有些无措和慌张,还是旁边的封鸿温和有礼地回答着:“叔叔阿姨不用担心,我们一点事都没有。”
连医院都不用去,而是直接去了酒店。
当然,这句话,给一千个胆子,封鸿也不敢说出来。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温菱依旧在宿筝的身上四处摸索着,眼眶微微发红,她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女儿居然还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困境。
碍于翟蕙在场,宿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略去了中间的细节,并安抚了一下温菱。
“还好有封鸿在,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宿崇亮闻言,朝封鸿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那人神经病啊?怎么这样啊?还一抓把你们两个都给抓了起来!有病吃药,没病睡觉!”温菱本就是直辣的不行的性子,只不过这些年来在仲家面前把身上的刺都给收了起来,是以翟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直接骂人的样子。
她皱了皱眉,又开口接道:“可不是么,自己惹下的事情,却要拉着别人一起受罪,封先生,可真难为你了。”
封鸿微抿着唇,平静而又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比翼同心,其利断金,一家人不分两家事。我以为结婚多年的翟女士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说有一天仲竹祯因为惹了什么事,被仇家把你也一起抓去了,你会认为自己是被连累的么?
翟蕙额角跳了跳:“……”
看着她极其难看的面色,宿筝心里暗呼一声:封鸿!怼得好!
她努力压下唇角的笑意,轻声咳了咳:“仲阿姨,那你是否知道,四年前的那个因,是谁帮我种下的么?”
翟蕙冷冷地看向她:“冤有头债有主,难道那人还能找错人不成?”
温菱听到她的话,心里有些微微不舒服,皱了皱眉,唇瓣翕动,最终还是没说话。
“人倒是没找错,但是找漏了。”
“四年前,因为仲一然的安排,我的舍友才会替代我去了那天的晚宴,也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我不否认我在其中也有错,但仲阿姨,请不要把你儿子在其中起的关键作用给漏掉了。”
宿家二老这下明白过来了,这压根就不是封鸿被宿筝给连累了,而是他们两个人都被仲一然连累了。
宿崇亮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但还是努力控制着情绪,沉着声音对翟蕙说道:“夫人,我去把东西拿给你,时间不早了,我估计你应该也很忙。”
翻译过来就是说,你他妈拿了东西赶紧给我麻溜溜地滚蛋。
愿不愿意来宿家是一回事,是不是主动被赶出去又是另一回事,翟蕙被下了逐客令,顿时不乐意了:“什么意思?照你的意思,一然当初也是基于保护你的意思才做的安排,怎么到了你嘴里,倒像是始作俑者一样了?”
“可不是始作俑者么?这有什么问题?”她都还没开口,旁边一道稍冷的声音响起,“好意是一回事,做出的事情对不对,又是另一回事。”
封鸿微微瞪圆了眼睛,小眼神朝温菱悄悄地飘了过去。
卧槽,宿筝不是说她妈妈很怕仲家人的吗?怎么还主动杠起来了?
“你!”翟蕙咬了咬牙。
而此时此刻,宿崇亮也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首饰盒:“夫人,这个东西还给你,很抱歉,我们应该在得知宿宿从头到尾都对一然没意思的时候拿出来还给你的,是我们迟了。”
他手上的东西,宿筝不陌生,这是当初她和仲一然被指婚的时候,仲爷爷让翟蕙交出来的一个玉镯子。
据说是老古董一件,只传给长媳,所以当时翟蕙迫不得已交出来的时候,脸色阴得不行。
她眼里极其宝贝,觉得被宿筝这只猪给拱了的玉镯子,宿筝连碰都没有碰过。
谁稀罕。
原来这回她难得上门来,就是来拿这玩意的。
“从头到尾对一然没意思?我还暗自庆幸,我们家一然脱身得早,不然今天被抓去的,就是他了!”
她的这句话,就跟地雷一样,一下子引爆了屋子里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的怒火。
两个孩子刚从魔爪里逃出来,险些命悬一线。
她非但没有一点关心同情的意思,居然还在高兴于自己的儿子没有被连累?
“那很高兴我们达成了一致,我也很庆幸在宿宿出事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封鸿,不然的话,她现在能不能这么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我也很怀疑。”温菱呵了一声,眉眼间生出了几分怒意。
完全没有料到温菱有一天会这么正面反驳自己,翟蕙眼神立即横了过去:“你这是在说我家一然没能耐?”
温菱敛下眉眼:“我可没有这么说。”
但就是这么个意思,哼。
“好啊,好啊,你们宿家好样的,都是一群白眼狼……”翟蕙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她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宿崇亮和温菱顿时不说话了。
倒是封鸿在一旁咦了一声:“白眼狼?据我所知,当年不是宿叔叔在危急之际,将方向盘打向了自己这边,最后救下了仲爷爷么?”
宿崇亮夫妇本就有些怒火中烧,听到了封鸿的话之后,仿佛脑门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记一般,如梦初醒。
是啊,虽然说大恩不言谢,但当初救下了仲家掌权人的人,是他啊!
为什么翟蕙却认为他们一直在索取,从来没有付出?
为什么她都已经上门来要镯子了,还一副嫌弃他们最宝贝的女儿到不行的样子,他们还得陪着笑?
为什么他们在仲家面前跪了这么多年?
“不好意思,镯子麻烦你拿好,我女儿第一次带未来女婿上门,我还得招待他,恕不远送了。”温菱沉下了脸,终于毫不掩饰地摆出了一副你特么少废话赶紧拿着东西滚蛋的拒人千里模样。
翟蕙被他们气得呼吸不畅,伸出手捧起了桌面上倒得满满的那杯水,凑到唇边想要喝一口平复一下。
“不好意思,这杯水不是给你喝的,是我未来女婿倒给我的,请放下,谢谢。”宿崇亮淡淡地补了一刀。
翟蕙:“…………”
我屮艸芔茻!
宿家这是要上天啊!!
在翟蕙气得拿起了手提包,一把夺过宿崇亮手中的盒子,哒哒哒踩着高跟鞋走向门口的时候,宿崇亮对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句:“夫人,我们两口子年纪也大了,我也知道,夫人一直觉得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既然如此,我们明天会去跟仲爷爷请辞退休。”
“还有,我觉得封鸿挺好的,宿宿也挺好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翟蕙的背影僵在那里,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心里那座建筑了多年的那座巨塔,已经露出了裂缝,在悄然崩塌。
她一直以为仲家和宿家,这辈子是牵扯不清了。
但听到他的话之后,她才意识到,他们宿家,并不是一定要依附于仲家才能存在。
一想起宿崇亮和温菱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仲家,仲家家族的其他成员归咎起原因来,肯定会知道是因为她今天主动过来拿玉镯子,并跟他们吵了一架才导致的。
之后,他们会怎么冷眼嘲讽她,怎么样对她指指点点。
甚至于,仲一然刚接过接力棒,位置都没有坐稳,会不会因为她做的事情,给仲一然带来不好的评价和影响。
最重要的是,仲爷爷那边又要怎么去交代。
她的内心渐渐刮起了一阵寒风,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他们和宿家,是相辅相成的。
手慢慢地握在了门把上,她犹豫着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沉默着开门而去。
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此刻,宿筝内心震惊到不行,瞳孔微微放大。
她的爸妈,她一直以为匍匐了多年,腿脚软化,已经起不了身的爸妈,居然有一天,主动跟翟蕙对抗起来了???
此时此刻,封鸿内心热情洋溢到不行,面上倒还是平静淡然。
刚才岳父说什么了?他的未来女婿上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好像不用父凭子贵就成功上位了诶!!
“所以你们今天回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温菱缓了缓面色,招呼着他们坐下。
宿筝脑袋放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听到她的问话,呆呆地将自始至终揣在兜里的小本本拿了出来:“回来拿户口本。”
旁边来不及阻止她的封鸿:“……”
宿崇亮:“……”
温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