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接过一看,是周昌写来的,问他和梁心铭有没有空,想约他们小聚,吃酒叙旧。
王亨哪有空,就有空也不愿去,只想和梁心铭腻在一起,因而对一安道:“你去告诉来人,就说这几日我和梁大人都不得闲,等忙完这阵子再请周大人。”
一安答应一声,出去回复。
梁心铭和王亨进入后宅,暮色已降临,廊下挂的灯笼都点明了,给雅致的庭院蒙上了瑰丽的光晕,桃红柳绿的丫鬟们进进出出都在忙,人气旺盛。
梁心铭很高兴,惠娘母女会喜欢这里吧?欢喜樱桃她们也不会再惋惜潜县那个家,很快会适应这里。
见他们回来,慕晨思雨若彤等忙迎上来,有的回话,有的打帘子,簇拥着二人进入上房东起居室。
慕晨送上一沓名帖和礼单,道:“这是刚才收的。”
王亨令她放在炕桌上。
思雨也笑道:“东西都在这呢。”
梁心铭见炕上堆了各色礼盒,还没打开呢,光看盒子都已经是琳琅满目,轻笑道:“这么多!”
自从宫中下旨将左家诛灭九族,三司会审清理左相党羽,京都府衙的后宅后门就热闹起来,对应左相府的冷落和衰败。这些东西都是从后门递进来的,而且专门赶在傍晚天要黑没黑、街上尚未宵禁的时候送进来的。
梁心铭吩咐:所有上门送礼者,不论送什么都悉数收下,然后登记造册。不收的话,谁知某些人会不会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先收下,等审问时视其罪名再行定夺。
王亨道:“都登记造册了吗?”
慕晨道:“都登记了。”
梁心铭随手打开几个木匣子,里面均是奇珍异宝,世所罕见,也不知世上哪来那些宝贝。
丢下珍宝,她问:“姑娘的屋子收拾好了吗?”
慕晨忙道:“收拾了。就在后院。请大人移步过去瞧瞧,看有什么需要添减的,婢子们好安排。”
梁心铭忙问:“怎么安排在后院?”
慕晨也忙问:“那安排在哪?”
这么大的宅子,姑娘单独住一个院落并不过分。
梁心铭道:“姑娘还小,单独住一个院子不成,还是先跟我们住一个院,等大些再说。”
六七岁的孩子,分房睡就可以了,在一个屋檐下住着,至少她和惠娘能言传身教,若单独住一个院子,近身伺候的都是丫鬟,很容易疏忽了教养。
慕晨答应了,又问住哪屋。
梁心铭一指对面道:“就住西屋。”西边也是并列两间屋,每间又从中间隔断,一前一后,后面是套间。
慕晨忙答应,说待会就布置。
梁心铭又亲自走去西边,指第一间屋做书房,第二间做卧房。书房,书桌要设在窗前,旁边摆一张美人榻。卧房前面临窗是炕,白天就在上面起坐,晚上给璎珞睡;套间内设床帐,要精致雕花小床,给朝云睡。
慕晨等人一一都答应了。
思雨悄声道:“梁大人真疼姑娘。”
流年道:“那是。我们大人最疼姑娘了。我们家姑娘也可人疼,回头你见了就知道了。”
思雨道:“我见过梁姑娘的。”
流年忙问什么时候见的。
两人嘀咕起来。
上房分派完了,梁心铭索性又走出去,对整个宅子进行分配:前院让赵子仪和卿陌等少年护卫居住。二院的东厢房梁心铭做了书房,西厢房给欢喜等女孩子住。住不开的,就安排到三进院去。梁心铭将扣儿也安排在三院,使扣儿有独立空间自处,也不尴尬。
乔老爹夫妇就住二门外的门房内。
梁心铭又从门房指一间屋子给墨云和蓝妞,不然三九寒天,狗在外冻一夜,第二天该吃狗肉了。
思雨捧着纸笔跟在后面,梁心铭每说一项,慕晨便急忙记录下来,彼此都十分的雀跃。
只是梁家人口太少了,正院都还没住满,四进院整个空置,花园里还有几所小院落,也都空置着,不像那些高门大户,主人没几个,伺候的丫鬟仆妇无数,一个宅子光安置下人都要好多屋。
梁心铭笑道:“这宅子格局不错。”
王亨道:“这是父亲叫人设计并修葺的。”
王谏是工部尚书,主管营造工程事项,找园林设计名家很容易,也不过是动动口交代一声。
梁心铭道:“尚书大人有心了。”
王亨瞅她问:“都安排妥了?”
梁心铭四下一望,道:“妥了。”
应该没遗漏吧?
回头想起来再添就是了。
王亨一直陪着她,见她须臾将整个宅子都分派完了,上下都兼顾到了,不可谓不细,这时忍不住问:“那我呢?”
连墨云都没落下,他没有?
第686章 万事俱备
梁心铭愕然地看着他。
你家不在这里呀!
这里住的都是女人!
你住这里算怎么回事?
可是,她看着他一脸期盼,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幸亏她思维敏捷,瞬间展开笑颜,道:“恩师若是偶然来这,自然在书房安置。”住她的书房,这是特殊待遇。
一面又捏了捏他手,附耳低声道:“这里终究不是咱们久居之地,不过是暂住而已。恩师再忍忍,等学生……那个以后,咱们就能有自己的府邸了。”
她不想住王家,得单独住。
王亨这才笑了,道:“也是。”
因这一节,晚上梁心铭便纵容王亨,一夜恩爱也不必细说。次日早朝,两人进宫向皇帝回禀审讯情况。
乾阳殿外广场,众臣等候靖康帝。
王亨看见王谏,忙上前问安。
王谏嗯了一声,忍不住看向梁心铭。
梁心铭忙躬身道:“晚辈见过尚书大人。”
王谏不自然地欠了欠身,道:“梁大人。”
如今两人身份相当,他不回礼不好,回礼又不自在——哪有公公给儿媳行礼的——只好含糊以对。
梁心铭垂眸,谦恭地站在一旁。
王谏却无法平静了,心里就像猫抓似得:他孙子还在娘胎里便上金殿了,谁有这份殊荣?
正心情激荡,忽觉有人窥视,转脸一看,是苏相,正探究地打量他们父子,又瞟一眼梁心铭,王谏瞬间便安静下来,若无其事地招呼“苏相早”。一面心想:“媳妇一身承载着王家的未来和希望,老夫可要对不住你们了。”
虽然会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可王亨就认准了梁心铭,如之奈何?再者,这孩子从谁的肚子里出来,能一样吗?就凭梁心铭这资质,王家嫡长孙。
王谏想到这,心情大好。
苏熙澈见他父子都一派淡然,心下狐疑,不知他们怎么打算的;忽然梁心铭过来作揖道:“苏相早。”
苏相受了这一礼,微笑点头。
梁心铭道:“苏姑娘就快回来了,苏相也该放心了。”
苏熙澈笑容一僵——他差点忘了,女儿在江南受过梁心铭的帮助,报平安的家信上虽未说细节,但他能推测青华寺当时的情况,只怕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他斟酌了下,谢道:“多亏了梁大人和梁夫人照应。”
梁心铭微笑道:“苏相客气,下官并未照应什么。”
王亨在旁接道:“苏姑娘与梁夫人十分投契,青云就算照应些也是应该的。老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苏熙澈:“……”
他很想不放在心上,但被王亨这么一说,他要不对此事做个交代,他这宰相岂不太没气度?
王谏瞅儿子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苏相是宰相,青云救了苏姑娘,苏相能不放在心上?”又向苏熙澈微笑道:“这也是青云为官的本分。年轻后辈,今后还需苏相多提携、教导,免被别有用心的人给算计、陷害了。”
苏熙澈神情僵硬——
他提携梁心铭?
他闭紧嘴巴,生恐自己不由自主地点了头,那就落入王谏父子的言语圈套了。然梁心铭对他女儿有恩,他即便不提携,也不能做那“别有用心”的人。
王谏这老狐狸!
苏熙澈又看向梁心铭。
梁心铭淡然转身,向崔渊见礼。
崔渊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梁心铭可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可若她是女子,这脸面……
苏熙澈和他对视一眼,心中都确定了之前的猜测:梁心铭是女人,是林馨儿,是王亨之妻!
这欺君之罪原本罪无可赦,然她以正二品的官身站在乾元殿上,其势已不可挡!苏熙澈惊觉:她烧水泥,剿反贼,杀左相……不知不觉已经立下天大功劳。她是踩着白虎王和左相的肩膀踏入乾元殿的!他不敢确定揭发她身份后,皇上会不会治她的欺君之罪,但他可以确定:她定会在自己覆灭前,将那人像左相一样覆灭。
……
苏熙澈心乱如麻。
这时,皇帝驾临。
众人进殿,山呼万岁。
因左相一案是梁心铭主审,她便将清查情况上奏,并将牵连官员名单和罪状上呈。
苏熙澈等人都静静地等待。
虽然左相谋害诚王,又与反贼勾结,罪无可赦,但若是梁心铭和王亨大肆清除左相党羽,他们肯定会站出来指责她排除异己,一家独大的局面,也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结果,梁心铭可以说很宽容。
她甚至替工部右侍郎俞希文开脱,赞他行事严谨,举荐他负责水泥烧制,并修建京都附近道路。
靖康帝大悦,当即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