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禾诶了声,受不了江落这么温柔的语气,嘴唇有些颤抖,我知道,就是随便说说。
很不舒服,很难过,胸口沉甸甸地特别酸,叶禾用力捏住自己的鼻子,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江落:睡吧,晚安。
叶禾:晚安。
挂了电话后,叶禾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咬着嘴里的软肉,还是不够,太难受了,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又甜又酸,而一时冲动伸出去试探的触角,缩回来时总是疼的,还不如不试探
一个多小时前,江落还给他发新年语音,他发的是群祝福,他却认真地说希望他新年快乐,健康开心,还给他订了蛋糕,很漂亮的蛋糕。
他许了愿望,许了想要千分之一概率实现的愿望,可现在就因为他的冲动试探,本来愉快的心情都没了。
江落对他好,只是因为他们是朋友,而他因为喜欢他,所以误会了这些好,产生错觉
江落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对他好。
叶禾心揪的厉害,想找个人说说,想问问接下来要怎么办,江落不反感同/性/恋,也没别的想法,他没戏了。
接下来他要怎么办,又不能不喜欢。
能找的人只有周向阳,可三个小时前发给他的信息他都没回,叶禾忽然眼睛又有点酸,缩到被子里。
今晚泪腺太敏感了。
可能是眼睛大,他们都说眼睛大的人喜欢哭
叶禾划着手机,跟小可怜似的,一眼看到了闻丽媛,决定还是找妈好了。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
闻丽媛接的有点慢,喂?儿子,新年快乐啊,我正在敷面膜呢。
叶禾撇了撇嘴,你还知道我是你儿子。
闻丽媛:你以前出去我也没怎么给你打电话啊,怎么了?
叶禾抠着被子,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低的,妈,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喜欢男生。
闻丽媛耍宝,嗯?你现在才知道吗,我早就知道了,不然怎么老是说给你找个男朋友。
叶禾笑了下,闻丽媛这个反应让他好了很多,是我朋友,他对我特别好,刚认识的时候就很好。
闻丽媛:就把你掰弯了?
叶禾:也可能是我本来就直的不彻底。
闻丽媛笑了起来,对,你直的就不彻底。
是江落吗?
叶禾惊讶,你怎么猜到的?
闻丽媛哼了声,我还猜到是我之前很看好的那个男生。
叶禾立刻想起之前元旦的时候,你那天看到视频了。
嗯,起得早,进去刚好看到。闻丽媛揭开面膜,说话清晰了些,感叹,不亏是我儿子,眼光跟我一样好。
她看到的时候真的很震惊,很心情复杂,她随口拉的红线,竟然真的拉起来了,这乌鸦嘴,啊不是,喜鹊嘴。
叶禾:你那时候就看到了,怎么不问我啊。
闻丽媛:等你自己来找我说。
说吧,怎么了?
叶禾哑声,忽然不知道怎么说。
闻丽媛把手机放到桌上,开免提擦脸,他是直男啊?
叶禾嗯了声。
闻丽媛叹气,我儿子太惨了。
叶禾失笑,你能不能别嘲我了。
闻丽媛:没嘲你,是真的惨。
暗恋就是这样的,每天都跟做阅读题一样,我也暗恋过人,知道那种感受,我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也不能强制你转学,直接把你送国外去,所以你就喜欢着吧,开开心心的,别想那么多。
就喜欢着,没有欲/望的喜欢,懂我的意思吗?
叶禾脸有点红,本来就没有欲/望
闻丽媛:我是说想要他回应你,跟你在一起的这种欲/望。
叶禾尴尬,我,我就是这个意思。
闻丽媛懒得说他,继续边往脸上抹瓶瓶罐罐边说:就是这样,你开开心心地喜欢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叶禾:那他以后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呢?
光这个问题说出来,他心里都一阵难过。
闻丽媛哐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刚不是说了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就琢磨他以后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干吗,给自己找不开心,闲啊。
叶禾被这一嗓子吼的,难过都吼没了,叹气,那我总要先想想啊,不然到时候怎么办?
闻丽媛啧了声,就是闲的你,明天给你订机票,回来吧。
叶禾一骨碌坐起身,不行,我还没买礼物。
闻丽媛:随便买点就行了。
叶禾:后天,后天回。
闻丽媛很干脆,就明天,回来给我包饺子,省得你在那边孤独寂寞,就瞎琢磨了。
叶禾笑,哎,我不乱想了,后天下午回行不行。
闻丽媛嗯哼了声,玩着吧,我看看哪天机票便宜了,给你订。
好。
他这边是好了,江落那边却还在想他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是真的随便说说,不在意了,想睡觉,还是不想跟他说话,生气了。
叶禾是支持同/性群体吗?想让他也说支持,但他那时候没明白,只说了尊重,还怕叶禾生出什么不得了的想法,暗示要离远一点
江落皱着眉,又叹了口气,所以怎么不听话,出去了,看到这些。
而且安全意识太薄弱了,江落往回走,想着等开学了要好好教育教育他,酒店那么乱,走在走廊上,随便一个门打开就把他拉进去了,到时候没人能救他,怎么办。
快走到门口时,手机铃声响起,是江父的,你还在外面吧?去买点东西,巧克力面包糖什么的,还有牛奶也买点,你大哥一家也来了。
江落:他是大哥,为什么我买。
江父:叫你买就买,别那么多废话。
江落:我没钱。
江父没耐心,声音直接沉了下来,你没钱,你去纹身店挣的钱呢?我跟你说大过年别让我动气,快去买。
说完挂了电话。
江落握着手机,在冷风中站了几秒,转身往小卖部去。
走了几步,忽然撑着墙干呕起来,没吐出来,胃更难受,抬起头舒了口气,江落感觉脸上一凉,摸了摸,是雪。
下雪了。
可惜是晚上,照不出来。
这天晚上很热闹,屋子里点了火,很暖和,江母坐在桌子边剥花生,跟两个嫂子聊天,江父跟几个男人高声说着什么,江落没兴趣听,也闷得慌,上不来起,他装上手机,出去了。
大伯叫他,诶,你去哪儿,来,坐着儿,我们聊聊。
江落:我出去透透气。
江父喊他,坐啊,透什么气,你大伯要跟你说话。
江落一股子几乎克制不住地厌恶,没应声直接出去了。
身后大伯粗着嗓子说,老三,你这儿子太内向了啊,不行。
江父的声音变得模糊,他就是欠打,从小就这样
江落走快了两步,上天台。
越长大,就越无法认同江父,他看不上他,作为,为人,性格,处事,很多很多,太多了,一件件,江落已经不对他抱任何期待,也不再想要跟他沟通,江父不会改变的,他只会更过分,更放肆,他变不好。
雪下的有点大了,天台上很冷,江落一动不动,不想下去。
他听见江母叫他了,当没听到。
快一点的时候,大伯他们都走了,要回家睡一会儿,然后起来放鞭炮,老家这边都是三四点开始放鞭炮,一直放到天亮。
江落不用跟他们一起睡,他睡南屋,刚躺下,听到院子里江父跟爷爷的对话:又打起来了,每次过年都不清净。
二哥喝醉了就打人,我们去看看。
你别去了,我去看看就行,你别掺和。
江母在后面也喊,你别去,到时候扯到你身上。
江父:你说的什么话,我能不去看吗?
江母着急,又拦不住江父,骂了几句猪头,回去睡觉了。
江落快睡着的时候,江父他们回来了,鹏鹏这孩子真是不孝啊,连二哥都打,白养这么大。
爷爷:孩子养大了都这样,白眼狼。
江落听见江父叹了口气,说:我估计我到老了,也这个下场
他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五点多的时候,江落被吵醒了,鞭炮声实在太大,震耳欲聋,而且空气都是浑浊的,全是尘土,他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江母正在跟江父小声地吵。
说了不让你去,非去,得着什么好了?让老二媳妇指着你鼻子骂,爽了?
她就是骂上头了,不是故意骂我的。
怎么不是故意骂你的?不是因为你回来了,老二才喝醉回去闹的吗?你就是个猪头我跟你说,什么都想不明白,还不听我的。
江母扶着肚子,不想生气,行了,收拾东西,去我妈那儿。
江父:咱妈说吃完早饭再去。
江母提高声音,你昨晚怎么说的?!一起来就走!
江父皱着眉,你别喊,吃个早饭怎么了?
江母: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吃完饭就**点了,再磨磨蹭蹭,去到我家都下午了,你说怎么了!我大老远回来一趟是见我爸妈的!
我跟你说你就会在我这里聪明,就会坑我,我现在就要去见我爸妈,你走不走吧?
奶奶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拉着脸,有气无力地说:又吵什么啊?就吃个饭,来吧,我都快做好了。
江母狠狠瞪了眼江父,走进去收拾东西,江落,过来拿包。
江落:等等,洗脸。
江父去厨房跟奶奶说不用做了,他们现在去坐车。
奶奶:那么急干什么啊,去他们那儿转一圈就走了啊?
江父:住一晚。
奶奶:那急什么啊,吃完饭再走。
江落看见提着包出来的江母气的眼圈发红,他知道她气什么,心里叹气,奶奶故意的,说只去外婆家转一圈就走。
奶奶的确会演戏。
他走上前,接过包,别气了。
江母笑了笑,嗯,不气。
他们最后没吃早饭,去坐车了,江父全程黑着脸,也不跟他们一起走,下车的时候自己买了两个包子,江落让江母等等,你吃粉吗?
江母不想花钱,没事,快到了,你外婆做了饭,她做饭特别好吃。
江落:宝宝要吃的。
江母:那就买两个玉米吧。
老家这边路边摊很多,做玉米的,烤串的,红薯的,很香,江落买了三个玉米跟茶叶蛋,递给江母。
江母:你也吃。
江落没胃口,摇了摇头,他注意着路边的小摊,想看有什么好玩的买回去带给叶禾。
有个葫芦挺可爱的,他过去买了装到包里,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江父把剩下的玉米和茶叶蛋拿走,江母让他买瓶水一起吃。
江落面色不变,走了过去。
江父啃了一半玉米,撑得慌,给江落,你吃完了,别浪费。
江落垂着眼不看,不饿。
江父:那也吃!
江母烦他,啃成那个样子你给谁吃,自己吃完。
江父:我吃饱了。
江母:吃饱了那就扔了!你恶不恶心。
外婆跟外公腿脚都有毛病,腰也不行,做了一辈子农活,累出来的,尤其是外婆,右手一直发抖,见到江落的时候笑的很开心,小落啊,你又长高了,看这结实的,真好。
外公正在院子里洗肉,听见声音也走了出来,他个头小,但是看起来很精干,小落。
江落弯下腰,抱了抱外公,外公。
外公拍了拍江落的背,快进来吧,饭都做好了。
学习怎么样啊?
挺好的,进步了很多。
进步就好进步就好,你要加油啊,考个大学。
外公外婆两年没见江落,拉着问了很多话,外公没上过学,但喜欢琢磨道理,还会跟江落说说为人处世,江落都听的很认真,除了期间抽空看了几次手机,看叶禾有没有回复他。
说了会儿,外公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我去楼上收拾收拾房间,你玩吧。
江落:我跟你一起上去。
外公笑呵呵的,上面都是草药,特别乱,你别跟上来了,去天台上吧,有星上回回来在上面弄了个秋千,你上去坐着玩吧。
江落笑,他动手能力比较强。
外公一边说一边往楼上去,就是爱捣鼓
他回头看见江落,诶了声,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去玩了吗?
江落失笑,没什么玩的,我帮你。
那行吧。
到下午的时候,江父果然开始说走,江母冷着脸,不想看他,你滚远点,别跟我说话,我还怀着孕,你别气我。
江父好言好语,压着声音,过几天降温,我们明天走正好,也快上班了,再说住在这里算什么啊,哪儿都不如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