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男人声音低哑,指尖沾染上好伤药,揉化在掌心,这才给他摸上去,摸上去动作轻,让秀白感觉被羽毛挠过一般,不疼,轻微的痒,还有一点麻。
从秀白的角度看,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顺眼。
皇帝五官生的好,雍容华贵,凌厉丹凤眼,目光沉沉深深,让人捉摸不透,此刻却满心疼惜。他垂着头,全心全意为他上药。
秀白起了玩心。
“好了,朕帮你裹好纱布。”皇帝长舒一口气,给他缠好纱布,抬头,陡然一怔。月光中,美人目光温柔,眸若秋水波光点点,流转万千光华,面容秀美凌厉,此刻软化菱角,全心全意看着他,看的皇帝心神激荡,不知身在何方,眼里心里只有他,满心满意的他。美人靠近,面色白皙秀丽,灯光下,看不见一丝瑕疵。
他微微一笑,宛若一朵开的肆意张扬的蔷薇花,浓烈耀眼:“我说。”缓缓开口,吐气如兰,一字一顿:“你就这点脑子?傻了?呆了?狗皇帝!!”
一盆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皇帝从里到外的寒冷。
他脸色急剧变化,秀白以为他会暴怒,怒不可遏,帝王的尊严被挑衅,他等着他发飙生气,等着他暴跳如雷。
结果,皇帝只是深深看他一看,淡淡道:“好玩吗?”
“?”
“捉弄朕你高兴吗?”
“高兴,我怎么不高兴?”你若生气,我便再高兴不过。
出乎他意料,皇帝也许一开始动怒,他脖子上的石头有些发烫,龙气瞬间吸收满七分之一,可后面不等他高兴,又猛然凝固,像是遇上坚硬的阻碍,再也不动,皇帝的怒气消散。秀白不高兴了。
他为何没有生气。
生气后又忽然消散?
“你高兴就好。”皇帝坦诚以对,擦干净手上药膏,捡起旧的染血纱布,俯下身,弯腰用头轻轻一碰他的额头,亲昵:“早点睡,明儿朕不让人吵你。夜深露重,你要不要再洗个澡?”他全都知道!秀白知道他知道是一回事儿,可他这般不当回事儿又是一回事儿。就好像,他认为被他知道也无妨,他抱有的隐秘心思秀白隐隐可知,奚落他的尊严,挑战他的权威,这等事儿在唐朝秀白不敢想更不敢做,大唐江湖中人一等一的忠君爱国,他要是做了,只怕会被小七抽死。
可现在,他却鬼使神差的做了。
不光因为他是狗皇帝。
不,也许……
秀白停止自己胡思乱想,他好像被人一直纵容。
努力找回自己的神智,张口逞强:“我不需要!”
“是吗。”皇帝离开他,走远,又回头,吹熄灯火,轻声:“晚安,一夜好眠。”
嘎吱一声关上门,重归黑暗,秀白闭上眼躺会床上,耳边一遍遍回响,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说话,男人好似没走。
“闭嘴!吵死了!!”秀爷狠狠锤了锤床沿,用力捏紧拳头。
他唯一的,仅剩的力量。
不惧怕任何人,有本事来战!!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秀白早起,天还未亮,黑漆漆,门外守夜宫女打着盹儿,头一点一点,听见开门声,猛然惊醒:“时辰尚早,您不妨再歇歇。”
门外宫女换了人,昨儿的那女子不知道去了哪儿,皇宫里人多耳杂,指不定随口一句得罪主子被人穿小鞋。
秀白倒拎双剑,摇头:“睡不着,我练一会子剑,你不用管我。”
他说罢转身出去,穿着一身短打,手长脚长,提着双剑倒也英姿飒爽,看的宫女悄然脸红,她陡然想起什么,张嘴欲言,可秀白已经走远,只能默默然咽下嘴边的话。
养心殿后院宽阔,等闲人不得进入,秀爷起手剑舞,长剑晃动,粉色花瓣飘落,飘带若隐若现,他浑不在意。一圈一圈转圈圈,只有运行冰心诀才能让烦躁的心思安定下来,昨夜皇帝走后,他留下的话一遍一遍在脑海里回荡。
秀白想,他是否太过分?
非我族类不假,可他是皇帝,还是自明朝起最为英明的一代帝王,一次次容忍他图什么?美色?宫里美人成群,他不过面容姣好罢了,追根究底,是个男人,玩男宠可不是好名声,康熙应最厌恶男宠,历史上记载,太子胤礽被废,其中一条便是蓄养男宠,只差秽乱宫闱,所以,康熙十分讲究,名声。
可无所图,秀白不信。
手中双剑由慢到快,他如藏剑大风车一般迅疾。
心思渐重。
到底如何让康熙情绪波动?
开心?愤怒?愉悦?难过?
如何做?
秀白觉得自己无法左右他,反而一直被他玩弄于鼓掌。
他喜欢直来直往,心思有十七八道弯弯的,不好相处。
剑舞停止,剑招起。
一套猿公剑法徐徐施展,由剑舞加成后的剑法凌厉嚣张,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是任务,秀爷这样告诫自己,他不可如此激烈,剑招缓缓,气势一收,比起剑,更似舞,剑转流云,剑转龙吟,心随流云。
剑招绵绵不绝,长剑善舞,一口生机接连不断。
剑尖粉色光芒乍起,由剑尖蔓延。
一柄长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从前只懂剑,不懂舞,在他看来,七秀坊剑舞只要有双剑足矣,其中的舞,尤其是云裳心经,更是不必要。我如剑,剑如我,长剑在手,谁人可挡?血影天宇舞姬,一把大扇子一把小绸伞,跳起舞来风华绝代,可那是剑舞?
从前的秀爷,骄傲,锋利,如不可折弯的长剑。
师傅,七秀坊,公孙剑舞,便是立身之本。
如今的秀白,身处异乡,独自飘泊,茫茫不知归处,孤身一人,如海上孤舟,没了师傅,没了秀坊,他唯一拥有的,便是公孙剑舞。
剑舞剑舞。
不光有剑还有舞。
剑气锋锐所向霹雳,扇舞柔媚杀人于无形。
只有刚柔并济,才是剑舞。
福至心灵,他恍然大悟。
手中剑,不再如当年初出江湖,悄然间添一份婉转。
半掩冰帘,绛唇鸣笛。
回雪飘摇。
中华上下五千年,总有一两个渣皇帝,除去渣渣,他需要用平等的目光来对待。也许他不是我族,可有他总比换个人当皇帝强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