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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看看老三的下场,看看亲娘她自己的下场,难道还不能叫亲爹和大哥幡然悔悟?
  他姓周,终归是周家的儿子,终归希望自家大哥和亲爹好好的,希望周家好好的。
  然而周家那“父慈子孝”的两个,却注定要让他这老实人失望了。
  老二在灵前一场痛哭,叫旁观的道场先生看了,啧啧称赞,夸他是个实心的孝子。先生们走了这么多场丧事,还没瞧见哪家的孝子在灵前哭得这么实诚实心,这才是真孝顺。
  周老大站在旁边,看自家弟弟被夸孝子,心里就很是气不过。
  这个老二,真是气不识相,非要在这样的日子落他的面子,抢他的风头。
  为了啥?就为了显他比别人有能耐?
  想想也是,老二如今有了老板女婿和老板千金,尾巴都翘起来了,早就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可老二也不想想,自古民不与官斗。他的女儿女婿再有能耐,那也不过是做生意的,是民。而他周连贵可是官,什么是官?管着老百姓,手里捏着老百姓生死的,那就是官。
  他不出手,老二还不知道他的厉害呢。
  不过这个想法他也只能在心里头想想,毕竟老二还有一个小阿囡。小福星在北京上大学,又交了个北京的男朋友,看起来大有出息的样子,叫他这个当伯伯的都不得不忌惮一头。
  不然,就凭着老二今天下他的脸,他就非得给这不识相的弟弟一点教训不可。
  在心里嘀嘀咕咕,周连贵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道场先生做过法事之后,又交代了几句,吃了碗点心,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剩下就是周家人和罗家人,留在老屋间里守灵。
  罗雪梅心疼小儿子和小女儿,做完法事就叫姐弟两个赶紧回去睡觉,她一个人留在周家陪自家老公。
  罗芙馨回到家里,先让小弟上楼去睡觉,自个就在房间里看书,等着父母回来。
  楼下自鸣钟敲过十二点,她从二楼的窗户口眺望周家,看到院子里起了火堆,显然是在烧衣服被褥了。
  又过了一个多钟头,罗雪梅跟周连富两个就回来了。
  一家人打水洗脸擦身,各自回屋睡觉,一时无话。
  周家老宅那边,就留下周老大和周老爷子父子两,坐在堂屋间里面面相觑。
  院子里的火堆还在阴燃,星星点点的火光忽明忽暗。堂屋间条桌上的大蜡烛已经烧到尾了,火光一蹿一蹿的,眼看就要烧完了。
  可父子两个都闷声不响,屁股好似黏在了凳子上,谁也不愿意起身,去隔壁灵堂拿新的蜡烛来换。
  隔壁灵堂倒是刚换了新的蜡烛,烧得透亮,烛光照出纸幡的影子,在堂屋前左摇右摆,好似有人不停的挥舞着。
  父子两的眼跟着纸幡的影子左右来回的摆,心这跟着明灭的烛光上下不停的蹿。隐隐约约之间,仿佛听到屋顶上瓦片悉悉索索的响,好似有人在上面走动。
  周连贵整个人蹿一下,抬头看屋顶。
  屋顶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因为看不见,所以更添许多想象,叫他心颤不已。
  半夜的穿堂风从后灶间的窗户吹进来,呼呼作响。他又吓得往旁边看,整个人坐立不安。
  看他这幅心惶惶神慌慌的样子,周老爷子咳嗽一声。
  “老大,你蹿来蹿去做啥,好好坐着,不要乱动。过了今朝夜头,就好了。”
  过了今朝夜头就好了?他就怕过不了今朝夜头哇。周连贵心里叫苦。
  眼看着蜡烛头马上就要烧完,烛光越来越暗。周老大就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亲爹老头,恬不知耻的开口。
  “爸,蜡烛好换了。”
  周定胜当然也知道蜡烛好换了,可他心里也发憷,不想到隔壁灵堂去。
  周老大看亲爹也怕,索性心一横,又开口道。
  “爸,要不我跟你一道过去,拿新蜡烛去。”
  一道过去?周定胜想了想,点点头。
  “也好,我们一道过去,不用怕的。”
  嘴巴里说着不用怕,但其实心里还是怕。
  于是乎,周老大举着蜡烛头走在前头,周定胜拄着拐杖跟在后头。前头的周连贵走一步就要回头看一眼,后头的周定胜也是走一步,就看看四周,两个大老爷们就跟两只鹌鹑一眼,挤挤挨挨,亦步亦趋,磨磨蹭蹭的往隔壁灵堂去。
  第866章 :报应来哉
  灵堂里烛光高照,道场先生扎的灯啊幡啊都已经随着罗小兰的衣裳被褥,都摆在院子里少了个一干二净。此刻就剩一对蜡烛三炷香,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剩下的蜡烛都摆在后堂,转到后面,照旧是一对大蜡烛,罗小兰的牌位就摆在蜡烛后面,黑漆漆的木块血淋淋的字,看起来慌兮兮的。
  罗小兰的遗像就挂在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父子两个。
  周定胜和周连贵两个都心里有鬼,不敢抬头看她。
  烛光一蹿一蹿,照的他两个的影子在背后也跟着一蹿一蹿,好似有人跟在后面一样。
  周连贵既不敢抬头看,又不敢朝后看,只能低着头。
  “爸,蜡烛在哪里?我们拿了就走吧。”
  这鬼地方,他可真不想多待一秒钟。
  周定胜心里也慌兮兮的,但强装镇定。目光一扫,伸手一指。
  “喏,就在那边,你快去拿吧。”
  周连贵定睛一瞧,原来蜡烛都摆在条桌底下,一只纸板箱里。他也不做多想,赶紧几步上前,伸手去拿。
  哪知只箱子里躲着一只偷吃香油蜡烛的老鼠,被他伸手一惊,吱的一声蹿起来,拱的纸板箱里的蜡烛也跟着蹿上来,好似一只血淋淋的大手,要抓住周连贵一样。
  “妈呀!有鬼啊!”周连贵大叫一声,扭头夺路而逃,把自家亲爹老头都扔下了。
  周老爷子听到儿子喊有鬼,心里也吓得突突直跳。只见眼前一阵黑影呼的一下过去,吓得他也赶紧扭头跑。又不知哪里来的影子,跟着屋里的烛光一道摇摆,真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蹿出来,对着他张牙舞爪。
  吓得这老头哎呀一声大叫,哭爹喊娘的叫起来。
  “妈呀,有鬼,有鬼。老大,快回来,救命啊。”
  他老胳膊老腿的,哪里跑得过周连贵。脚丫子跟拐杖打结,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就咕隆咚摔了个大元宝,屁股都摔成八瓣,当即哎哟哟哎哟哟的叫起来。
  可周连贵只顾着自己跑,压根不管他。
  这世间难道真的有鬼?其实哪有什么鬼,就是有,也在人心里,根本不在外头。正是因为人心里有鬼,才会看什么都是鬼。只要做人行的正坐得直,心里没有鬼,又有什么可怕!
  周连贵被吓得一路跑到院子里,冷清清的月光照着,整个人透心凉,激灵灵直打颤。
  一边打颤一边在心里咒骂。
  该死的老二和老二家的,说好一道守灵,结果都跑了。把他跟老爹两个扔在这里,算什么意思?
  他莫不是就想等亲娘回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啊呸!什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
  亲妈那病,城里的医生都说了,是独个头字。什么是独个头字?是癌啊,治不好的!再多的钞票扔下去,也是白废。
  他也是为了大家好!
  这要是真把妈送到北京上海去看病,要花多少钱,老二他心里有数么?
  他心里没数!
  他现在有了老板女婿和老板阿囡,就青头青脑,要充大头。也不想想当时他算个什么东西,老娘到北京上海去治病,这个钞票难道不要他出的么?要他出,他出得起么?
  他是为了大家好,为了大家能省点钱,可不是为了他自己。
  再说了!这事难道只怨他一个?妈为啥会生这样的毛病?还不是被老三一家气的。老三两口子把爸妈的养老钱棺材本都折腾没了,老三才是害了妈的凶手,可不是他。
  何况,妈最关心的是什么?是周家有金孙。他留下钱,也是为了东山再起,为了萌萌和她肚皮里的孩子。现在周家有了后,妈就是死了也是含笑九泉的,好不好!
  一阵山风吹过,透心凉。远处传来一声夜猫子咕咕的叫声,就听见呼啦啦一声,落在了周家的院墙上。两只滴溜圆的大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周连贵,张嘴呱的叫了一声。
  “哎哟我的妈诶!”周连贵顿时吓得咕咚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祷告。
  妈诶,不是儿子不孝顺,实在是儿子也没办法。您这病是真的治不好,与其把钱白白扔给医院,还不如留给儿子孙子用。也是您老人家疼子孙的一份心意不是!
  妈诶,看在你新出世的金孙面上,你可千万不要跟儿子一般计较。您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将来谁给您三节两寿送饭送酒烧纸钱?
  妈诶,儿子一定给您多做法事,多少纸钱,还有烧金山银山,奴仆车马。阳间流行什么玩意,我立马都给您都烧去。让你在阴间当时髦的地主老太太,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妈诶,你就饶了儿子吧!
  咚咚咚的磕了十来个响头,他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弹。
  等那夜猫子拍着翅膀飞走了,他才胆战心惊的抬起头,看了看四周。
  周围静悄悄的,但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喊他。
  “老大,老大!”
  哎哟我的妈,您老还没走啊!他吓得脖子一缩,整个人又哆嗦起来。
  他在心里不住祷告,可那呼唤的声音却总在耳边。
  “老大,老大你快过来,快过来!”
  他不敢答应,就闭着眼祷告,把所能想起的各路神佛都求了一遍。
  可不管他怎么求,这声音还是在耳边萦绕,犹如阴魂不散。
  听着听着,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好像并不是亲娘罗小兰的声音,倒像是亲爹周定胜的声音。
  哎哟,老爹还在灵堂里呢!
  他这才想起了周老爷子,赶紧爬起来,哆哆嗦嗦往回走。
  这一回头,总算是看到摔倒在门口的周老爷子,赶紧把人扶起来。
  可老头这会死沉死沉的,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周连贵使了吃奶的力气,总算把周老爷子拖起来,结果离得近,他定睛一瞧。
  妈呀!月光下,老爷子的脸都变了样。右半张脸的脸皮和嘴角整个耷拉下去,就好似被人用力扯了一把似得,整个都成了鬼脸。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真是妈来过了,老爷子躲得不及时,报应就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