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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连富却不出去闲谈刷钱,反而留在家里帮罗雪梅收拾屋子,准备年货。
  小儿子放他出去玩,小女儿不爱出去玩,就索性给她一根鸡毛掸子,让她在楼下掸尘,做点轻省活计。
  看小闺女挥着鸡毛掸子在楼下乱舞,根本不像个正经干活的样,罗雪梅心里就别提多着急。
  你看她这个样,像是能嫁人当媳妇的样吗?家里的活是一点不会干,衣服勿会洗,下饭勿会烧,连掸尘都跟划乱水一样。跟她姐真是一点都比不来,这要是在以前,大妞早就大刀阔斧的忙活开了,她这个当妈的不知能省多少心,省多少力。
  可小闺女有这样那样的勿好么,也有这样那样的好。胆大,心野,主意正,脾气大,在这个屋里能当一个大小子用。
  可她本事就算再大,也不是真小子。将来总还是要嫁人做媳妇,这副脾气,这副做派,真当让人愁煞。
  楼上亲娘心里愁煞快,楼下小福星是一点不在乎。嘴巴里含着一颗奶糖,她划着鸡毛掸子在楼下“跳舞”,自得其乐。
  耍着耍着,就听到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
  刚刚出去不到半个钟头的小弟,跟个炮弹似得蹦进来。
  “二姐,二姐,回来哉,回来哉!”
  回来就回来呗,还大呼小叫的干嘛?外面牛屎不够他们这班坏小子炸了?这么早就回来。她手里揣着鸡毛掸子,皱起眉。
  小炮弹手里抓着花炮,气喘吁吁,两只眼睛亮晶晶,里面闪耀着的全是八卦。
  “二姐,你猜我看到啥了?”
  “啥?”罗芙馨一挑眉。
  “芙秀姐,周芙秀,她回来哉。”小八卦兴奋道。
  嗯?小福星立刻瞪起眼。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人已经到村口了,还是坐小汽车回来的呢,就是上回去省城你给我们坐过的拿什么……出租车。村里里人瞧见了,嚯,芙秀姐大变了样,她要是不说,我们都认不出来。”小八卦挥舞着胳膊上下比划一阵,说完,又扭头往外跑。
  “哎,你去哪儿?”罗芙馨赶紧追问。
  “我就是回来告诉你一声,大炮他们还在村口等着我玩呢。走了!”罗福彬压根不回头,一溜烟就蹿出去老远。
  “这小子,被牛屎糊住眼了。”罗芙馨撇撇嘴,眼皮子上上下下翻了翻,手里的鸡毛掸子无意识的扫过条桌上的花瓶茶缸。
  周芙秀回来了?这么快!这可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暑假里那事还近在眼前,周芙秀突然失踪,搅得村里人心惶惶。虽说大家都愿意相信她是一个人偷偷跑了,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心里终归有点发毛。
  如今她活生生的回来了,到叫罗家岙的人都松一口气。
  小弟福彬说她这趟回来大变了模样,还是坐着出租车回来的,想来应该是在外面混得不错,挣上钱了,不然也舍不得这笔花销。。
  可既然在外面过的挺好,她干嘛要回来呢?
  回来过年,一家团圆,共享天伦?在别家可以,在周家那就是做梦。
  暑假里闹的事,她难道已经忘了?周老三两口子对她,哪里有一点骨肉亲情可讲?
  周芙秀该不会以为,自己挣了钱来一个衣锦还乡,就能获得父母宠爱,在周家能抬起头来活着?
  只怕是万难。
  她不能挣钱,周老三两口子就嫌弃她,要卖她换钱。她要是能挣钱了,这两黑心肠的肯定立刻化身吸血虫,扒在她身上不撒手,不把她吸干决不罢休。
  更何况,眼下这个“要紧关头”,周老爷子为了救小儿子可是到处筹钱。周芙秀赶着这个时候来一个“衣锦还乡”,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不过,这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要是周芙秀真傻傻的被所谓的亲情捆绑,出钱救父。那她就提自个的父亲谢谢她,这一千五百块的“贼人债”,罗家就省了。
  一边掸桌子,她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果然,不多时就听到闹哄哄的人声袭来。
  一个时髦女郎被罗家岙的男女老少簇拥着,走过罗家的大门口。
  罗芙馨踮起脚张望了一眼,在人群中只看到一个烫着大波浪,戴一个大红发卡子,穿一身紫红呢大衣的女人,对方脸上化着妆,一眼瞧过去根本不像周芙秀。
  察觉到她的目光,那个描眉画嘴的女人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这回看到了正面,千真万确就是周芙秀。
  第499章 :大耳光子(四更)
  正如罗福彬所言,周芙秀是真大变了模样。
  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站在罗小兰面前,把这眼花绿花的老太婆给唬了一大跳。
  这是人是鬼?
  没错,在罗小兰眼里,周芙秀就算不在罗家岙寻死,出去肯定要活不成。
  外面的世界多可怕,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囡女,身无分文,也没有大人领着,出去闯江湖,能有好结果?
  然而万万没想到,周芙秀不仅活了,还活的蛮好。
  你看她这身打扮,哪里还像个乡下丫头,比城里的时髦大姑娘都不差。
  不过么,在罗小兰眼里,周芙秀这身打扮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她那一头跟狮子狗一样的卷毛,还有面孔上五颜六色的颜料,瞧着跟旧社会国民党女特务似的。
  “奶奶,我回来了,这是我给你从广州带来的点心,还有衣服。”见了罗小兰,周芙秀仿佛是一点都不记仇,满脸带笑的迎上去,还从包里拿出礼物来。
  见到有东西给她,罗小兰就眉开眼笑,一把接过东西,凑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了看,也不晓得叫亲孙女金乌,想拆礼物查看起来。
  点心包装蛮精致,五颜六色的纸板盒子,上面还写着字,可惜她不认得。但看这个包装,也晓得肯定不是路边摊头里买的,怎么着也得是副食品店的档次,说不定还是百货大楼里的高档货呢。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八只烤的金灿灿的月饼,花纹来得个漂亮。
  衣裳的包装也好,也是纸板盒子。她迫不及待就拆开,是一套内衣,还是绣花的。
  旁边人看看么,这肯定是高档内衣了,要不少钱呢。可罗小兰懂什么,她看衣裳好坏就是看够不够大,料子够不够厚。小的,薄的,都是差的。
  所以她对这套内衣不满意,张口就埋怨。
  “也不买点厚实的衣裳给我,叫我穿这么薄的,你是要冻死我啊。”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都在肚皮里笑话她不识好歹,做出那样的事,孙女回来还肯叫你一声奶奶么,就是做孙女的大方懂事,更何况还带了礼物给她,越发要拍马屁才对。
  可她倒好,一句好话都没有,还要埋怨呢。真当是个糊涂虫!
  照着上半年她做出的事体,周芙秀就算不认她这个奶奶都是应该。
  面对罗小兰的抱怨,周芙秀脸色微微一变。不搭理这埋怨,她自顾自问道。
  “爷爷呢?我爸我妈,还有小弟呢?怎么他们不出来?我也给他们带了礼物。”
  她一说起周老三两口子,罗小兰双眼一睁,两只手往大腿上用力一拍,嗷的就哭起来。
  “你还问你爹妈去哪儿?哎哟喂,真当是气数哉啊!我的老三啊,我的宝贝儿子啊,都是你那个勿要好勿要脸的亲娘,把我的老三给害了呀!”
  一边嚎还一边伸手戳周芙秀的面门。
  吓得周芙秀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更难看了。
  “你说什么?我妈害了我爸?”
  “对,就是她这个杀千刀的害人头,带坏了我的宝贝儿子。我家老三多听话,要不是别人带坏,怎么会去做那种事体?”罗小兰是一口咬定周连喜是被罗招娣害的。
  可周芙秀还是听的一头雾水,但这不妨碍她想明白自个爹妈一定是出事了。
  她瞧瞧朝周围的村民瞥了几眼,发现周围人都竖起耳朵听罗小兰哭嚎,眼中闪耀着看热闹听八卦的兴奋劲,就知道这件事周围人还不清楚。
  为了防止家丑外扬,她赶紧喝住罗小兰。
  “奶奶,你不要哭了。有什么事,等爷爷回来再说。你先回去洗把脸,我自己进屋去看。”
  她一说周老爷子,罗小兰这才回过神,自己说漏嘴了。
  老头子临走之前是三令五申要她嘴上多把门,不许把这事往外秃噜,可她怎么就忘了?
  对,都怪芙秀这个死丫头。要不是她回来,还问起她爹妈,她会说这些事?
  瞧瞧,又把错怪在别人头上了,还真是周家的“优良传统”。
  心里埋怨周芙秀,可人家送的礼物,却抓的紧紧的。
  “好哉好哉,我们屋里又不做戏文,都站在这人做啥?走,都给我走。”挥着手把过来看热闹的村民都赶走。
  周芙秀趁机进了院子,拖着她的皮箱直接就往自家屋里去。
  正门上了锁,可灶间的后门是虚掩着的。她从后门进去,灶间里冷冷清清,灶膛里一点火也没有,积的灰也是发硬结块的成年老灰。
  显然,这灶间已经很久没生火了。
  怎么回事?难道她爹妈都不在家做饭了?
  穿过灶间到堂屋,更是让她吓了一跳。
  因为大门关着,堂屋里暗沉沉的。可原先摆在当中的八仙桌,条桌,方凳,长凳,一个都没了。
  她伸手去拉点灯,绳子一拉就断。灯也没亮,抬头一看,灯泡都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
  把皮箱靠墙放着,她又蹬蹬蹬上楼去看。
  好么,楼上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管爹妈结婚时打的双人床没了,就连小弟和她各自睡觉用的竹板床也都没了。还有樟木箱,小书桌,方凳之类的,统统都没了。
  难道她父母搬家了?不住在这里了?
  她记得自己离家之前,父亲已经进城去做生活,只留亲娘在家里。难道父母亲两个在城里定居了?那也没必要把乡下的东西都搬过去吧,城里又不用这些的。
  可要是父母亲搬到城里去了,怎么奶奶还会那样埋怨?
  心里的疑惑是越来越多。
  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就听到楼下哐当一声响。
  她想起自己的皮箱还摆在楼下,赶紧踩着高跟鞋跑下去,结果就看到弟弟周福全正在那石头砸她皮箱上的锁。
  “你干什么?给我住手!”周芙秀急忙蹿过去,伸手一把抓住周福全的胳膊,喝道。
  周福全是一点都不怕她,抓着手里的石头就朝她身上砸。
  吓得她赶紧撒手。
  “你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