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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半年过去了,这六千米布还堆在仓库里无人问津。他确实听过小道消息,说是郭利发他老婆想要往外卖这批布,嫌堆在仓库里占地方了。可惜,这布的尺寸没人吃得消,故而价格是一降再降,也没人想要。
  如今想来,这批布可不就是给他预备的。也亏得小福星这脑子,敢情半年前她就算计了这出?啧啧啧,这可不就是“神算小诸葛”了。
  一面在心里佩服,一面就寻思着怎么去吃下这批布。他是肯定不能出面的,得倒两手,让别人去谈这笔买卖,他就躲在背后运筹帷幄。
  他知道这事得避着郭利发,所以找的是夏红彩那边的人。
  夏红彩是郭利发的糟糠妻,跟其他有钱布老板的糟糠妻不同,她是那种男人没法让她下堂的糟糠。
  自打卖布发了财之后,起先夫妻两还同进同出,同甘共苦,感情和谐。可渐渐的郭利发就犯了有钱男人的通病,开始拈花惹草起来。
  夏红彩闹也闹过,打也打过,哭也哭过,硬的软的都使过,也拉不回男人想要出轨的心。
  事已至此她也想的明白,横竖两口子没感情了就分呗。离了男人她还不能过了?
  可想分也没那么容易!生意是两人一同打下的,好容易做到江城市卖布的龙头老大,这要是分了,老大的位置保不住不说,两人彼此的资产也得缩水一大半。
  况且,郭利发也不想跟她离婚。他说他就是逢场作戏,就是玩玩,家还是要的,老婆也是要的。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他不是那般忘恩负义的男人。
  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仿佛他不但没错,还得捞个表演才对。
  夏红彩要是信他这鬼话,那这么多年的生意就白做了。
  可不信这鬼话也不行,委实是舍不得大好的局面和增增日上的生意。
  那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维持这名存实亡的婚姻呗。不过约法三章,红彩布业的生意照旧是一人一半,也照旧是男主外,女主内。
  她管着财政大权,外面跑单子印布卖布都归郭利发。至于他要拈花惹草,搞七捻三,只要别搞到她眼皮子低下来,她就睁只眼闭只眼。
  另外,搞多少女人她都不管,要是搞出“人命”来。这要是整出什么野种私生子,那休怪她翻脸无情。
  她这辈子已经没法跟郭利发清算,再敢让她孩子受累,那可不行。
  由此可见,这无论是强悍的女人,还是柔弱的女人,孩子都是她们最后的底线。自己受点委屈尚能将就忍耐,要是敢动她孩子,那就分分钟爆炸。
  老板娘把着门市部的财政大权,管着门市部的买卖和仓库里进进出出的各色印花布,在红彩布业里那是说一不二响当当的铁甲女王。
  郭利发在外面厉害,到了门市部里面也得低三分头。
  印什么布,怎么卖,这都是郭利发说了算,所以当年他要盗印柏文强的花型,夏红彩是没意见。反正红彩布业的花型天天被人盗印来盗印去,他们盗印一下别人的又怎么了?只要能挣钱,江湖规矩算个屁。
  可郭利发看走眼,让柏文强这小子给耍了,这花型就是个坑,尺寸是坏的,压根不能用。好这印出来的六千米布,就这么砸在手里。
  当然咯,六千米布也就几万块钱的事。为了这几万块钱跟郭利发不痛快,呗不着。可问题是这六千米布堆在仓库里碍人眼啊,且不说看着就让人想起吃的瘪,也占地方不是。
  红彩布业每个月都要出两三万米的布,光是仓库就租了老大一间,就这还不怎么够用,时常要去借用别地的仓库周转。
  每次去跟外面借地方,她就想起半年不挪窝的那六千米。就跟刺似得扎在眼睛里,越看越不顺心。
  打折往外卖的心思早就有了,可问题是人买布的也不傻。这布尺寸有问题,买回去不能做大件的床品,做小件的又卖不上价,高不成低不就,就是个鸡肋。
  来看一个,就跑一个,都觉得呗不着。
  当然也有真心想要的,可价钱压得太低了,连胚布钱都呗不过,她也不肯亏得太过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半年功夫就耽搁下来。
  到如今,外面的新花样是层出不穷,这六千米布早就成了陈年旧款,越发卖不上趟。
  这会子一听有人要,也不摆那龙头老大的臭架子了,只要价钱看得过去就买了。亏点就亏点,总比堆在眼前看着讨气强。
  柏文强也鬼的很,他是存心想要这布,可又怕自己要的太诚心,反而惹人怀疑。所以跟委托去谈的那位布商约定好,他就给一个定好的数,差价都归小布商。
  这么一来,小布商那肯定是卯足了劲狠狠压价,压的越多他才赚得越多。
  也正因为他压价狠,反而让夏红彩觉得人家就是想来捡便宜,捡的到就要,捡不到就算,并非是存心冲着这花样来的。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夏红彩还是把这批布贱卖了,亏了三分之一的价。虽然肉痛。但好歹也去了心头的一根刺,也能腾出地方搁新布。
  这六千米布分两趟运出了红彩布业的仓库,在外面兜了一个圈,最后都进了福利厂的仓库里。
  直到这布平平安安进了厂里,柏文强才把憋在心里的一个气缓缓吐出,然后忍不住就仰天大笑,笑的喉咙口都朝了天。
  那是得意之极!
  好,好,好!这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柏文强不是君子,所以报仇只能半年。
  嘿嘿嘿,要是郭利发知道这事,那脸色得多有趣啊!他可真想现在就看到。
  第385章 :乐极生悲
  该!谁让他算计别个,还仗势欺人。有钱了不起?有钱有势就可以随便偷别人花型?
  这下偷了个大狗屎,摔坑里去了吧。
  想欺负他柏文强,那可没门!他可是有小诸葛小财神保佑的,老天爷关照着的幸运儿!
  柏文强是洋洋得意,美得走路都能跳上几步,唱上两句。惹得福利厂里的年轻女工们笑的直捂嘴,说他没个正经大老板的样。
  被人笑话他也无所谓,反正今儿个真高兴呀真高兴。
  结果没美上半天,事情就出了纰漏。
  这新进来的布,尺寸不对!这下可真是乐极生悲了。
  “怎么了怎么了?”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他一头撞进打样间里,不解的问。
  伟娟师傅拎着手里的布跟他抱怨。
  “尺寸勿对啊,柏老板。这只布跟你前面拉来的那批,尺寸推板的大咧。照以前的尺寸裁剪,裁勿开,这下怎么办?”
  “啊?”他这下傻了眼。
  赶紧把布扯开来,用皮尺这么一量。
  果然有问题!
  他的布是严格按照小福星指使的尺寸,在印之前就考虑了缩水,成品经过水洗磨毛之后,完全达到床品应有的尺寸。所以,他的布能够完全按照罗芙馨在设计稿里的要求进行裁剪和拼接。
  可郭利发的布是赶着时间偷印的,根本不知道还要考虑缩水,等经过水洗磨毛之后,每一个单元花型都要比柏文强的短上五公分左右。
  就是因为这小小的五公分,这布就没法按照设计稿的要求剪裁了,等于成了废品。
  这下怎么办?难不成这花型没坑到郭利发,反而要坑上他自己了?
  这可不成啊!他才刚享受到一点复仇的乐趣呢。
  柏文强顿时急出一头热汗。
  还是伟娟师傅提醒他,还等什么,赶紧找小福星去,请小财神爷给想想办法呀!
  对对对,他还有小福星呢。
  可偏偏罗芙馨这会上她的化学补习班去了,没在厂里。
  哎哟哟,这可把柏文强给急死了。
  好容易等罗芙馨骑着自行车回来了,他就忙不迭就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车把手,不管不顾的喊起来。
  “小福星,救命啊!”
  这是咋的了?
  罗芙馨给他吓了一跳,赶紧跳下自行车。
  “怎么了这是?”
  柏文强赶紧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她这才明白过来,赶紧点点头。
  “行,我知道了,你别着急,过去看看再说。”
  把自行车停一边,连书包都来不及放,就跟他去打样间。
  那布还摊在桌上,她先看了看,又拿皮尺仔细量了量。
  这批布是郭利发从南边的印花厂做来的,水平倒是一点不比江城市的差,该有的细节一个不少,颜色艳丽,层次分明。
  就是这尺寸出了问题,没考虑到缩水。
  这也难怪,郭利发不知道这花型是要剪裁开了重新拼接,只当它是一个囫囵完整可以用的花型,结果就导致布印好了,看得人多,买的一个没有,砸在手里。
  如今,这布到了柏文强手里,就该他承受这尺寸的问题了。
  这六千米布是花钱买来的,不看在钱的份上,就是为了出口气,也得把它用了。当废品是万万不能的。眼下只能改设计,看能不能把这五公分的缺口给补上。
  她皱着眉想了想,又拿起以前的设计稿仔细琢磨琢磨。把原先的设计稿在心里过了两边,她轻轻一拍巴掌。
  “没事,把原来的设计稍微改动一下,这布就能用上了。”
  “真的?那你可快改,我这口气能不能出,就全看你的了。”柏文强一听能用,心里的重担是撂了大半。
  罗芙馨朝伟娟师傅点点头。
  老裁缝就凑上前来。
  “伟娟师傅,裁剪仍旧按原先那个样子裁。少掉的五公分都扣在边上,尽量保证主花型尺寸够大。”
  伟娟师傅点点头。
  “行,这没问题。可边上缺的这五公分怎么补?总不能裁几条布缝上去吧,那多难看。”
  “那当然是不行的。底边缺的这五公分不用布,用蕾丝补。”
  “用蕾丝?蕾丝那么软那么薄,能行吗?”
  “当然不能用那些贴布装饰用的蕾丝,得用那种窗帘上的蕾丝。够硬,够重,正好能把边压垂下去。就是如此一来成本要增加,得赶紧到辅料市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蕾丝,顶好要五个颜色都全的。要是没有,那想办法定做一批也好。如果定做的话,直接做成金色,量大一点无所谓,以后也能用。”
  “行,那我这边先裁两套,让他们先做起来。蕾丝这块我下午去趟辅料市场看看,捡着合适的买点回来,你再过过目。”
  “行,就这么办吧。”
  一听她们两个三四句话就把事情安排下去了,柏文强这颗心总算是彻底落了肚。
  这一边罗芙馨是学习创业两不误,忙得热火朝天。
  那一边任飞翔可彻底蔫了,搅和得连学习的心都没了。
  他周末兴冲冲的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工人文化宫,结果从早上八点半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等的是望眼欲穿,愣是连罗芙馨的头发丝都没等来。
  难道罗芙馨骗了他?根本不喜欢他,所以不肯来赴约?
  这么一想,可把少年的满腔热情都给泼了个透心凉。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倒在床上就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