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三十万太贵了
“是罗老板吧？幸会幸会，这是我的名片。”一张雪白挺括的名片就递过去。
柏文强是哭笑不得，伸手往旁边一指。
“汪经理你弄错了，喏，这位才是罗老板。”
这下轮到汪晓东挑起眉毛，哎哟一声惊呼。
“原来罗老板这么年轻啊？哎呀呀，这真是英雄出少年，是我冒失了，见谅见谅。”
说着，把手里的名片又递到罗芙馨面前。
小福星微微一笑。
“汪经理，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伸手接过名片，又跟对方握了握手。姿态落落大方，叫汪晓东不敢小窥，忍不住又上下打量她一番。
“走，我们到办公室里去谈。”厂长连忙招呼。
一行人到办公室里，各自落座。罗芙馨因为是请假出来的，故而没时间客套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汪经理，我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说话直接，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哪里哪里，罗老板年轻有为，我佩服的很。你有什么话尽管讲，我们畅所欲言嘛。”
“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厂里的机器有多少要买，价钱如何？能不能给我一个准信？”
“我们厂里有两个车间的机器要更新换代，先出一半，也就是一个车间，总共二十五台机器。其中二十台是缝纫机，剩下的是两台锁边机和三台绣花机。不知罗老板你想要几台机器？”他不说价格，只说了数量和品种。
罗芙馨想了想。
“我都想要。”
汪晓东挑了挑眉。小丫头嫩生生的脸，口气到不小。都想要？她知道这批机器要多少钱么？要不是老同学介绍，他还真以为这是个恶作剧，纯心作弄他呢。
眼睛微微一撇，看到旁边老同学悠然自得的喝茶，碰到他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他直说。再看那个一开始他误会的年轻老板，也是一脸从容。
心里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讲。
“这个……刚才我的老同学也说了，这批机器当年厂里是花了六万多美金买来的。这机器是真的好，要不是我们厂现在要搞中外合资，外商不肯出钱只肯出机器，否则我们也不想换呢。我们红双喜是国营企业，不是那些私人小厂，买来的机器乱七八糟也不是什么来路。我们这个机器当初是欧洲正规厂家买的，一直用心保养。前年波兰的专家还来做过保养呢，都说机器好得很，再用十年也没问题。这批机器么，当初是六万块，美金。虽说是用了快十年了，可我们厂里保养做得好，现在么一半价钱总还值的。罗老板你说是伐？”
一半价钱就是三万美金，换成人民币就是三十万。嚯，有点辣手啊！
罗芙馨脸色微微一变。
汪晓东见她脸色变了变，转头看向自家老同学。
厂长连忙道。
“三十万会不会太贵了点？老汪啊，我们是老同学，你可要给个实惠价哇。”
汪晓东这才发现他们误会了。
“不是滴呀。三十万是全部机器的价钱，我刚才说了，这一批只出一个车间的机器，只有一半的，是十五万呀！”
十五万么，听起来没那么吓人了，可惜罗芙馨还是拿不出。
换成三十年后么，别说十五万，就是三十万也不稀奇。但现在连一万块都稀奇，十五万就很惊人了。当然咯，江城市大老板多。卖布的做服装的，随随便便拿出几十万现金的都大有人在。
她是真心想要买一批电洋车，给福利厂更新一下设备，可手里的现金也是真的不足。但手里虽然没钱，她却并不想就此拒绝汪经理。
现在还只是初步会谈，对方是漫天开价，她可以落地还钱，这十五万不是最终的数目。更何况，机器到底值不值得买，值多少钱买，还得亲眼看过才知道。
“汪经理，我们可不可以先看看机器？”
“你要看机器啊，这当然可以。我过两天就要回厂里去，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跟我一道去，我亲自带你到车间去看。”
“好，那我就恭谨不如从命。不知汪经理是坐汽车还是坐火车？我这边叫人一道买票，方便一点。”
原本以为这位罗小老板被十五万吓到了，汪晓东觉得自己要白来一趟。哪知对方现在要跟他一道去厂里看机器，还主动提出买车票，倒像是真心想要，决不是恶作剧。
“我都好的，客随主便嘛。”彼时国营单位出差都可以报销车票，本来要他自己先垫付，现在有人出钱，等于他白赚一张车票，精明的上海男人心里蛮高兴，脸上的笑意也更真诚了。
罗芙馨立刻拜托福利厂的会计。
“陈会计，那就麻烦你代我订四张火车票，到上海的，要软座。”
现在火车软座和卧铺的票个人不能随随便便买，要有单位介绍信，所以由福利厂出面买更方便。
“罗老板客气了，我随意，随意的。”一听她安排软座，汪晓东是越发高兴了。
约定了一道去红双喜看机器，接下来的事体就得等看过机器再继续谈。柏文强想给罗家姐妹献殷勤，于是自告奋勇招待汪经理。
大人的招待么就是吃饭喝酒，小福星还是学生，没法参加，只好到车间去看看。
论设计花样，想点子搞创意，柏文强就是拍马也赶不上罗芙馨。可论跟老江湖打交道，交朋友，罗芙馨是拍马也追不上柏文强。
拉着福利厂厂长和会计作陪，三个人三面包抄，把汪经理卷到了大饭店里吃饭。柏文强是花了心思的，从上海来的国营厂采购经理，肯定见过不少市面，普通小饭店请客就太不上档次了。必须是装修考究的大饭店，吃海鲜，这才显得有诚意。
对于汪晓东这个人，他是一点也不相信的。这种老采购就是江湖老油条，嘴巴里的话是一句都不能信。他信的是福利厂厂长，是个实心人。要是不实心，也不会在这阪街道企业里混，早就人往高处走了。
既然是厂长推荐的，那么这桩事体可信度还是很高的。至少这个汪采购和他厂里的机器肯定都是真的，不是皮包公司里的骗子。
第296章 ：柏文强的打算
只要机器是真的，那么这个汪晓东就值得好好“投资”一番。要知道一个厂里能做上采购经理的，肯定是手眼通天八面玲珑。机器定价虽然不是他定的，但他能跟定价的人说上话，这就比什么都管用。
拍好了这位汪采购的马屁，只要他在定价的人那里吹一点风，这价钱可不就好商量了么。
小福星手里有多少本钱，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门清。她的钱大头都填进了轻纺城的铺面里，手里现在拿的出的现金不到两万块。虽然还有账面上的钱，可加起来也不到五万。
这点钱，买机器是肯定不够的。
当然咯，他是很乐意借钱给小福星。不过这小丫头好面子，连布料都要跟他算清账目，借钱恐怕难开口。
罢了，她不愿意借钱么，就当他参股投资好了。诶，参股好啊，参股么等于是把他跟罗家姐妹又绑在一起了。他来福利厂走走看看，更加名正言顺。
那既然自己也要参一股么，就越发要压价钱省钞票。毕竟帮小福星省钱，就等于帮自己省钱。
这边柏文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那边罗芙馨正在车间里看做好的裙子。
车间里洋车隆隆作响，工人们都在忙碌的干活。如今这里已经大变了模样，原先是两条线，一条十个工人，大家都做一样的生活。现在变成了三条线，两条粗加工，一条做前片，一条做后片，每条八个工人，各自管两道工序。剩下四个经验老道的师傅师第三道线，专管收尾和封腰，做最难的三道工序。
因为手里的工序都只有两三道，熟能生巧，手脚快了不少。往常一条裙子一个人做做么，就算不用裁剪也得两个班才能做好。现在可好，三条线一开，一条裙子呼啦一转就做好了。既快又好还方便，人人都称赞。
一百多条裙子，厂里都不用三班倒，只开一个白班就够，一个星期不到就做好了。其实本来还能更快，但小福星要求，头一批一百条裙子要精工细作，严格要求。
因为是要做牌子的！
裙子做好了还要手工钉扣，镶腰带，贴标签，挂商标。
这商标也是厂里自己做的，用缝纫机绣花，绣了一百多条小布片，上面是清清爽爽四个字“出水芙蓉”。
这芙蓉二字自然是出自大姐的名字，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商标。这个商标是用来做精品的，摆在百货大楼女装柜台里销售，故而用的是中文牌子，看起来像传统老厂出来的货色。
当然咯，中文牌子做的是精品。除了精品也要做大众品牌，走群众路线，薄利多销。所以眼前的流行也不能忽视，她也想好了。这大众品牌就叫“b＆g”，贴一贴国际流行品牌“d＆g”的名气。至于“b＆g”啥意思，很简单就是“beautiful girl”漂亮女孩。九十年代崇洋，老百姓都觉得外国东西好，就是卖时装也要是英文牌子才洋气。
为了迎合老百姓的审美和品味，她也不能免俗。
在大饭店里推杯换盏，把汪经理拍的舒舒服服，又亲自送到招待所，柏文强这才开车回到福利厂。正好看到罗芙馨招呼底下的工人给做好的裙子打包，看到包装袋上出水芙蓉四个字，他福至心灵，突然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看来福利厂这摊生意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姐罗芙蓉。哦哟，这个小丫头真是……有情有义。
如此一来么，他是越发想要参一脚了。
眼看她又要买电洋车给福利厂换设备，便自告奋勇为她张罗出资。
再说了小福星本事大，眼光好，只要她看中的生意，肯定能赚钱。谁还嫌钱多呢！既能赚钱又能帮助芙蓉妹子，这是双赢啊。
接着跟她“汇报工作”的名头，他跃跃欲试的提出了想要参股的想法。
“小福星啊，你当初跟我说的话，我现在也好好的想过了。你想搞服装，这一摊我是不会来抢你生意的，你放心。不过，你上回跟我说了，要我想想清楚，是不是要专心搞床品。我想过了，做床品还是蛮趁钱的，我要搞的。你看，这个福利厂是不是也让哥哥我参一股。你也可怜可怜我，让我的大货也有地方做！免得到时候成了孤魂野鬼，没地方去做大货，有钱都赚不到。”
他说的可怜兮兮，落在罗芙馨眼里却是“包藏祸心”。
说来说去，他就是要跟她，跟大姐绑一块嘛。别以为她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
论本心，是并不想自己的生意都跟柏文强搅和在一起。合作做生意是最容易伤感情的事，多少亲兄弟好姐妹，因为拼拢一道做生意，最后都闹得连亲戚朋友都做不下去。
虽然她和柏文强是因为一道做生意而有了交情，可长此以往下去，难免在生意上会有分歧和冲突。毕竟柏文强属于野蛮生长型的生意人，而她是接受过正规贸易体系教育的契约型商人，两者在核心理念上有巨大冲突，根本不能相容。
现在事业发展初期，还有合作的可能。等到事业继续发展下去，分歧和冲突只会越来越大，直至不可弥合。
到时候，这一路走来的“革命友谊”能不能经受得住考验，就不好说了。
再加上柏文强还对大姐有那样的心思。两个人要是成了，那开夫妻店倒也可以。可要是不成，将来掺和上各自的另一半，只怕两个人的家庭都麻烦不断。
想想也是蛮头痛的。
她是人小心大，一想已经想到十年后，二十年后。
柏文强根本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道道，还在那里继续劝说。
“我晓得你人小志气大，想要一个人吃下这摊生意。可你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肚皮，你手头有多少现金？这批机器么，我肯定会帮你跟那个姓汪的打交道。不是哥哥我夸口，搞定了这个姓汪的，你买机器的钱肯定能降这个数。”说着，他朝罗芙馨伸了伸手掌。
罗芙馨挑了挑眉。
能降五万块？这么多？可能吗？
第297章 ：不许看
看她也会被吓到，柏文强洋洋得意嘬了嘬牙花。
“要是卖他自家的东西么，他肯定是一分不让。可这又不是他家里的东西，是厂里的。卖多卖少他是一分钱都不赚。只要我们能让他和那个定价的心满意足，他自然也会让我们心满意足。”
酒席上，他早就探过汪晓东的底。对方借着酒意装疯卖傻，也给他露了意思。
罗芙馨也是久经商场的人精，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吃回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改革开放，搞活了经济也搞活了人心。
随着经济越来越发达，人心也越来越往钱眼里钻。各种吃拿卡要，是层出不穷。
到了后来还出现不给回扣，就没法做生意，不给红包，就不给办事。社会风气是一落千丈。
甚至还有“笑贫不笑娼”的。现在出轨搞婚外恋，还是人人喊打的时代。谁要是传出生活作风有问题，那是人人鄙视，还会丢掉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