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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麦乳精吧,先垫垫。”
  罗雪梅气的瞪大女儿一眼,指挥小女儿找来奶瓶泡麦乳精,结果罗芙馨晃了晃暖壶,空的。
  “我去隔壁借点热水,先对付一下。”
  拿着奶瓶跑出去,找那正看热闹的大婶借开水。
  大婶皱了皱眉,一边给她热水壶一边唠叨。
  “不是我多嘴,你们真得管管了。当妈的不好好带孩子,当爹的又整天不着家,这日子怎么过得?孩子整宿整宿的哭,吵得我们都没法睡觉。”
  罗芙馨抿了抿嘴。虽然早就料到大姐的日子不会好过,可亲眼看到她和囡囡受这样的折磨,还是把她气的直咬牙。
  华国伟,你好狠的心。这难道不是你的老婆,你的闺女?还有没有责任心?是了,畜生怎么会有心!
  “谢谢你大婶。”暗暗咬牙,把心思压着,她谢过邻居,拎着水壶回屋。
  赶紧拿空碗把滚烫的热水兑凉些,泡了一奶瓶的麦乳精。刚送嘴边,囡囡就迫不及待的一口刁住,狼吞虎咽。敦敦敦,一气不带歇,把一瓶都喝光了。罗雪梅要拔奶嘴,她还咬着不肯放,真是饿坏了。
  这可怜的小东西!看着囡囡,罗雪梅想起养大女儿时家里的苦日子。
  那年日子艰难,她下田出苦力亏了身子,生了娃不出奶,又没钱买奶粉,孩子饿的嗷嗷叫。周连富回周家借钱买奶粉喂孩子,婆婆罗小兰硬是不给,说钱要留着给小儿子下定娶媳妇。是公公周定生偷偷给了十斤粮票,周连富买了米,回家熬成稠州,给大妞吃米油,给她喝粥补身子。又去山上采草药,熬给她喝下奶。
  慢慢的,她开了奶,大妞才吃上奶,养住了。
  那十斤粮票后来被婆婆罗小兰知道了,坐在罗家门口骂了三天街。晚稻收割后,硬是逼着他们还二十斤谷子。
  罗雪梅会变成如今这样一个一分一毫都抓在手里不放,斤斤计较,重男轻女的乡村泼妇,实在是因为曾经的日子太苦了。就因为罗家穷,没儿子,就处处受人欺负。
  一连喂了两瓶麦乳精,囡囡总算吃饱了,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罗芙馨早就兑好了温开水,等孩子吃饱,就轻手轻脚给她擦了擦身,换上干衣裳。吃饱喝足,又干爽舒适,小囡囡就不哭不闹,又变回乖宝宝。
  见小女儿还挺机灵能干,罗雪梅心头的火消了不少。这火气一消,便又心疼起大女儿来。
  “大妞,你今天吃了么?”
  好这一问,才晓得不仅小的饿着,大的也没吃呢!
  又赶紧的生炉子,先给她下个面煮个粥,好家伙,米缸是空的,橱柜里要啥没啥。还是罗芙馨做主,给大姐做了一大碗红糖吞鸡子,反正东西都是现成带来的。
  罗芙蓉一个人闷着,傻愣愣的也不知道饿。这会子对着亲娘哭了一场,又被家人围绕着嘘寒问暖,人就渐渐醒过来,闻到食物的香气,顿时就觉得饿了。
  也顾不得烫嘴,对着大海碗就吨吨吨吞了一大碗红糖水,又吃了四个荷包蛋,整个人缓过气来。
  见她有了些精神,罗雪梅一边打发小女儿烧开水,一边拉着大女儿细细询问起来。
  “这到底是咋得了?你咋就把日子过成这样?刚还说什么活不成了?怎么回事?”
  说道活不成了,罗芙蓉的眼圈又红了,眼看又要掉泪。
  “哭什么,没出息!有事说事,妈给你做主!”罗雪梅从粗糙的手抹了抹她的眼圈,又握了握她的手。
  有亲娘在身边,罗芙蓉也有了主心骨,这才耷拉着脸,抽抽搭搭的开口。
  “妈,我……我身子坏了,往后……不能生娃了!”
  第27章 :奇怪的病历纸
  “你说什么?身子坏了?不能生娃了?这……这是咋回事?”罗雪梅一听就懵了。
  罗芙蓉眼泪汪汪,一边抽泣一边从床底摸出一张病历纸,递给她。
  罗雪梅不认字,招手叫小女儿过来,把纸塞她手里。
  “二妹你快瞧瞧写了啥。”
  罗芙馨定睛一瞧。是镇医院的病历纸,医生的字写的跟鬼符似得,她连蒙带猜,就瞧见几个关键词。
  “手术”“子宫摘除”!
  那头罗芙蓉也一五一十的跟母亲讲了这一阵家里发生的事。
  自那天她从镇医院出院回家之后,一个星期之后华国伟又回去了一趟,拿钱赎回他的手表。就是那趟回来,带回了这张病历纸。也正是这张病历纸,在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照着病历纸上写的说,她这次难产之后出现了大出血的症状,医生为了给她止血保命,不得已摘除了她的子宫。
  罗芙蓉虽然只是初中毕业,懂得不多。可作为女人她也知道子宫摘除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而且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绝对是重大打击,她当时就差点晕过去。可想到女儿囡囡,又硬生生挺住了。
  失去子宫虽然打击很大,可幸好华国伟是国家干部,按照政策规定,他们夫妻两本来就只能生一个孩子。万幸她已经生了囡囡,两口子好好养育这个宝贝女儿,有没有子宫倒也无妨了。
  当时华国伟也是这么安慰她的,叫她感激他的体贴温柔。
  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她婆婆黄菊花就从乡下过来,说是来看望孙女,却空着一双手,而且还拉长着脸。
  罗芙蓉不敢计较,低眉顺眼的把人请进屋。心想着老人家都喜欢孩子,兴许见了小毛头,婆婆看在亲孙女的份上能多云转晴。
  哪知对方是打定主意要风雨雷电,对着她和孩子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说一千道一万,终归是气她生了个女娃,叫华家断了种。可这生男生女又不是她说了算,她也是没办法。再说了,国家都提倡男女平等,生男生女一个样,新社会总得有新风气。
  可这些话对黄菊花来说等同于放屁,说了也是火上浇油,不如不说。
  念着华国伟的好,她于心有愧,伏低做小,当个孝顺媳妇。不仅不回嘴,还拿钱出去买菜割肉,招待老人家。
  哪曾想等她出了门,黄菊花就蹭的跳起,甩开膀子在屋里翻腾起来。这一翻,把她藏在床底下的病历纸给翻出来。老贼婆是识得几个字的,对着这张“鬼符”当下连蒙带猜,猜了个大概。当下就以为是拿到了“尚方宝剑”,闷声不响,把纸偷偷藏裤袋里了。
  等她回来,就看到婆婆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喝奶粉吃点心。床上小毛头哭的哇哇的,她也不管,把罗芙蓉心疼的,眼圈发红,心口发酸。
  可再心疼她也不能说婆婆的不是,只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烧菜煮饭,忙前忙后忙得团团转。她忙得满头汗,黄菊花是一眼也不看,自顾自吃喝不停。
  原以为自己多陪小心,把老人家哄顺了就好。哪里知道,这老贼婆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等华国伟下班回家,就把裤袋里藏着的病历纸掏出来,一巴掌拍桌子上,逼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看这病历纸,罗芙蓉就知道坏事了。可想着丈夫是向着自己的,而且现在有国家政策,她又已经生了囡囡,虽有点慌但还稳得住。
  华国伟不敢欺瞒老娘,好言好语一番劝,说的也是这么一番。
  可黄菊花不管这些,她就认准一条死理:华家绝后了!
  生了个女儿有个屁用!什么男娃女娃一个样,狗屁!男娃是香火,女娃是外人!华家三代单传,不能在她手里绝了后。要不然,她死了就没脸见华国伟的爹和华家的列祖列宗。
  哦哟!黄村谁不知道这老贼婆历来就看不上华老头,整天说自个丈夫是个三杠子压不出一个屁的孬种。当年要不是她好吃懒做,硬把一整个家累让华老头一个人扛着。为了给华国伟念书凑学费,华老头是硬生生的把自己给累死的。丈夫死了,就听黄菊花干嚎不掉泪,村里人都说这婆娘心狠心硬,不是好人。
  这会子倒把个死人摆的那么高,说得好像多在乎似得。
  说穿了,她就是看不起罗芙蓉和囡囡,为了让儿子迎娶新人,要把眼前这母女两除之后快。
  这对母子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事情一旦闹开了,就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黄菊花心疼儿子,不对他下手,操起胳膊就薅住罗芙蓉的头发,对着她又打又骂。
  “个挨千刀的丧门星!不要脸的臭婆娘!煽了种不下蛋的瘟鸡!”各种恶毒的谩骂劈头盖脑就朝她喷去。
  华国伟还假惺惺拉架,跪在地上央求,实则是拖着罗芙蓉不让她挣脱,好让母亲打的痛快,打的出气。
  罗芙蓉被这对母子揪着围着,脸上挨巴掌,身上挨拳脚,折腾了一天的人哪里熬得住,差点就晕过去。
  华国伟眼瞅她软绵绵的倒地,赶紧拉住老娘,怕打出事来。
  黄菊花还意犹未尽,打得正兴起,被拦了还瞪眼。华国伟赶紧抱着她的腿,一边干嚎一边使眼色。这老贼婆见打不成了,眼珠子咕噜一转,掉头就过去砸锅摔碗,噼里啪啦,叮呤咣啷,把罗芙蓉收拾的整整齐齐温馨温暖的小窝咂了个稀巴烂。
  华国伟也不管,反正他本来就不想过了。
  罗芙蓉晕沉沉跌坐在地上,看着一地狼藉,听着满耳谩骂,心里是又苦又委屈,恨不得带着女儿立刻撞死,好成全了丈夫也孝顺了婆婆。
  看着华国伟嚎啕,她还当他是好人。哪里知道这对母子是一个又哭又闹,又骂又打的唱白脸,一个又跪又求,挨打不还手挨骂不还口的唱红脸,尽坑她一个。
  末了,黄菊花甩下两个字“离婚”!犹如晴天霹雳,打的罗芙蓉瘫软在地,爬过去一把抱住华国伟的大腿喊道。
  “我不离婚,我不离!”
  第28章 :闹离婚
  “妈!你别这样。”华国伟还唱红脸,装模作样。
  黄菊花对着罗芙蓉呸的吐了口唾沫,伸手一把拽开她的胳膊,把儿子提溜过来,伸手戳着她鼻梁臭骂。
  “你还有脸哭?你行行好吧,饶了我们家国伟。他可是三代单传的独苗,老华家还等着他传宗接代呢!你有本事,生个儿子出来,我就拿你当祖宗供。可你没本事!本来么,头胎生个女娃也没什么,先开花后结果。你们还年轻,我也等得起。你别拿什么政策来糊弄我,我告诉你,我就认老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只要你能生儿子,多少罚款老娘我都认。可现在还说什么?你被人骟了,还生个屁!离婚,必须离婚!那个赔钱货你也带走,我们老华家不稀罕。”
  被骟了!生个屁!必须离婚!雷声隆隆,震得罗芙蓉木瞪瞪呆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傻了。
  “妈,你别说了!”华国伟还装腔作势。
  黄菊花掉头哄他。
  “你别管,听妈的没错。妈给你找个年轻漂亮的城里人,包生儿子!比这被骟了的瘟鸡好一百倍!”
  华国伟当然是不同意,黄菊花就那巴掌拍打他。是真拍假打,宝贝儿子呢,哪舍得打。一边拍一边跟唱戏似得干嚎。
  “杀千刀的小畜生,有了媳妇忘了娘。我掏心挖肺的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老华家!你要媳妇不要娘,你忘了你死去的爹,你舍得让你爹在天之灵不闭眼?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命苦啊!寡妇失业的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报答我。挨千刀的丧门星,不下蛋的臭瘟鸡。我当初就说不要她,你非要。扫把星,败家精!”
  一句句,一刀刀,扎在罗芙蓉的心里,把她的心都扎透了。
  华国伟偷眼看她,觉得今天差不多了,就给老娘使眼色。黄菊花撇了撇嘴,用手一抹鼻涕,甩在地上。
  “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要是不跟着瘟鸡离婚,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甩了狠话,愤愤然离去。
  华国伟就唉声叹气,左右为难。也不安慰妻子,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到等着妻子来安慰他。
  罗芙蓉的心疼极了,面对这样的羞辱,但凡有点骨气,就该扭头回娘家,跟这老封建的恶婆婆斗到底。可她心疼丈夫,心疼女儿,心疼这个小家庭。她被蒙在鼓里,还觉得华国伟是好人,跟自己一条心。自己受了大委屈,却还心疼丈夫挨打受骂,强撑着起来收拾屋子,煮饭做菜。
  毕竟,日子还得过。
  她是想过日子,可黄菊花和华国伟不想让她过日子。
  自打晓得了罗芙蓉的“命门”之后,黄菊花就拿着这事隔三差五的过来骂人,逼她离婚。
  华国伟起初还装装样子,一趟两趟之后,就做出受不了夹板气的委屈样,在厂里是越呆越晚,渐渐就不着家了。
  难得回来一趟,罗芙蓉劝他早点回来,他还跟她发脾气,说工作忙,又说有空也得回去劝老娘。说来说去,他是理由充足,她必须体谅配合,否则就是不贤惠。
  罗芙蓉自然也指望他能劝好婆婆,更不敢耽误他的工作,只好一个人硬扛着整个家。
  这一天两天还能凑合,十天半月可就不好过了。到如今,华国伟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不回家了。
  然而到此,她还觉得丈夫是好人,是婆婆不好,硬把人拦着不让他回家,就为了逼她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