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中,皇后终于苏醒过来。当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后,她的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苏行人。”
“娘娘,奴才在。”苏行人恭敬道。
“长寿他们是不是出事了?”皇后隐忍道。
“奴才不知。”苏行人低声道。
“宫里如何了?”皇后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悲痛,再睁眼时已然一脸冷静,“如今安国公在何处?”
“宫里如何奴才尚且不知,不过安国公早已去皇城平叛。”苏行人回答道。
“送本宫去皇城。”皇后吩咐道,“本宫绝不能叫那冒牌货鸠占鹊巢。”
知子莫若母,假太子做出这种事,皇后便笃定他是冒牌的。她根本不信在她和皇帝精心教导下的太子会是如此表里不一,甚至禽兽不如的玩意。
苏行人闻言眼中闪过一缕异色,随即迅速敛起:“是。”
皇后刚走出房门,就见到了恰好过来的裴氏,以及一直坐在院子里心大如斗地吃着点心的胡涂。
“姐姐醒了。”裴氏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才刚醒,怎么不多歇会?你放心,秉诚虽然不着调了一些,但打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定能铲平叛乱。”
安国公,姓易,名秉诚。
皇后闻言轻笑道:“我自是信安国公的,但值此为难之际,我这个一国之母又岂能龟缩不出,叫天下人笑话?”
裴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于是失笑道:“如今羽林卫和左卫大军已经追出京城去了,姐姐你是要去哪?”
皇后一怔:“你的意思是叛军逃了?”
“不错,羽林卫和左卫大军南北合计攻破了皇城,又有天师盟和相国寺助阵,区区叛贼何足畏惧?”裴氏轻蔑道,“姐姐若是不急着回宫,不如再多歇息一会吧。”
皇后悬着的心猛地落了回去:“不歇了,宫里总得有个主持大局的人,妹妹若是无事不如与我一同入宫,路上跟我说说外面的形势。”
“也好。”裴氏点点头。
二人在苏行人和府上暗卫的护送下离府入宫,路上裴氏将外面发生的事一一告知皇后。
听到真太子回京镇住了大局,皇后不由得欣慰了几分。但不多时又得知了首相殉国的消息,皇后面色一僵:“什么?崔老相国他,他殉国了?”
裴氏默然,随后宽慰道:“老相国铁骨铮铮,为气节所死,定是不悔的,姐姐节哀。”
“杨家,对不住老相国啊。”皇后悲痛道。
行至宫城前,皇后突然决定转道去了一街之隔的皇城。
皇城在太子的主持下,已然挂满了白幡,首相的灵堂就设在了太庙之中。以他的资历和功绩,完全当得起配享太庙的待遇。
文武群臣、崔家族人都立于灵堂之下,哀悼这位为国家社稷鞠躬尽瘁了一生的老人。
“见过皇后娘娘。”众人见到皇后到来,纷纷让开两边,行礼道。
皇后神情肃穆地走到灵堂前,双手互握合于胸前,因是丧礼,故右手在外左手在内,随即作了个长揖。
众人见她行此大礼,不由得纷纷动容,崔家族人更是感动不已。
……
“圣人,大事不妙。”梦真人面色急切,“国运忽分为二,其一自东而西去了。”
皇帝闻言面色一变:“出了何事了?”
梦真人不断掐算,神情愈发凝重:“京中有变,国运遭魔气所污,当是黄天教所为。”
皇帝面色十分阴沉:“启程回京。”
黄河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之下,只用了一天便回到了京城。
皇帝回京,众人总算有了主心骨。
但皇帝见到还在停灵的首相棺椁时,却又悲痛过度,再次吐了血。董老太师殉国后,皇帝的身体便因为郁结垮了不少,如今又经历一次打击,整个人更是苍老了许多。
纵然皇室富有四海,宫中藏着不少灵丹妙药,可皇帝到底是肉体凡胎,又上了年纪,哪经得起屡屡折腾?
百官手忙脚乱地护送皇帝回寝宫,又请太医诊脉。皇帝却打断了他们,随即下了三道旨意,第一道是将燕国公、次相等打为叛贼,格杀勿论,而从者可酌情宽恕;第二道是调集大军征讨叛军;第三道则是召回皇长孙杨泰。
如今他和太子俱都抱恙在身,皇长孙绝不能再有闪失,否则江山危矣。
“阿若,这次多亏你护送太子回京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安排完了公事之后,皇帝对凌相若道,“朕有意封你为郡主,你意下如何?”
“但凭圣人吩咐。”凌相若拱手道。
“好。”皇帝欣慰地点点头,又问道,“你可还有其他要求?”
凌相若道:“那就请圣人准臣即刻离京回闽州吧。”
“呃,你……呵呵呵。”皇帝无奈失笑,“罢了,你与阿玹伉俪情深,倒是叫人羡慕,你去吧,路上小心。”
“谢圣人,臣告退。”凌相若行了一礼,退下了。
凌相若离开不久,工部尚书就来了,他的心中却是弥漫着莫大的恐慌。一进殿,就跪了下去:“臣有罪。”
“与你无关,你且退下吧,治水之事不可松懈,后续工事你要时刻跟进。”皇帝倒是不曾迁怒,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是,臣谢圣人天恩。”工部尚书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感激道。心中更是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当真怕极了皇帝因他提议皇子坐镇之事而迁怒于他。
而工部尚书请罪退下不久,苏行人又进来请罪道:“奴才护驾不力,请圣人责罚。”
“你护持皇后尽心尽力,何罪之有?”皇帝淡淡道。
“因奴才无能,何公公等不得不牺牲己身,以致皇后娘娘郁结于心,是为奴才护持不周。”苏行人道。
“既然如此,朕便罚你去皇后跟前伺候,何时皇后心结解了,你再回来。”皇帝随口道。
“是。”苏行人领命道,却并不退下,“奴才还有一事禀报。”
“说。”皇帝示意。
苏行人便将当日程小荣与次相程高升之事禀报给了皇帝:“当日奴才并不觉得要紧,故暂时未报,只时时关注此事。可如今次相反叛,又曾与海水稻一事关联,奴才恐其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皇帝扫他一眼,没去计较他那些小心思,关注重点在程高升和海水稻的关系上。
“将程小荣唤来。”皇帝直接下令道。
程小荣这次暗中也没少与次相往来,在宫变动乱中躲过一劫。可在叛军败北西逃之后,也一直惶惶难安。此时听到皇帝传召,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一路战战兢兢地来到皇帝寝宫。
“奴,奴才拜见圣人。”程小荣颤声道。
“朕且问你,你与程高升是何关系?将海水稻予他又是所为何事?”皇帝问道。
程小荣心中猛地一个咯噔,忙一头磕在地上道:“圣人容禀,这,这都是奴才一时财迷心窍,此事起因是程高升贿赂奴才,让奴才设法为他取来一缕稻穗,具体作何用处奴才也实属不知。”
“此次程高升谋反,你可与其有所往来?”皇帝话锋一转,沉声问道。
程小荣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嗓子眼来:“奴,奴才万万不敢啊。”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皇帝冷声道,“待朕查出,你后悔都晚了。”
“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程小荣到底怕了,直接就招了,“奴才的,的确为叛军开了些方便之门以,以求自保。”
“混账。”皇帝轻斥道,“以求自保?怕是利欲熏心吧?来人,拖下去杖毙。”
“圣人饶命,圣人饶命啊,奴才知错了,奴才一定痛改前非,对圣人忠心不二,再不敢有二心。”程小荣求饶道。
皇帝挥挥手,不耐听他的废话。
立即便有禁军上前将程小荣拖走,活活杖毙。
皇帝好不容易盼着能休息会,结果又是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