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玹眼神闪了闪,看陈霖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原先他对陈霖的印象就是个迂腐又不失正直,但脑子比较糊涂,容易被人煽动利用的老顽固。可现在看来还是有点人情世故的嘛,因为屡次误解了他,这不就“赔礼”来了?
魏行简和谢成林听了陈霖的描述,再加上亲眼所见,自是十分认同,回去之后肯定会和皇帝说起闽州种种。皇帝自会知晓易玹不曾辜负他的期望。
宴席过后,陈霖与其他太守趁夜回了各自治所。魏行简和谢成林则住在了闽州太守府,二人都有些醉意,略作洗漱之后便歇下了。
翌日,谢成林和魏行简便命人将乡试的卷子都取来,重新审阅排名。
这期间,他们的院子都有六扇门捕快严密防守,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而易玹则迎来了一批特别的客人,带头的正是亚元于洺。
于洺满是愧意,双手恭敬地呈上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白布。
易玹目光在其上微微一顿,随即接过:“这是何物?”
“启禀大人,这是学生们的联名请罪书。”于洺回答道,“大人一世清名险些因学生们的莽撞而蒙受污蔑,学生们心中有愧,特来请罪。”
易玹闻言神色一动,将白布抖开,露出了里面的内容。竟是一份以血书成的请罪书,不仅有真诚质朴的请罪之言,还有这群考生的签名。
易玹微微动容,目光隐晦地往他们手上看去,有的遮掩得很好,有的则来不及遮掩被他看到了指尖上的伤口。
“来人,取些金疮药来。”易玹吩咐道。
一名暗卫迅速现身,递上了一瓶金疮药。
易玹亲手接过,先走向于洺:“伸出手来。”
于洺一脸震惊,随即有些羞赧为难。
易玹却是十分干脆,直接伸手抓起他的右手,问了句:“可清洗过伤口?”
于洺下意识点头。
易玹见状,便毫不犹豫地将金疮药敷在了他的伤口上:“好生养护,免得溃烂引来性命之危。”
“多,多谢大人。”于洺热泪盈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易玹微微颔首,随即又给其他考生上了药,同样叮嘱了他们一番。
众人俱是感动不已。
易玹将瓶子还给暗卫,而后语重心长地安抚道:“科举舞弊,对你们这些寒窗苦读凭真才实学考试之人是最大的不公,你等不曾怨天尤人,而是秉承正气向官府伸冤,其心可嘉。”
“我等汗颜。”众人惭愧低头,“我等是非不分,错把珍珠当鱼目,愧对大人。”
易玹摆摆手:“真相大白之前,任何有关之人都有嫌疑,即便你们不状告本官,钦差来了也会查本官的。你们不过是受了小人误导罢了。”
众人心悦诚服:“大人海量,学生钦佩。”
“二位钦差已经在重审卷子,新的排名很快便会出来,你等耐心等待。”易玹叮嘱道,“不论新榜之上有无姓名,皆不可荒废学业,勤以治学,自有蟾宫折桂之日。”
“学生受教。”众人拱手躬身道。
“你们自去吧。”易玹送客道。
“学生告退。”众人告辞离去。
出了府衙,众人心头卸下一块大石。
“太守大人真是胸襟宽阔,被我等如此冒犯,也不曾记恨。”一名学子感慨道。
于洺点点头:“易大人真乃我辈楷模,日后若能金榜题名,我等也定要效仿易大人做一个为民请命虚怀若谷的好官。”
“于兄所言极是。”众人纷纷应和。
称赞了一番易玹后,话题不知怎的突然一拐,一人庆幸道:“看来此次请罪真是来对了,不然太守大人若对我等记恨于心,日后前程也灰暗渺茫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色都变了。
尤其于洺反应最是激烈,当即拂袖冷哼道:“原来你来请罪并非心存愧疚,而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易大人怪罪于你,断你前程。此等小人,于某耻与为伍!”
“唉,这……”那人面色一变,“我不过是偶有所感,随口说说罢了,你,你怎可如此羞辱于我?”
“观人于疏忽,你无心之言恰恰反映你之人品。”于洺冷冷道,“勿要多言,即刻起,于某与你割席断交,往后再见形同陌路。”
“哼,某也不屑与你深交,告辞!”那人恼怒而去。
原本皆大欢喜之事,结果闹得不欢而散。
这事就发生在府衙外不远,自然很快就传入了易玹耳中。
易玹道:“于洺固然真君子,但此等脾性,却不适合官场,往后还有的摔打。”
暗卫心说您脾气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呢,您呀,就跟个山药棍子似的,逮谁捅谁。
易玹瞥他一眼,轻哼道:“于洺有我这么高的武功吗?”
暗卫:“……没有”
“有我这么硬的后台吗?”
暗卫:“……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易玹轻描淡写道。
暗卫:“……”您老牛逼。
……
闽州水师正在海上操练,却突然有探子来报,在海上发现不明船队。
水师几名将领顿时心生警惕,立即部署兵防做好防范,不是敌人最好,若是也要做好迎战的准备。
待不明船队靠近,将领们发现对方规模十分庞大,船只数多达上百,且还是一支军队。粗粗估算,人数将近五万。
“哪里来的五万水师?”将领们心中骇然。
随即反应过来来者不善,立即下令迎战,同时派人将海上情况传达给易玹。
敌军也很郁闷,本来想搞个偷袭的,结果谁能想到偏偏赶上对方在操练,还被探子给发现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再撤退也没了意义,索性强攻了。
战局一触即发,双方火力全出丝毫不曾留手。
闽州水师将领们更加纳闷,对方这一上来就拼死的架势,仿佛不拿下闽州誓不罢休似的。可据他们所知,东瀛正疲于应付东征大军,还有哪个国家有这个实力派遣这么一支大军来攻打他们?目的又何在?
“不论如何,不能叫他们上了岸。将士们,真正展现你们的实力的时候到了!演练哪里比得上实战厮杀?这一次绝不能叫总管失望,让他看看我们的实力!”一名将领吼道,“我们不是孬种!”
“不是孬种!杀!”
俗话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反之一个优秀的将领则能极大地激发士气。水师在新的将领们的带领下,展现出的精气神和战力与往昔都不可同日而语。
奇迹般地,闽州水师竟将这支强大凶悍的敌军给拦住了。
另一边,探子火速赶到了闽州城将消息战报上报给了易玹。
易玹闻言不禁陷入沉思,直觉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他对凌相若道:“你在太守府坐镇,我去海边看看。”
“你的意思是有人会来劫太守府?”凌相若可不是白睡的他,一听就心有灵犀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易玹眯了眯眼,冷笑道:“这都不用猜,定然是东瀛的水师。他们定然已经招架不住国师的攻势,欲行围魏救赵之计。”
凌相若恍然大悟:“而如今御史大夫和礼部尚书都在闽州,若能引走你我,再派高手暗中潜入太守府掳走两位三品大员,足以扭转战局。难怪交州沿海之地这么多,他们偏偏猛攻闽州。”
首相和次相也不过二品,而一品多是虚衔。故而三品大员已然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一抓就是两个,齐朝无论如何也得妥协。
“那不如这样,我再画个撒豆成兵符化作我的模样跟你一起,也好迷惑他们。”凌相若计上心来。
“妙。”易玹赞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