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热天的还在码头便晃荡的,不是船夫就是混混,听到有十两银子做酬劳,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抢着应声,生怕易玹反悔似的。
易玹把三人交给他们,然后才与凌相若往怀安县去。
那三人被易玹点了穴,动不了也说不了,就算有心提醒身边的人易玹是当官的、是来收拾他们的也无力。
那些人还做着发财梦呢。
另一边,易玹和凌相若走进了一座靠山的村子。
村中屋舍寥寥,附近也大多都是被践踏毁坏的荒地,只有少数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村民在劳作。
易玹和凌相若的画风跟他们明显不同。
村民们不由得戒备起来——这种贵人向来不拿平民百姓的命当命,可得小心。
当然,这一切在易玹拿出一堆银子之后就荡然无存了。村民们对他比对亲爹都热情,最后连里正和族长都惊动了。
“两位是出来游玩的新婚夫妇吧?”族长将他们请回家,还让儿子去泡茶。
“实不相瞒,我们是奉母亲之命前来寻人的。”易玹叹道。
族长一听这里面就是有故事啊,顿时热情道:“不知您要寻的是什么人?”
“是我姨母。”易玹神色闪过一丝哀思,“十八年前,她不顾家里的劝阻非我姨父不嫁,奈何家里就是不同意,她就跟我姨父私奔了。如今我母亲五十大寿快到了,想念起十八年未见的姐姐,便让我务必打探到她的下落将人找回去。原本已有了线索,谁料还没等我出发寻人,交州就发生了兽潮,于是线索就这么断了。我只能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找过去。”
凌相若嘴角抽了抽,心说你这话要让皇帝和皇后听到,你那屁股是别想要了。
估计行刑的禁军都不敢放水。
但这里清楚真相的只有易玹和凌相若,族长和村民们是不清楚的,听了易玹的解释,倒没怀疑什么。毕竟易玹衣着华贵,出手又大方,很符合他为了母亲不惜千里迢迢来寻人的富家少爷形象。
“您是个好人,好人肯定会有好报,只是寻人这种事讲究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能见面了。”族长安慰道,“来,这大热天的,您们还没喝过水吧?先喝点茶润润嗓子。”
“好。”易玹和凌相若应道,各自接了族长家的茶喝了起来。
“这茶色泽亮黄,香味馥郁,香浓而持久,令人口齿清新神清气爽,当真好茶。”凌相若眼前一亮,“不知这茶可有名字?”
族长道:“夫人谬赞了,这就是山上采摘的野茶,小老儿也不知它叫什么。咱们这个条件,也喝不起名贵的茶叶不是?”
“那真是明珠蒙尘。”凌相若惋惜道,“这样的好茶足以跟御茶媲美,若能打开销路,何愁不能致富?”
易玹闻言也重视了几分:“这茶产量如何?”
族长却不见惊喜,反而沮丧道:“这茶小老儿也只在村后的金鳌山上见过十来株,其他地方就没再听说过了。曾经也有人试图将它挪种下来,可都失败了。”
“挪种的是什么人?”凌相若抓住关键问道。
“也是咱们村里的村民,不过后来死在兽潮中了。”族长惋惜道。
“他可是茶农?可懂茶道?”凌相若又问道。
“那倒不懂。”族长一愣,随即摇摇头,“他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整日异想天开指望一夜暴富。挪种茶树也是他突发奇想。”
凌相若点点头,心中有数了。也就是说这茶树挪不活,并不一定是对环境苛刻,也可能是挪它的人是个门外汉的缘故。退一步说,即便难挪活,那就不挪呗,在原生长地扩种总会容易一些吧?
而且偌大的闽州总不能只有一种茶叶,完全可以两开花、三开花甚至四五六七八……
族长见凌相若突然开始沉思,以为她放弃了对茶叶的兴趣,便也没往心里去。
易玹做戏做全套,从族长嘴里得知村中没有他姨母这么号人之后,才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村民的生活上。
“唉,难啊。”族长叹息道,“咱们这还算跑得快的,但也死了大半的人,家也毁了。您看,如今外面的地都不剩多少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易玹疑惑道:“虽说地剩的不多,但我方才估算了一下,也有百余亩,村子里人丁锐减,应当够了才是。”
“唉,咱们穷苦老百姓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可不得卖地?别看如今村子里地比人多,但基本都被大户买走了。”族长无奈道。
易玹神色沉了下来,之前他查阅卷宗时竟然没看出这个问题,看来卷宗果然被动了手脚。他回去得再查一查!
随后,易玹敛起异色,对族长道:“我们经过闽州府城的时候,听说新任太守下达了政令,召集百姓们开荒,开出来的地都归开垦者,且还免除一年的税。族长何不赶紧带着村民开荒好趁着天暖种些粮食下去?也好过冬啊。”
“此话当真?”族长喜道。
“当然是真的,官府的榜文都贴出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官吏到各村去通知。”易玹笃定道。
“好,好。”族长心情雀跃,甚至忍不住搓起了手,“我这就去召集乡亲们……不,瞧我,都激动糊涂了,这还有贵客呢。哈哈,开荒的事不急,老婆子,把家里养的鸡和兔杀了,一定要好好款待两位。”
易玹忙起身道:“不必麻烦了,已经很叨扰您老人家了,我们这就告辞了,趁着天还早去别的村找找。”
族长面露遗憾之色:“也不差这一会。”
“不了,不了。多耽搁一会,家中目前便多担心一会,我们还是得尽快找到人。”易玹推脱道。
“那小老儿就不留你们了,祝你们一切顺利。”族长道。
“多谢,告辞。”易玹道了声谢,随即和凌相若离开。
两人出了村并没有立即去下一个村子,而是特地上了趟族长说的金鳌山。
金鳌山并不高,两人很快就爬到了山顶,果然看见了十几株郁郁葱葱的茶树。这茶树长得是真茂密,颇像一顶巨型伞盖。
“这样的好茶若是打出名声,定能吸引大批茶商前来竞争。”凌相若算盘打得啪啪响,“我得尽快探清闽州府内有多少种好茶,然后就买下建几座茶园,以此吸引茶商。这闽州府的商业,就从茶商入手吧。”
“听你的。”易玹没意见。
这方面凌相若比他懂。
看过了茶树之后,两人便下了山,然后行程紧密地去暗访了怀安县内其他的村子。
这些村子情况的都差不多,原先的耕地被践踏毁坏,新开的地又都被地主占据,难怪之前村民们开荒热情不高。
不过有了易玹的政令,相信村民的热情会空前高涨。
等他们暗访完村子后,天色也不早了,回到码头的时候,那几个负责看着船夫三个的人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他们忍不住控诉道。
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耍他们了。
易玹嘴角抽了抽,倒也不食言,直接结了报酬,然后带着船夫三人走了。
那些人得了银子顿时欢天喜地,也不管易玹带走船夫三人做什么去。
回了府衙,易玹才解开三人的穴道。
“你,你到底谁?”船夫三人到了府衙,见府衙中人都对易玹客气恭敬,心中更没底了。
“唔,本官没跟你们说么?”易玹回想一下,好像真没有,“本官乃新任闽州太守。”
船夫三人顿时震惊,原本看易玹这么年轻,只以为是个愣头青小官,万万没想到他官职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