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免礼。”杨殊抬手道,“坐。”
易玹谢过之后,便在下首坐下。
“玄玉怎么弄得如此狼狈?”杨殊不解道。
“下官是来求使君救命来了。”易玹开门见山道。
杨殊大为怪异:“你易玄玉也有求人的时候?怪哉!”
“人命关天,下官区区颜面又值当什么?”易玹悲戚一叹,“如今华亭有邪教妖人作祟,兴起瘟疫,下官一时不查中了奸计,罪责难逃。可百姓无辜,姚明府却不仅封锁华亭道路,不许任何人出入,甚至还断了府城与扬州城的联系,下官也是九死一生才瞒天过海来到州城,得见使君。”
“姚明府与下官纵有天大仇怨,也不该置万千百姓于不顾!”
杨殊面色晦朔不明:“你此言当真?”
“下官当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有半句虚言,下官提头来见。”易玹信誓旦旦道。
“哼!”杨殊重重一拍座椅扶手,“此事本官定会严查,若他当真敢如此肆意妄为,本官绝不饶他!”
“谢使君。”易玹拱手一拜。
杨殊斟酌少许,道:“本官与你文书一封,令姚有成全力协助华亭抗疫。告诉他,华亭县也是他治下,出了差错,他也罪责难逃。瘟疫一旦扩散,本官首先拿他这个太守开刀!”
“多谢使君!”
于是易玹得了杨殊亲自签发的文书返程赶回府城。
姚有成虽然撤了北边的封锁,但眼线犹在,易玹从州城方向而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姚有成耳中。
“来者不善。”姚有成冷哼道,“别让他入城,免得将瘟疫传染了府城百姓。”
“是。”
可没过多久,城卫就匆匆来报:“大人,大人,不好了,他持有刺史文书,我们不敢拦啊。”
姚有成面色一变:“什么?哼,让他进来。”
易玹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太守府,见到姚有成,微微拱手:“下官见过姚明府。”
姚有成皮笑肉不笑道:“易县令还有闲心来拜见本官?怎么还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易玹不理会他话中的讥讽,直接出示刺史文书:“使君有令,姚明府务必全力协助华亭抗疫,不得有误。如有差错,唯明府是问。”
姚有成的表情顿时难看得仿佛喝了一桶屎。
华亭县令明明是易玹,出了事情第一个被问罪的难道不该是的姓易的吗?怎么怪到他头上来了?刺史脑子搭到了吗?
易玹不管他表情如何,直接将文书送到他手边的桌上:“姚明府请过目。”
姚有成没去看别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左下角那一方刺眼的刺史印上——他娘的,这还不是伪造的。
刺史是真的被他灌了迷魂汤了。
再一看易玹狼狈的身形,姚有成心中咯噔一下,暗想这货该不会就是借着这幅可怜模样去刺史面前告黑状去了吧?
天地良心,他可根本不知道易玹去了州城,更不可能半路派人拦截啊!
这狗东西!
姚有成咬牙道:“易县令可真是叫本官刮目相看啊。”
易玹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不在意地笑道:“路上碰上了邪教妖人,来不及整理仪容,让姚明府见笑了。”
“哼!”姚有成冷哼一声,“易县令自去吧,使君的命令本官自会执行。”
易玹却没走:“下官来时,听城中百姓闲聊时说起高老率一众学子文生筹款购药,高老高义啊。不过山路崎岖,行走不便,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当急百姓之所急,连高老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奔波,我等又岂可毫无作为?”
姚有成脸都气抽了,没想到这货还能更加蹬鼻子上脸。
“朝廷款项尚未拨下,资金不足,如何修路?且缓一缓吧,当务之急是治疗瘟疫。”姚有成拒绝道。
“此前下官已经筹集了不少银两,即便有所不足,想来以姚明府之能,定能轻易补足。”易玹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本账本。
姚有成凝目看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但当易玹翻开几页后,姚有成大惊失色:“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易玹飞快合上账本放回怀中:“下官手中有什么吗?姚明府怕是看错了。”
姚有成恨恨道:“本官给你拨款,给你修路!”
姚有成不情不愿地拨了一万两银子给易玹,又从府城城卫中调了五百人去修华亭县到府城剩余的三十里路。
“下官告辞。”易玹这才放过他。
姚有成喊道:“等等,你就这么走了吗?”
“哦,瞧下官这记性。”易玹再次掏出账本还给了姚有成。
三千两的账本换了一万两的修路银子,这买卖再划算不过了。
姚有成死死攥着那本账本,心在滴血。这是账本吗?不,这不是,这是他夕阳下逝去的尊严。
然而没过一会,他就觉得不对劲了:“等等,你也不怕本官反悔?”
“哦,忘了跟大人说了,这是下官无聊手抄的拓本,原本还在华亭县衙呢。”易玹气死人补偿人道。
姚有成:“……”噗!
“有你的。”姚有成咬牙切齿道,瞧那架势,仿佛恨不得将易玹拆骨吃肉。
“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易玹轻飘飘地说道,“有这玩意在手,也省的哪天没防备再被咬一口不是?”
“滚!”姚有成掷地有声地喝道。
“告辞。”易玹挥一挥衣袖,带走一万两银子。
华亭县衙。
凌相若和玉琅玕在易玹离开这期间一直交替救治病人,但人力有穷时,何况这俩师徒如今实力还不高,救了一干衙役和属官就已经累成死狗了,加上花翎还时不时送几个出现染病症状的百姓过来,俩人忙了这两天整个人都瘦了十来斤。
这真不是人干的事。
但可喜可贺的是,疫情被控制住了,并没有产生大范围的扩散。
就是县衙老是冒出一股浓烟,搞得附近的百姓有些不安,以为送进去的那些人都被就地焚烧了。
而实际上,只是里面在焚烧病人的呕吐物和衣物而已。
县衙外时不时有百姓探头探脑地围观,但易玹走前下了死命令,决不能泄露里面的半点信息,所以至今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其实感染了瘟疫的病人已经被治好大半,只要疗养一番就能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