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婉然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刚才说出的那些话,已经耗费了她的全部力气。她只能趴在地上,苦苦的用眼神哀求太子饶她一命。
“贱人!”
太子抬脚踹了一下她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墙上,让她头晕目眩。
脚步声渐渐远去,夏婉然拼命地看向那慢慢合起来的大门。
她扯着嘴,无声地哭泣着,眼神中的光彩变得暗淡,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从这里出去了。
她指尖在地缝中擦过,抓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好似这样就能够挖出一个能够让她重见天日的出口。
夏婉然泪水打湿了地面,看着手臂上的伤疤,想起她最近生不如死的折磨,她终于吃到了悔恨的泪水有多咸有多苦。
她好后悔,她为什么要来京城,为什么要认识方家的人,为什么不听娘的话,为什么要让夏妙然替嫁。
如果...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踏上这条路。
可惜,没有如果。
第五十六章 终章
京城之内, 风雨欲来。
四合院中,并没有被京城近来的压抑感包围,蒋氏哄着乖巧的孙女儿在地毯上攀爬, 家里的人对囡囡这个幼女皆是疼宠的,所以闻人翎早早的就把屋内铺上了从番外而来的地毯, 包括桌椅棱角之处,都被柔软的包了起来,唯恐囡囡这个小丫头四处乱爬乱玩的时候弄伤了她。
囡囡最近很喜欢吃苹果泥,所以蒋氏看着囡囡伸过来的小嘴, 忍住一笑, 手上动作轻柔地喂给她吃,待见到囡囡兴高采烈地挥动双手时, 蒋氏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难怪旁人家的夫人都盼着做祖母,实在是小孩子们太可爱了, 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当一辈子的宝贝儿。
“囡囡,小心点, 别被噎着。”
她是个鬼机灵, 仿佛听懂了蒋氏的叮嘱,微微抬起小脸, 乐呵呵地朝着蒋氏的脸上亲了一口, 湿漉漉的还带着一股儿奶香味, 把蒋氏哄的眉开眼笑。
“哎哟!真是祖母的乖囡囡。”
周婆子是府上的老人了, 在江州的时候就一直伺候蒋氏, 所以她对蒋氏很了解,起初夏妙然生下一女时,蒋氏的确有些小小的遗憾,但日渐看着囡囡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懂事, 蒋氏的一颗心也全部投在了囡囡的身上,那份遗憾也被她给抛在了脑后。
周婆子看着蒋氏的笑脸,感叹道:“老夫人现在的气色比从前好多了,每日都有姑娘哄着老夫人,您都变年轻了呢。”
她口中的“姑娘”自然是指囡囡,所以她这番话让蒋氏摸了摸自己的脸,惊叹道:“真的么?我都一把年纪了,还会变年轻么?”
无论女子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极其在意自己的容颜,蒋氏也不例外。
周婆子顺着她的意多多夸赞了几句,没想到这让蒋氏对囡囡更是宠爱,也算是歪打正着。
囡囡玩累了,就趴在蒋氏的腿上,小嘴里叽哩咕噜讲了一连串的气音,但她还未学会说话,所以蒋氏也听不懂这小丫头在说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蒋氏对囡囡的喜爱,抬手摸着囡囡的小碎发,垂眸浅笑。
“也不知道最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前些天好似看见了大批官兵在巡逻,惹得商贩们都不出摊子了。”
蒋氏幽幽叹气,她这几日没能出门串门儿,这都是因为她从别人口中听说住在这条胡同里的某个人家突然被官兵给带走了,徒留下妻儿哭哭啼啼,听说那人再也回不来了,也不知道是惹了什么人,竟然会连累到性命。
其实蒋氏口中的官兵并非只是普通的官兵,而是皇帝的御林军,接管御林军之人皆是皇帝的忠臣,只听从皇帝的吩咐,在京城中地位极高。
而此次御林军出现在胡同里,也是为了缉拿罪臣。
这次先行落马之人是和楚嘉熙有关系的,折了这位官员也是出自太子之手。
蒋氏远离朝堂,对如今的混乱丝毫不了解,她只知道最近人心惶惶,像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周婆子下意识看了看门窗,见到紧紧关着,这才放下了心,她附和着蒋氏的话,说道:“是啊,老奴出门采买东西的时候,都发现街上的人变少了许多。”
蒋氏担忧地皱起眉头,说道:“你这段日子还是少出门为好,反正妙妙在府上备下了不少东西,暂时还能应付。”
周婆子笑了笑,听到蒋氏的关心,她心里也暖暖的,“老奴晓得了。”
蒋氏提起夏妙然来,嘴角的弧度便微微上扬,她嘴上虽然是在抱怨着,但语气里的亲昵可骗不了人。“妙妙现在的样子越来越稳重了,倒让我想起来了人。”
周婆子好奇,“老夫人说的是何人?”
蒋氏微微一笑,眼神透出几分眷恋,她是闻人家的童养媳,在当初见到自己的婆母时,发现世间竟有如此温柔美丽的女子,随着日子的流逝,她才终于发现婆母不仅是个才情横溢的女子,亦是个端庄大方善理家事的贤妻。妙妙如今的模样愈发的跟她相近,不是说她们二人的长相,而是那种自身带来的气质,从容温婉。
“一个旧人,一眨眼,竟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蒋氏将囡囡抱进怀里,感受着她软软的小身子,蒋氏莫名地有了困意,“囡囡陪祖母歇息一会,好不好?”
囡囡乖巧的依偎在她怀中,明亮的眼眸一片依赖。
周婆子给她们盖上舒适的薄被,柔声说道:“老奴在这边守着您。”
屋里燃着淡淡的熏香,这是夏妙然特地为蒋氏让人专门调制,而这间屋子的每一处都是由夏妙然用心装扮。
蒋氏欣慰一笑,阖上了双眸,有妙妙陪在瑾瑜的身边,自己以后也就放下心了。
岁月不饶人咯。
这时,夏妙然推开门,就见到躺在软榻上浅眠的蒋氏与囡囡,周婆子朝她看去,露出笑来。
夏妙然颔首,将门小心翼翼地合上,对身后的榴红小声说道:“娘跟囡囡都睡了,咱们过会子再来吧。”
“姑娘,姑爷已经两日没有回来了,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啊?”
夏妙然横了她一眼,见到自己已经远离了娘的房门,这才松了口气,“不瞒你说,我这心里头也不安生,一直在跳,莫名的有些慌乱,哎。”
榴红和采莲同时担忧地愁眉苦脸着,夏妙然一时无言,三人行变得更是安静。
直到夏妙然回了自己的房,她埋怨道:“这个没良心的闻人翎,一走就是两日,害得我对他放不下心,跟娘说话时还要帮他圆谎,真是可恶!”
说话间,夏妙然没忍住用手捶了一下桌子,可见憋了多大的火气,但这些都不足以让她消气,如果闻人翎现在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夏妙然绝对会让他亲眼见识到什么才是毒打。
今儿囡囡会在蒋氏的房里,也是夏妙然故意为之,有了囡囡这个孙女儿打掩护,蒋氏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起那个消失两日的儿子。
夏妙然为他提心吊胆,这两日里睡都睡不好觉,眼底都挂上了几分疲惫。
榴红只能帮夏妙然消消火气,所以笑着安抚她,夏妙然听言摆了摆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说道:“现在京城乱成一团糟,几位皇子为了那个位子恨不得挣破了头皮,这京城本来就不安宁,现在又突然多出个先太子,只怕会是更糟糕。”
采莲柳眉紧紧锁住,榴红也淡下了笑脸。
采莲反问道:“不对啊夫人,先太子不是已经......”
夏妙然又是叹了叹气,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们两个都是自己人,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听听就好,切莫不要往外声张,要不然性命难保。”
榴红远远没有采莲稳重,她在听完夏妙然的话时,一张俏脸被吓得煞白,红润全无,就连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来。
她...她竟然跟先太子曾经待过一个屋檐,这件事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在做梦,死了好些年的先太子现在复活了,不仅如此,他还化名慧寂,从徽州一路来到了京城。
榴红手心的被指甲掐出了好几个月牙状的印子,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别说榴红了,就连采莲在知道这件事后,也愣了半天没有晃过神来。
采莲语气发虚地问道:“夫人,那公子是先太子的人么?”
夏妙然冷笑道:“不,人家说了,他谁也不帮,只忠心于帝王。”
但闻人翎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别人不了解闻人翎,夏妙然还能不了解他的口是心非么?
说什么中立,那都是唬人的假话,或许他没有留意到,从很早的时候闻人翎就已经偏向于楚嘉琛了。
对于这一点,夏妙然也是迷茫。
如果论交情来说,闻人翎和三皇子楚嘉熙的感情是要更好一些,所以夏妙然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半路中冒出来的先太子楚嘉琛会捷足先登。
夏妙然惆怅地笑了笑,她一点也不在乎闻人翎到底是谁的人,她只在乎闻人翎的安全,她只盼着闻人翎能够平安归来。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声音,令夏妙然悬起了心。
采莲警惕地打开了窗户,发觉院子里出现了几个黑衣人,他们正拖着几个不知道生死的人往院子外走去。
她的注视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一道含着杀气的眼神扫了过来,在见到是采莲后,黑衣人微微收敛住戾气,继续忙着手上的动作。
采莲拍着胸口,小声地说道:“是岳公子派来的人守在外面。”
夏妙然松了口气,家里面多出来的这批护卫她是知道的,阿弟特地让护卫过来保护家里人,还好有阿弟。
“就是不晓得是谁的人大门不走,翻墙进来。”
夏妙然苦笑:“我哪知道啊,我现在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
这还要从几天前开始说起,夏妙然正坐在房内算盘打得啪啪响,就算一旁有个碍事的囡囡在,夏妙然依旧可以专心的算着帐。
布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亮光,夏妙然抬头望去,只见到闻人翎阴沉着脸,是少见的不虞神色。
夏妙然让采莲带着囡囡下去,房间里只留下她跟闻人翎两个人,这时的夏妙然已经收起了算盘,温声地问道:“是谁又惹着你了,消消火气。”
闻人翎舍得对外人发脾气,但面对夏妙然时,他自然不忍心迁怒于她。
闻人翎咽了咽喉咙,算是压制住了怒火,淡声说道:“妙妙,最近几日不太平静,你提前往府上多采买些东西,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出府门了。娘那边我会去叮嘱,你们只需要好好的守在家里便是。”
夏妙然被他的话说的心里有些发慌,一手握住闻人翎的手掌,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么?会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瑾瑜,你给我说清楚些,别让我蒙在鼓里,这样难受的很。”
闻人翎将她拥入怀里,嗅着她身上的胭脂香气,低沉着嗓音说道:“楚嘉永要造反了。”
“楚嘉永?他是谁?等一下,我想起来了,是太子!”
夏妙然捂住嘴,一脸惊恐,他不是太子么?只要等圣上退位,他就能够登基了,为什么还要冒险去造反?
她满肚子的疑惑全部说出,闻人翎眯起俊眸,略显狭长冷色,他说道:“有人在背后硬推着他造反,就算他不想,也难。”
“难道说是......”
闻人翎冷笑,道:“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夏妙然趴在闻人翎的怀里,紧咬着唇瓣,很是担忧,问道:“他就不怕失败么?”
闻人翎挑了挑眉,失败?不见得。楚嘉琛惦记这个皇位已经两世了,他能够逼得楚嘉永走到了这一步,就说明他手里的势力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看来楚嘉琛前世在自己面前演出来一副淡然出尘的姿态真是累惨了他。
闻人翎不得不怀疑他将楚嘉熙的架空一事中,楚嘉琛也出手帮忙了。
呵,这家伙,隐藏的可真够深的啊。
行,咱们两个人的账慢慢算。
夏妙然良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不满地捏了捏他的手臂,闻人翎回神,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他失败了,成为了楚嘉永的阶下囚,那他也是心甘情愿的。不搏一次,又怎会知道他能不能成功?楚嘉琛名义上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存在人世的人,所以他没办法当着大众大变活人,除非剑走偏锋,楚嘉永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到那时,楚嘉琛就有了合适的机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夏妙然还是不明白楚嘉琛的孤注一掷到底有何意,但听完闻人翎的讲解后,她抿了抿嘴角,反问道:“那三皇子怎么办?”
闻人翎抚着她的长发,垂下眼帘,有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输赢无定,全看天意人为。”
夏妙然不关心皇家的事情,她只忧心闻人翎,“瑾瑜,你跟他们二人都有交情,你有想过日后该怎么安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