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轲便识相地将其中一坛递给伍梁生。
伍梁生接下酒坛,猛灌了两口下肚。
慢点喝当心上头。唐轲小声提醒。
伍梁生恨恨将手中一叠稿纸摔在唐轲面前,方才会上,对我帮你提交的这小说前头数十章内容做了讨论
通过了吗?
伍梁生黑着脸答:通过了。
那就好。唐轲松一口气。
好个屁!伍梁生直接重重敲在那稿纸上,你自己看看这修改意见!这什么狗屎?
唐轲便将那稿纸拿起来,将那上头几行红字读了一遍,脸也跟着黑了。
修改意见上要求隐去年代背景和人物姓名,这无可厚非,可竟然要求将里头所有涉及情爱的部分全部删除
唐轲眉头皱成个川字,爱情故事没有爱情,那不就是番茄炒蛋没有蛋,牛肉面里没有牛肉,那还看个毛线?
正是!伍梁生高声道,我会上也是这么说的,可其他部门跟上头那帮人脑子都让洗脚水泡了,根本听不懂人话。
唐轲朝那长廊看一眼,见没人过来,这才缓一口气,又问:那部长你同意这修改方案了?
伍梁生看着唐轲:你觉得我脑子里是只有洗脚水?
咳咳,那最后怎么说?
没定,下午继续讨论。伍梁声朝椅子里一靠,闷头喝起酒来。
唐轲与伍梁声并肩喝起酒,部长,下午的讨论会,我可以一起参加吗?
伍梁生思忖一阵,虽说会议只能中高层参加,不过下午重点讨论的是你的小说,你作为当事人过去倒也没问题,行,你等下随我一道去吧。
中午领了局里统一分发的饭菜,唐轲想到还等在下头书铺茶水间的耿老板,找了过去。
茶水间里一共三张小木桌,供顾客看书闲暇之余休憩用,此时耿小波守在门外,里头只坐了朱文祯一人。
三张小木桌拼在一起,上头满满当当摆的全是酒菜。
朱文祯坐在桌边,手中拿着那张粉红猫耳小面具,正撸得开心。
见到唐轲进来,朱文祯跳起来迎上去,小可,我命人从外头蘩客楼买了酒菜带过来,你快些来尝尝看?
唐轲被他拉着在桌边坐下来,这面具
朱文祯笑得开心:我从那位青禾姑娘那里买过来的。说罢又举起面具摆在唐轲面前比了比。
唐轲轻咳一声,将那面具压下去,看着一桌饭菜,耿老板又破费了。
朱文祯摇头:你若不在,我自己也会买来吃的,不过是为你多添了双碗筷罢了,小可不必多心。
唐轲看着一桌饭菜,也不好推拒,有些拘谨地与朱文祯一起吃了阵,耿老板,一直守在这书铺里,我的更新也不会写得更快些,这里地方小,坐着不舒服,耿老板以后还是回鹿鸣山庄等我吧?
朱文祯却不肯:我喜欢坐在这里等。
唐轲有些无奈,只觉得书粉的狂热世界或许他真的不懂。
两人吃罢饭,唐轲跟着伍梁生去了研讨室,进门一眼便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郭秀才也一眼看到了唐轲,拿鼻孔对着唐轲道:怎么现在最底层的写手也有资格参加中高层的会议了?还不快滚出去!
唐轲轻笑:怎么现在写手也有资格决定谁来参加会议了?出不出去你说了顶毛用?
你!郭秀才指着唐轲鼻子,顿了顿,又扭头朝坐在上手的局长看一眼,终究觉得这个时候与人斗嘴不妥当,又有失他头牌写手的身份,便一甩袖不言语了。
伍梁生向局长简单说了让唐轲一起加入会议的请求。
栖凤书局局长是个看着十分干练的中年女性,衣着朴素,不戴任何钗环首饰,正襟危坐于上手,朝两人颔首,默认了唐轲参加会议。
唐轲参加会议的时候,朱文祯便独自在茶水间重新读他的小说,那些情话百看不厌。
读到兴起,他脸上挂着浅笑,双颊微微泛红,并未察觉有人靠近过来。
待回过神,蓦然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眉眼,朱文祯面色倏忽冷下来,笑意顷刻散去了,泽臣你怎么寻到这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
第18章
朱文祈轻挑眉毛:这栖凤书局藏书量天下无双,我来看看有何奇怪?倒是湘君哥哥真是奇了,从前逼着读书也读不进的,如今竟会主动来这书铺?
自己这个弟弟有多会狡辩,朱文祯是清楚的。
先前在季府那次他或许还愿意相信朱文祈一次,可此时再被对方这样堵上,饶是朱文祈再用什么说辞,朱文祯也不会再信他半分了。
泽臣,你在景王府外头埋了眼线盯着我?朱文祯沉着脸问。
朱文祈被识破倒也不慌,镇定点头:我关心哥哥安危,便派了人在王府外头守着,哥哥要为这个怪我?
朱文祯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这个弟弟了,他眯着眼盯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你究竟埋了多少人在我身边?景王府外头有,鹿鸣山庄外头有,那悦来茶楼外头也是你的人,是不是?
朱文祈摇头,坦荡回:我只在王府外头放了人,否则也不会这么久都寻不到你人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或许之后在鹿鸣山庄和悦来茶楼外头也该放几个人,如此也不必等到哥哥回王府了我才能知道你的行踪了。
朱文祯气得涨红了脸,冷声道:泽臣,你究竟要做什么?那储君之位我已经让给你了,你还不愿放过我么?
朱文祈眉头皱起来,湘君哥哥,除了储君之位,难道我二人之间便再无其他牵扯了?十多年的兄弟情,便什么都不算了?
他又朝朱文祯凑近了些,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念你才来看你的。东宫很大、也很冷,没有哥哥在宫中,生活也变得无趣许多了。
朱文祯冷哼一声,并不搭话。
他心想,以前在宫中这弟弟便惯常以抓他现行、向他说教为乐,如今他不在了,没人陪着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了,猫便觉得无趣了?可有没有想过老鼠还愿不愿意继续回去陪猫玩?
似是猜到了朱文祯的心思,朱文祈神色一黯,沉声道:湘君哥哥,我知道你怨我从前管着你,可那只因你当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若当真有一日坐上太子之位,以你那时的努力程度,如何服众?我也是为你前途着想才会日日敦促你。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已放弃储君之位,我又能以何理由再来管教你?我此后断然不会再逼你半分,只希望兄长还能念及我二人的兄弟情分,不要形同陌路,到最后走到连仇人也不如的地步。
朱文祯闻言沉默半晌,到底还是心软,又见不得弟弟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只能叹息道:泽臣,过去的事,便过去吧,我以后不刻意避着你便是了。
朱文祈笑出两颗虎牙:湘君哥哥,君子一言?
朱文祯点头:嗯。
楼上研讨室,几人就《风流太子美王爷》究竟要不要删掉所有感情戏吵得面红耳赤。
郭秀才眯缝着眼看唐轲:你这等不入流的小说,能在栖凤书局出版已是抬举你,莫要这般不识好歹!
歌颂爱情的小说,凭什么就叫不入流了?
唐轲只瞥郭秀才一眼,转而朝局长风凭阑拱手一礼,局长,我斗胆问一句,您身为栖凤书局最高管理者,读过几本通俗爱情小说,审核过几本,又自己写过几本?
风凭阑微微一滞,沉声答道:只读过一二,从未曾审核或撰写过。
唐轲又问:那局长读过几本正史文学?审核过几本,又自己编撰或誊抄改写过多少本?
风凭阑略思忖一阵,道:所读所审难以计数,自己编撰者,当有数百本。
唐轲便拿视线又将在座所有人扫一遍:如果局长尚且如此,那相信其他同僚更是这样了?想必各位虽都在各自领域博览群书,却极少涉猎通俗爱情小说这一类目?
众人自然是点头承认了,谁又会愿意承认自己看过许多风俗读本呢?除了正在角落里笑得开的那位伍大爷。
唐轲便又看回局长:既然如此,在下觉得,身为书局,还是以市场为主导,而在下的文从市场角度出发,究竟应不应该删除爱情的部分,应该以在这方面最有资历的风俗部成员的话为主要参考才对。
风凭阑看着唐轲,略思索一番,缓缓点头:小可先生此言,确有些道理
满口胡言!郭秀才却不服气地道,你这路数不正的写手才来书局几天,便知道书局的市场是何样貌了?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唐轲不慌不忙道:我是不是纸上谈兵,试试不就知道了?咱们可以先行上架前头一部分章节,看看市场反响,再确定要不要大改后头的内容,如何?
这建议倒是合理,在座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了。
郭秀才虽也同意了,却仍忍不住叫嚣:你方才既有那么大口气,有本事,便在此立个约定,若你那前头部分上架后七日内销量不能突破五百,你便立下字据,确保以后对你那小说再有任何修改意见,你都照单全收,绝不能再有半点异议,你可有这胆量?
唐轲啧啧两声,摇头道:格局小了,五百本算什么,要定就定五千本。
哈哈,蠢货!愚不可及,且妄自尊大!郭秀才高声道,那便五千本,看你如何收场!
从研讨室出来,伍梁生端着茶碗盯着唐轲看,那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部长,有事?
伍梁生叹息,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不知天高地厚。
呵,这您就不懂了,我就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了,才敢那样喊话的。
伍梁生上扬着未调嗯一声,可以,那我等着看你怎么赢?
尽管放心。唐轲笑笑,看看时间,到点了,直接收拾东西下楼找朱文祯去了。
唐轲刚走下楼,远远看到茶水间外头守了一排便衣侍卫,再看里头,朱文祯身边多了个年轻男人,那男人举止极为轻挑,正倾身凑在朱文祯身边与他讲话。
朱文祯明显有些抗拒对面的亲昵举动,朝后退了些,对面却又逼近半步,竟是不知好歹抬手想要去理朱文祯的发冠。
唐轲低声骂一句,冲上去捏住那人手腕拧至身后。
唐轲周身杀气漫上来,真气沿着那人手腕窜出去,引得对方痛叫出声。
别、碰、他。
唐轲沉声呵斥,半掩在面具下的一张脸漆黑似砚。
第19章
唐轲冲进去的速度太快,侍卫们来不及反应,待回过神,六人顷刻涌进茶水间,六把刀齐刷刷架在唐轲脖子上。
耿小波紧跟着追进去,亦是以最快速度抽刀架在对面领头的侍卫脖子上。
谁敢伤他,我让你们今日有命进来,没命出去!朱文祯朝对面的几个侍卫高声呵斥。
几人都是朱文祈近身的侍卫,自然都认得朱文祯,被景王爷这样呵斥,一时间有些为难地看向朱文祈。
唐轲脖子被对面的刀架成太阳花的形状也丝毫不怵,刺客的本能让他似虎狼擒住猎物,外界威胁断然不能让他松口半分,甚至将朱文祈被拧住的肩膀又朝下压了压,骨头发出咯咯声响。
朱文祈痛得面色惨白,朝侍卫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都出去!
六人得了令,这才收起刀,低头应声是,鱼贯出去了。
耿小波跟着收刀,立在朱文祯身侧。
唐轲并未立即松手,看向朱文祈,沉声问:你是什么人?刚才为什么对耿老板动手动脚?
耿老板?朱文祈扭着脖子,狐疑望向朱文祯。
朱文祯上前一步,站在唐轲身侧,帮朱文祈扯了个谎:他是太子门客,寻到我这,许是因为知道我是鹿鸣山庄的管事,便想通过我改投景王爷门下吧?
朱文祈听到鹿鸣山庄管事几个字,眯起眼盯着朱文祯。
唐轲:太子的人?难怪看着就一肚子坏水。
朱文祈被这么当面说了坏话,倒也不恼,只无奈道:你先把我松开。
唐轲见他态度倒还可以,又是与耿老板认识的,这才松了手,可还是朝朱文祯身前靠近一步,将人挡在自己身后。
朱文祈正了正衣襟,看向唐轲:你是什么人?
唐轲随意回:小可。
朱文祈奇道:你就是那作者?
唐轲朝他微微倾身一礼:不才,正是在下。
朱文祈将视线从唐轲身上挪回朱文祯身上:你来这书局,就是来找他的?
不待朱文祯回答,唐轲横了半步,将他档得更严实了些,直直瞪着朱文祈道:这你管得着么?
朱文祯躲在唐轲身后幸灾乐祸地笑。
朱文祈只觉得唐轲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遇上这种人怕是道理也讲不通的,只无奈道:罢了,今日误会一场,在下先行告辞了。说着侧身朝门外去,走到朱文祯身边时低声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哎唐轲一把将朱文祈拦下来,不必,我送他回去。
朱文祈瞥一眼唐轲,又看向朱文祯,问:你怎么说?
朱文祯自然毫不犹豫笑回:我跟小可一道回去。
朱文祈轻叹一声,随你。迈步离开了。
唐轲待到朱文祈走远了,才领着朱文祯出门,问他:你怎么过来的?可有车架?
朱文祯并不答话,反而笑望着唐轲问:小可如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