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值下去些,她又拿起一本。
“天礼寺主持圆寂。”
“奉安,一月中雪,安。”
“奏请圣安。”这是祝皇上万安。
她一连看了几本,明白韩厉为什么扫一眼就放下了。
韩厉笑着问:“都是国家大事,你怎么看?”
纪心言扬眉:“说明国泰民安,若这一摞都是大事……”
她指着高高的奏折堆,斜了韩厉一眼:“说明你这皇上有问题。”
韩厉又递过来一本,纪心言接过,打开一看,哇了一声。
“临淮的米价好低啊,如果酒坊开在那,成本就低多了。”
她眼珠一转,心道等朝中稳定了,她可以在京城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毕竟这皇宫不是久呆的地方,他们早晚要离开的。
应该是吧……
正想着,韩厉递给她一支毛笔和一方红墨。
“你帮我在这些折子上批个‘阅’字。”
纪心言一愣,下意识回:“我毛笔字不太行。”
“没关系,我右手在战时受伤,现在用左手写字,也不好看。”
纪心言挑眉,看了眼他好的不能再好的右手,果真拿起毛笔,开始练习写“阅”。
韩厉也不是本本都给她,有些他会放在左手边,那就是真正有事的。
两个人每天排排坐看奏折。
韩厉觉得那些生活小事不值一提,纪心言却看得津津有味。
哪里有个小尼姑还俗了,嫁给某个秀才。
哪里下起了黄豆大的冰雹,还随折子寄了一袋过来,不过全化成水了。
这些奏折都是活生生的历史故事,而且能当大臣的,都是科举上来的,字体很漂亮,文笔相当好,能把一件普通的事讲的十分有趣。
纪心言看到精彩的会和韩厉分享。
韩厉也会因此多留意一下写折子的人。
他看起奏折常常忘记时间,但一过子时,纪心言就催他睡觉。
他身上还有蛊毒,不能太过劳累。
韩厉倒也听话,只是每每还要在床上运动一番,再说说话,到真正入睡时,常到丑时了。
纪心言觉得这个生活习惯不太好。
好在现在闭门思过,白日见见大臣,晚上关着门两人看看折子说说话,不算太累。
没等七七四十九天到,纪心言已经适应了这又空又大的养心殿。
七七四十九天后,韩厉理清了所有情况,也将朝中大臣单独见过数轮,重要的几位更是见了数轮的数轮。
他终于做好一切准备,可以正式早朝了。
思过后的第一个早朝,大臣们谁也没发现,皇上的声音已经和出征前不一样了。
大家都知道皇上咽喉受损,在数轮单独觐见时已经习惯了,如今只觉得皇上喉咙渐好,不像前段时间那般沙哑。
除此之外,就是觉得皇上这一番折腾下来,人瘦了,但也硬朗了,只皮肤黑了点。
其实韩厉以前常在外面跑,肤色更暗,关了四十九天,还白了不少。
他宣布了几个人事调命,公孙阶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兵部尚书。
投桃报李,公孙阶提出临近年关,去旧迎新,不如改个年号。
大臣们起初非常惊讶,通常来说,只有新皇登基才会改年号。
但又一想,觉得皇上死里逃生,手刃奸宦,便和新生也差不多了,若真想改年号,完全可以理解。
大家观察了一下皇上神情,见他果然没有异议,便知这提议是合了圣意的。
礼部迅速准备起来。
太|祖年号崇元,孝宗沿用了崇字,改年号崇平。
辽王皇位是抢来的,是以没再用崇字,改年号宣武。
现在的年号是承宣,承接辽王基业。
不过几日,礼部便准备了几个合适的:宣德、宣福、显武、宣隆……
都是沿着先皇的年号宣武来的。
韩厉看过不置可否。
礼部尚书无奈,跑去找公孙阶。
公孙阶说了一句“新生”。
礼部尚书一听,懂了,回去又准备了几个:永旺、文兴、隆安、建贞……
这回都是全新的年号,与之前无半点联系。
奏折送上去如石沉大海。
这回连公孙阶也不懂了。
他以为韩厉一个外来人当了皇上,那肯定要一切从新开始,应该不愿意和先辈们扯上关系。
但两拨代表不同含义的词送上去,全都不让他满意。
难道说,他自己心里有一个想要的?
见公孙阶也没办法,礼部尚书只好回去与下属们群策群力。
也不知谁提起最近大家都说皇上颇有太|祖之风。
他灵机一动,当即用笔写下两个字,不日送入养心殿。
过了几天,圣上早朝时当众宣布,改年号“崇启”。
公孙阶默默打起了算盘。
不想和先皇走一脉,却也不另立新,而是直接与太|祖的崇元挂上勾。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现在兵部尚书当的好好的,自不会去过问,也就在心里想想。
在皇上勤勉带领下,亲征造成的混乱逐步消除,秩序恢复正常。
一日午后,纪心言在晨冬陪伴下来到御花园。
雪后的御花园一片白茫茫,池塘中浮着薄冰。
晨冬指着薄冰下一闪而过的黑影,惊笑道:“娘娘,有鱼!”
纪心言正要笑她大惊小怪,就听身后有人说:“微臣见过娘娘。”
晨冬回身,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
沈少归点点头,往前迈了两步。
他穿着炎武司制服,身披黑氅,唇角含笑,面容和煦,仿佛初见那日一样。
“许久不见,娘娘可还好。”
第104章
沈少归是炎武司右督卫, 纪心言丝毫不怀疑,他早就知道她在宫里。
纪心言转头问晨冬:“臣子可以随便进入后宫吗?”
晨冬不及说话,沈少归先一步开口。
“有位份的娘娘们所住的后宫, 微臣自不能去。但这里是御花园,微臣常伴皇上在此听曲看戏。”他说完,又补了两个字,“过去。”
“所以你今天是来陪皇上听曲看戏的?”纪心言问。
“当然不是。”沈少归笑道,“微臣在外数月, 该回京向皇上复命了。”
“那我不浪费你时间了。”
“父亲听闻圣上在西戎大营带回一名女子, 特意命人备了小礼。”沈少归道,“既然在这里遇上娘娘, 那正好。”
他扭头,示意身后跟着的青年。
“这件雪狼王皮是专门带给娘娘的。”
那青年上前一步, 弯腰打开手中锦盒,道:“娘娘请过目。”
纪心言看向他, 问:“你是谁?”
那青年道:“卑职安顺。”
“我们是不是见过?”
“娘娘好眼力。云州府衙门口, 卑职与娘娘曾有一面之缘。”
纪心言点点头, 看向盒中物件。
先是一层锦帛,锦帛之下, 是一件雪白的无一丝杂色的裘皮夹袄,红玛瑙纽扣星布其上, 纹边刺绣精致华美。
像极了当初安王妃要送她的那件。
“雪狼王皮千金难得,安王府一年也收不到一二。”沈少归话中有话道,“不知这次是否能入了娘娘的眼。”
纪心言抬头看向他:“多谢安王美意。我以前不喜欢,现在还是不喜欢, 拿回去吧。”
“听闻娘娘自入宫一直住在养心殿, 那可是只有皇后才能住的地方。”沈少归道, “看来圣上对娘娘真是爱到极处。想来娘娘不日便可入主后宫。”
纪心言斜看他:“那有些人可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