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高兴得蹦起来:“小梁啊,真是绝妙的好办法,亏你想得出,我打电话给他,只是怎么下绊子?还得保证他一定摔在水里四仰八叉。”
暮色越来越浓。
梁凤书说:“绊子好办,平措肯定会,天快黑啦,村里人都以为村里的路极其熟悉,我们在他必经的路上抹一小段稀泥,适当遮掩,他一定想不到,田埂两边都是水田,不摔水里摔哪里,莫非飞上天吗?”
李水说出建设性的意见:“我们打电话叫他来没意思,让老村长打电话叫他来,让上一任给这一任下绊子,正是他们的传统美德,走,李余,我们弄稀泥去。”
李水突然表现出一种大无畏精神,威风凛凛地走在前面。
田埂上两边的衰草小半米深,留下中间四五十公分宽的泥巴路面泛着白光,水田里的鸭子早已回家,一片一片田坎分割开的水田,如镜面一样摆在村的中间,只等春来,又是一片片绿色稻田。
李水和李余很快抹好了一段,试了试,本来干燥的泥巴路面上抹上薄薄的一层稀泥,四周的枯草上也抹上一些稀泥,路变得像西瓜皮一样水滑,盖上一些枯草,再仔细看看,万事大吉。
“走,回去吃饭,电话打通以后,我再来撒点水,别干了。”李水好像非常急切地要看得别人的凄惨样。
李余低声埋怨:“洗了衣服一星期也不干,这点时间干不了,走吧。”
刚才看着李水认真的抹稀泥,用手试滑度,还设想人摔倒时手可能会抓什么地方,使我不由得想到,这李水密谋害人,估计和梁凤书半斤八两,要是心术不正,得多少人上当受骗啊?
几声乌鸦的悲鸣在夜空里响起,村里炊烟袅袅,薄雾与寒露渐起。
老村长打完电话,显得很是高兴:“来,周支书说马上来。”他又望着即将落下的夜幕,深情地感叹说:“炊烟过沟,干死鱼鳅;今年春天怕是要天干哦,坡上小麦估计要遭灾啊!”
罗癞子粗声粗气,有些急不可耐:“老村长,可以开喝啦,随它干球去,还有几家靠着山坡上的收成啊?过完年我也出去,一年不下雨才好。”
村里人喝酒的习惯,中午开始喝,下午不下桌,吹吹牛皮,喝喝茶水,晚饭接着喝,醉意来来又去去,去去又来来,最后带着醉意蹒跚回家。那一桌还是那些人,一个不少,新做的菜又端上桌。
李文白表现得出奇的勤快,让肖大刚陪着喝酒,自己和张寡妇在灶屋里弄菜;露露和小芬、贡布正做临时服务员,把一盘盘菜端上桌子;肖玲玲回去又动手切了一些香肠,梁凤书帮忙剥了好些皮蛋;李水和李余把烟花摆出一些在院坝边沿,理出引线随时准备点燃。
我点上一支雪茄,站在院坝边,远望着那段李水精心布置的田坎,虽然夜色已浓,我依然可以看得见有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看到那个身影摇晃几下,扑进水田里,我用雪茄点燃礼花的引线,夜空中炮声隆隆,礼花璀璨,流光溢彩照亮山村的夜空。
肖玲玲、梁凤书、露露、小芬争先恐后、又担惊害怕地点燃其它礼花,夜空更加热闹起来,山村的夜空从没有这样光芒璀璨过。
喝酒的人都从桌边走出来,看着黑夜里的万丈光芒,感叹不已,都夸我和肖玲玲给村里放了最好看的烟花。估计村里每家每户都如我小时候一样,听见炮仗声就站在院坝里凝望夜空,这些年流浪在外,时光匆匆而过,我终于看见自己在山村亲手点燃的璀璨。
礼花燃尽,硝烟弥漫,浓浓的火药味使得人更精神,老村长看看手表,焦急地说:“不应该啊,周支书早应该到了,自己村里还能迷路了吗?”
李水拿出准备好的电筒,展现出兴奋又亢奋的精神来:“你们先喝着,我去看看来了没有。”
这李水太坏,还要借此去看看猎物是否上钩。
见李水已经箭一般奔出去,老村长笑笑,大声喊道:“娃儿头,晚上小心路,唉,打个电话就是老,何必跑一趟,也好,节约一点电话费。”
李水很快又回来,气喘吁吁,对着手不停地哈气:“我跑到沟中间,没看到人,估计耽搁了。”说完,李水对我们笑笑。
我想,李水真跟梁凤书一样想得细致,他一定是去用干草把稀泥擦掉,以防再有人摔倒,真是个干坏事的天才啊。
李木在我们桌子上窃窃私语一般:“中啦,来,值得庆祝,太解气啦!哈哈哈……”
我们一桌子都欢乐地笑起来,张寡妇从灶屋出来:“高兴,都高兴,正是该高兴的时候,娃儿头们,努力吃,冷了我再给你们热,灶台上还要热着的鸡汤哦。”
家里没有空调,每个桌子下面放着炭火盆,人从脚暖和到头上。
小时候很少能在寒冬里享受到这炭火盆,做起来并不复杂,找一个废旧的金属盆,在灶堂里把烧完的炭火撮到盆里,上面盖上柴火灰,可以保持几个小时的持续热度,放在脚边,放在椅子下,这是寒冬里最好的取暖方式。但小时候没有废旧的金属盆子,烧的是干草,必须要烧木柴才有炭火,所以小时候连这炭火盆都是寒冬里的奢侈品。
隔壁桌已经摆开架势划拳,吼声震天。
过了一会儿,老村长电话响起,他出门去接了电话,垂头丧气地走进堂屋,看着我们说道:“娃儿头诶,你们害他周支书干啥子嘛?我这哈幺不倒台老哦,唉,冤孽哦。”
划拳的人立刻安静下来,李文白问:“周支书不来了说?看不起别个肖大刚吗?”
老村长站着对我点点头:“娃儿头,把你的雪茄拿我也抽一支啥,我当个冤大头,抽支雪茄还是可以的嘛?”
肖玲玲立刻跑进去拿出一盒雪茄来,故意卖弄着:“老村长一个人抽就可以啦,这雪茄二百多一支,可不能都发哦。”
老村长脸上带着苦笑:“他们没得资格抽,他们又没有背黑锅,是不是嘛?娃儿头们,你们要弄周支书,我一点意见也没得,可何必把我牵连进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