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迪薇倒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在我惶恐的沉默中,一个穿黑色西服短裙的年轻姑娘敲门进来,递给她两个文件夹,她悠然自得地一一签名,那个身穿制服的姑娘面带微笑,对我招呼说:“对不起,齐少,打扰您们了。”说完也不管我的反应,像机器人一样立在旁边,等着林迪薇一一把文件签完,抱着文件对我微微鞠躬,然后微笑着转身离去。
等那个‘机器人’离开后,我把雪茄放在阳台上的烟缸里,对着空中使劲哈几口气,回身继续坐回原处,有些憋屈又固执地说道:“我和凤书骑着摩托车来到深圳,从一无所有到今天,我们到另一个地方,我相信照样能过衣食无忧的日子,颠沛流离?我想还不致于。”
“所以无论如何你是要放弃小语啦?”
“不是我要放弃小语,我爱小语,姑姑让我选择,万不得已而不得不为而已。”
“好,万不得已时,你选择放弃我们已经怀孕的小语,这么说来,你的心中爱情分等级,小语排第二?”
“不是,爱情是同样的,但凤书对我多一份知遇之恩,况且如果没有我,她比小语没有我更可怜。”
“可怜?这只是你的想象,你可想过,我哥能给你的凤书一大笔钱,让她成为名作家,她就找不到一个比你好的,也同样爱她的人?这不是两全其美吗?为何要那么固执呢?”
这个问题我几个月前就想过,这样做,或许我和梁凤书都会有一阵短暂的痛苦,过后相忘于江湖,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老死不相往来。她也看在曾经相爱一场的情分上,不揭穿我的身份,然后我跟着小语一身荣华富贵、子孙满堂、白头到老,然后呢?我就幸福一生了吗?
只要想到要离开梁凤书,我就万念俱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魔力一般,让我宁愿放弃世界也不会想要离开梁凤书。我想这个单身中年妇女肯定不懂爱情,她至今单身,身体上一定有外表上看不出来的毛病,可我还是沉着地说道:“凤书家里根本不缺钱,她家虽然不如您们富贵,一生衣食富足是没有问题的,她就是因为单纯的爱我,才和我一起有过艰难日子。姑姑这个两全其美的意见我早想过,不过,我有更好的办法,我谁也不选,自己去死也好,自己一生做一个流浪的算命先生也好,我的罪孽我自己背,今生决不让凤书看到我因为别人而抛弃她。”
“哦,你想想,真要这样做吗?”
上身一件银白紧身单衣,下装蓝灰色贴身牛仔裤,脚下白色高跟鞋,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尽显成熟风韵,黑色长发呈波浪状垂下,覆盖在她酥白的肩胛上。看着秀色可餐的林迪薇不带一丝情感,呢喃一般的细语中尽是刀枪棍棒,对于这样的聊天方式,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在上次车祸后做笔录时,也没这样觉得压力深重。
我的沉默,她也并不计较,像是故意要我好好考虑清楚,不要说那些不痛不痒又没有营养的话,她只要我灵魂捏碎自己的脊骨所挤压出的真实精髓。
沉默一会儿以后,我打断她悠闲自若的神态,说:“要这样做,如果到那个地步,只能这样做,我考虑不清楚,我只知道不能抛弃梁凤书,不管是因为任何事,让我当玉皇大帝也不行,说实话,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我的心就是这样坚定的想的。”
“好啊,我们已经都说明白了,我成全你,为了我哥的荣耀,为了小语不再委屈。”她说这话时,我看见她的手伸到脚下按了一下,小厅的帘子后面立刻冲出三个身强体壮的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的把我抓着,我完全动弹不得。
紧接着,又一个人提着两个大箱子来,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我清楚的看到,里面是崭新的一千一张的港币,满满两箱。
我惊愕之间,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不过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真是没有活头了,用力扭动几下身体,被按住了,动不了,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林迪薇,突然脑袋就空了,感觉再说任何话都是多余,除非我像狗一样求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我不想再做狗了,只眼里喷薄出愤怒和仇恨。
林迪薇连坐的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轻言细语地说道:“麦子,你和小语相爱一场,唉,可惜啊,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本不想这样做,为了我哥荣誉,为了小语和她的孩子,不得不这样做,你也不要怪我。这两箱钱,我会用特别的办法给你的梁凤书,保证她这一辈子生活无忧,算是补偿吧。”
她看看我,伸手脱去高跟鞋,像是脚已经被禁锢得很累了,把脚蜷在沙发上,就像小语经常那样蜷缩着,一只手轻轻揉她的脚脖子,缓缓说道:“最后一次选择,梁凤书拿这些钱,你和她一刀两断,从此老老实实做哥的养子,做小语的丈夫,去法国陪小语。”
“不然呢?”我咬牙切齿地问道。
“那就是你悄无声息地死去,梁凤书要么老老实实回她的家里永不出来,要是妄图寻找你消失的缘由,那她也只好下黄泉去陪你,不只是她,包括所有想妄图为你鸣冤的人。”
我已经万念俱灰了,还是问道:“小语知道吗?”
“她不知道,我想小语会认为是金、殊两家悄悄做下的,这样很好,小语以后安心带孩子,永远憎恨金、殊两家,哥的意图也是如此。我们说得够多了,你的虚伪狡诈也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就行,其它的不想再听,遗言也不用留,没必要。”
她又心平气和地说道:“嗯,你算是一个体面人,不哭不闹,这样好,活着时不一定体面,死的时候还是体面一点好,气节、风骨能坚持到死的人少,或许你能做到,不枉小语爱你一场。”
恨之切骨、悔恨交加等等能想起的所有类似词语,已经无法形容我复杂的心,面对一千万现金,我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闻不到丝毫幸福的味道,心中唯一想到死亡,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到死亡。
心中曾有诸多愧疚和怨恨,突然全空了,好像心在对我说:“你总算解脱了,世间之事再与你不想干,也只有一死,你才既不欠小语,也不欠梁凤书。”这话又像是那个神秘的老头子又一次钻进了我的脑海,他也如是说。
我最后愤怒地大声怒吼道:“你们要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