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先前一席话,许木还不懂血滴子说的是什么的话。
那么直到听到这句话,他大概明白血滴子的意思了。
“我驾驭不住自己的道心?”
眉头紧紧皱起,许木见得眼前这名男子神情肃穆,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我自己的道心,为何会驾驭不了?”
“仙人心太重?又是什么意思?”
脑子里不断闪现出一个个问题,许木听这名男子字里行间的意思,在自己以仙人心破虚时,恐怕会有大凶险。
当即许木眼瞳中也闪过忧虑之色,愣愣的看着对方良久,他方才试探性的说道:“弟子要如何才能驾驭住自己的道?”
这一次,轮到血滴子默然了,看着许木的眼瞳愈加复杂。
气氛陷入短暂的凝重,一侧静静站立着的端木蓉甚至连一丝响动都不敢发出,唯恐惊扰到了两人这场至关重要的谈话。
“难道这位前辈也不知道吗?”见得血滴子良久无言,许木还以为前者也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初成的道心。
眼中闪过惆怅之色。
不过他而今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感。
反而是他以成仙之心证道,修为因此突破了好长一截。
元神中传出说不出的饱满圆润之感。
“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许木兀自安慰着自己。
又是稍息之后,血滴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似乎他觉得木已成舟,许木道心已成,自己在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用。
索性直言不讳:“道心太重,想要担起它,你得让自己的肩膀更加宽阔。直到你的心境能容纳下日月星辰的时候,也许,你才能勉强掌握它。”
许木脸上狐疑之色更浓,他发现,自己又听不懂了。
有些窘迫的挠了挠脸颊,许木尴尬的笑了笑:“前辈,我听不懂。”
“道不可言,言而非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血滴子意味深长的看着许木的眼睛,继续说道:“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得你自己去走,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么一切也只能靠你自己。老夫只能帮你这么多,说多了适得其反。”
眼眸低垂,许木听出来这个男子所说的话隐晦的意思了。
自己的道,得靠自己走,前人的话只能当做引导,给自己一个模糊的方向,而不能按照前人的路走。
因为他的道,并不是自己的道。
想罢,许木将这男子的每一句话都重新过滤了一遍,完完整整,一字不漏的背了下来。
破虚强者的指点,可不是每一个修士都有机会获得的。
这是一场机缘。
片刻后,许木感觉自己牢牢的记住了话中每一个字后,方才慎重的抬起头额。
再次向着这名男子行了一礼。
“前辈点拨之恩,晚辈没齿难忘,不知道前辈名讳。”
血滴子又恢复了方才温和的形象,轻飘飘的说道:“端木羽!”
“先别急着谢老夫,今天你道心初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希望老夫不是弄巧成拙。”
端木羽!他果然是端木家的,和端木蓉同性。”许木暗自喃语了一遍端木羽的名字,无意于坐实了她是端木家的人的身份。
而后,许木再次一拜,“谢端木前辈。不管是福是祸,也是我许木自己的造化和劫数,怪不得端木前辈。”
一旁,听得许木一口一个前辈前辈叫着的端木蓉终于忍不住了。
以自己赤红的眼瞳,冷冷瞥了一眼许木,寒声说道:“叫老祖,你脑子怎么长得,站在你面前的乃是血滴子。”
嘭!
端木蓉平淡的一句话听在许木脑海中,其震撼程度无异于第一次见到破虚大能神通的惊骇场面。
他瞬间就蒙了。
“血滴子!”
瞠目结舌的念出这三个字眼。
许木当即将呆滞的目光凝滞在了面前这名含着温和笑意的男子身上。
那个五百年前曾经杀得苍瑞域修士望而却步,闻风丧当,如同杀神一般存在的血滴子。
“他不是死了吗?”暗自一声惊呼,许木可是去过归墟冢的,而今血滴子的坟山还屹立在归墟冢内。
而且端木蓉的灵器寂空云袍,也正是从归墟冢里带出来的。
种种迹象无疑不是显露出血滴子已经身殒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是血滴子。
先前许木在听得端木蓉叫他太祖爷爷的时候,也没有往血滴子方面去想,就是因为他知道血滴子已经死了。
而且看着这个男子,许木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那个五百年前的杀神身影重合在一起。
看端木蓉就知道,修炼杀意决的人有多么凶狂。
一时间,许木呆若木鸡,显然还震惊在这个恐怖的信息之下。
“老夫是叫端木羽,道号血滴子。”同一时间,血滴子也微笑着开口了。
“严格说来,今年是老夫陨落的第二百七十个年头。”
噗通!
许木已经直接跪倒在了地面上。
……
许木已经完全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从禁地里走出来的。
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的。
直到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内门的挪移阵时,他方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眸光扫过面前的挪移阵,许木口中重复着不知道自言自语了多少遍的话。
“血滴子老祖未死!”
太不可思议了,五百年前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倘若不是亲眼所见,许木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可他转念一想,法身境修士的寿元可以达到两三百年。
那么破虚呢?血滴子的寿元怕是已经五百多岁了。
破虚大能,真的可以活这么久吗?
这便是修士最让人羡慕的地方吧,五百多岁,凡人不知道延续多少代人了。
轻轻咽了一口唾沫,许木抬起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那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倏然,许木拍打自己脸庞的动作凝滞,定格在了右手掌中紧紧拽着的一张符箓上。
那是一枚通体赤红的符箓,以玄奥生涩的符文勾勒出一道道莫测的纹路。
他几乎忘记这枚符箓是怎么塞到自己手里的。
只模糊的记得,是血滴子从他怀里掏出来的,慎重的递给了自己。
然后他下意识的就接过来了。
“煞血符!”
还好,他还记得这张符箓的名字。
是血滴子留给自己保命的。
血滴子那种级别的大能交给自己的符箓,肯定不是凡品,许木拿捏在手中都能感受到这枚符箓中散发出来的惊人煞气。
更有浓郁的血腥其中飘荡而出,被许木吸入鼻中。
“这可是保命的玩意儿,我欠了血滴子老祖两个天大的人情。”
贴身将煞血符放好,许木一脸惆怅。
不过有了血滴子的这枚煞血符,许木西域之行就更有底气了。
当即连忙收拾心情,目光坚定的朝着挪移阵一步踏出。
随着挪移阵光芒一闪,许木身影消失在内门。
与此同时,禁地之内。
方才许木拜见血滴子老祖所在的茅屋中。
端木蓉已经离去。
长明道人与血滴子老祖相对而坐。
两人的眼睛平视着对方,长明道人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个晚辈应有的尊重。
淡然的眸光与血滴子温和笑意的眼睛,直直对视在一起。
“你终于肯见老夫了。”看着长明,血滴子脸庞上的笑意更浓,当先打破了屋中那沉重的氛围。
“我找到了池荨师姐,还带回了她和左丘师兄的骨肉。”没有去接血滴子的话,长明道人自顾自的说道:“你应该去看看。”
“我会的。”听得左丘的名字,血滴子笑容当即收敛,而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池荨师姐上了轩辕剑宗的绝杀令,她怕连累宗门,没有回来。”
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自己拼命追逐着背影的老祖,长明表情依旧淡然,尽管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宗门欠他们一家三口的太多了。”血滴子脸色惆怅,从坐立着的位置轻轻站起了身体。血红的头发,劈在他的双肩,流露出一股迟暮之气。
“池荨这孩子还是那么替人着想,她知道,自己一旦回宗门,就算是有轩辕剑宗的绝杀灵。老夫也会因为对他们的愧疚,死保他们。到了这番田地,她依然这么善良。”
看着血滴子,这个曾经独战轩辕剑宗两大破虚强者的杀神,而今居然会流露出这股颓废的气息。
长明道人平静的眼瞳,少有的闪过一丝波动。
为了不让自己心头的情绪扩散,他不着痕迹的偏过了头额,顺着窗户看向茅屋之外,那三具石碑,轻轻说道:“我决定收汐儿为弟子。”
“好,老夫也会亲自指点她……希望我还能多发挥一些余热。”嘴角扯起一抹自嘲,血滴子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心头莫名的一阵揪动,长明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你得活下去,归元宗必须要有一个破虚坐镇。”血滴子倏然转身,看着长明紧闭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夫有一种预感,斩我诀的生死劫,你能渡过。”
“但愿如此。”重新睁开了眼睛,长明眼瞳炽热如火,“许木的道心我看到了。”
“恩,希望老夫不是弄巧成拙,他的道太重。”
“不,他的道心正好和他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