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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惹眼的是,其中一面墙不知被谁的攻击波及,一道裂纹从中央分开,蔓延到两边的尽头,细小的裂缝遍布周围,宛若龟裂。
  房间里坐着两道身影。
  准确来说,是一人一猫。
  猫是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橘毛猫,碧绿如翡翠的眼瞳滴溜溜地睁着,开口却说出了人类的语言:现在吵也吵了,打也打了,你还想怎么样?
  在它对面坐着个人,或者说是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模样,生得粉雕玉琢,黑发柔软,声音又软又奶,语气却完全不像个小孩子:我就是想打你。
  橘猫炸开半身的短毛:你他妈以为我不想打你吗?!可你现在看看,这周围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小孩睁着乌黑的眼睛,毫不留情道:有一半是你破坏的。
  橘猫跳下柜台,呵了一声:这种话你还是留着说给阿倦听吧,你看看他这回还会不会理你?
  小孩不说话了。
  橘猫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受气太多,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是可劲儿一吐为快:你就是作的,一天不闹会死是吧?以前天天黏着他找他告状就算了,居然还叫人去通风报信?你不就是想跟他扮委屈吗?现在你看到了,话都传过去了,他也烦你不想见你了,我看你还整天威风个什么劲儿!
  小孩抿了抿嘴,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橘猫越说越上头,简直停不下来:你少给我摆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阿倦他当神那么多年,看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就你这点心思,你真以为他看不出来你是装的吗?他当年看你没爹没妈的可怜你才把你捡回来,还脾气好惯着你,老子可不惯!天天大少爷似的谁伺候啊?!哦,不对,现在他也不惯了,我就看你能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橘猫说着看了看这周围的环境,冷笑一声,胡须抖了抖:我好像没告诉过你吧,阿倦他这样的啊,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脏。等他回来看到他房间变成这幅样子,你猜猜看他会不会把你赶出去!!
  吱呀
  房间的大门蓦然被推开。
  橘猫倏地收了声,整个朝门口窜了过去:呜呜,阿倦,你终于回来了!
  时倦抬手接住了向自己飞来的橘猫,垂着眼顺了顺它那一身乱糟糟的杂毛。
  橘猫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一转身,本身的问题顿时显现出来:从屁股到尾巴,此刻光秃秃的,原本处在那一块的毛全都不翼而飞了。
  他看着,沉默了几秒:你的毛呢?
  橘猫眨眨碧绿的眸子:被拔了。
  时倦没说话。
  橘猫却仿佛找到了什么开关:我本来睡得好好的,结果安非他突然过来要拔我的毛,你看看,要不是我反应快,全身都特么要被他拔秃了好吗?!
  橘猫义愤填膺:他要拔我的毛就算了,我反抗,他还要跟我干架!我问他为什么,他居然跟我说要研究动物不同部位毛发形状上颜色上质量构成上的区别!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橘猫越说越上头:这种小破孩不扔还留着等过年吗?!
  时倦放下橘猫,走到角落里从他进门开始,便一直背对着大门,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小孩身后,唤道:安非。
  小孩坐在地上,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
  时倦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也没再开口,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小孩转过身,有点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大门,抓了抓衣角。
  橘猫趴在一旁转着尾巴尖,凉凉道:影儿都没了,还看什么看,你装得再可怜他也看不到了。
  小孩没有应它的话,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一只横在地上的床头柜旁,捏着一侧将它抬了起来。
  抬完一只柜子,他将掉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堆叠在嵌在墙壁的书架上,扶起桌椅,再扫好掉得满地都是的尖锐碎片。
  看得出来,他其实没怎么干过这种活儿,加上年纪小短手短脚,整个过程显得格外笨拙。
  小孩循着碎片一直扫到房间的大立柜旁,方才停下手上的动作,弯身去搬横在地上的立柜。
  大立柜足有两个他那么高,小孩抿着嘴,一点点将它抬起。
  搬到一半时,立柜的边沿蓦然脱离了他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直直地砸了下来。
  小孩没来得及躲,刚一回头,就被人拉进一个清冷的怀抱,呼吸间都是冷梅的回香。
  橘猫猛地从地上跳起来:阿倦!
  时倦闭了闭眼,空出一只手朝身上的木柜一用力,直接推到墙边,垂眸看了眼怀里不知所措的小孩,直接朝大门外走去。
  橘猫冲到两人面前: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时倦停下脚步:没有。
  橘猫放松下来,但还在碎碎念:我说你好端端的过去干什么?就这小破孩的精神力就算真的被砸到柜子碎了他都不会碎啊!还有你安非,你特么能不能少作点妖
  时倦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重点,打断道:我还有事,你留在这里。
  橘猫话语一顿:干什么?
  时倦指了指房间一侧的狼藉:打扫卫生。
  橘猫:?
  时倦接着道:我今晚回来之前,把房间恢复原样。
  橘猫:??
  时倦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你以后不要欺负他。
  橘猫:???
  前两句就算了,这句就不能忍了!
  橘猫气成了河豚,整个炸成了一只活的毛球:我欺负他?到底是谁欺负谁啊?!是谁先来拔我的毛的?!
  时倦垂眸看着橘猫光秃秃的屁股:我记得这两天是你的换毛期。
  言下之意,就算没人主动拔,它一样得变秃。
  橘猫瞪圆了眼睛:他还想打我追了我一下午!虐猫你也不管了?!
  你也不是猫,只是原神星世界意识衍生出来的半魂。时倦说,就算被打了,也不会死。
  时倦道:你不要总欺负他。
  时倦抱着小孩离开了房间。
  经过走廊时,原本埋在他怀里的小孩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小声唤道:主人。
  时倦:你不用叫我主人。
  小孩固执得很,揪着他的衣领,作对似的道:主人。
  时倦没有再纠正,推开另一间房,将小孩放到柜子上,挽起对方的衣袖。
  没了袖子的遮挡,小孩的胳膊顿时露了出来,连带着一起露出来的,还有对方小臂上的抓痕。
  抓痕刚好三道,明显是猫爪子。
  时倦拉开一片的医药箱,安静地上起了药。
  小孩看着他的动作,问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
  神明不会生病,就算意外受伤,也是靠自己的神力滋养自愈,根本不会用到这些东西。
  药物是人类才需要的。
  时倦垂着眼,动作很轻,手却很稳,指尖飞快捏着纱布缠绕得飞快:刚刚叫人准备的。
  小孩愣了几秒。
  刚刚?
  所以,他之前突然离开房间,就是去叫人准备这个了?
  他还以为
  时倦缠好最后一圈,留下一段空白的纱布,扎了个蝴蝶结:刚刚为什么松手?
  小孩原本还在发愣,听到这话反应了几秒,蓦然浑身一僵:什么?
  你搬柜子的时候,时倦将药膏收进箱子,语气很淡,你的精神力天赋比如今原神星最高阶的人还要强,打个架都能把大理石墙壁砸出裂痕,不可能搬一个柜子都搬不动。
  只可能是故意松手。
  虽然他不太明白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小孩低着脑袋,手指不自觉蜷缩了起来。
  时倦扣好箱盖,靠在墙边等了一会儿,却只等来满室的寂静。
  他沉默了片刻,伸手将小孩从柜子上抱了下来,顺手理好对方衣领的褶皱:下不为例。
  小孩一愣,猛地抬起头,一双黑眸湿漉漉的,看着委屈又不可置信。
  时倦直起身子,牵起小孩一只短手:去吃饭。
  两人离开得干脆,因此并不知晓,在那间被摧残得不堪入目的房间里,橘猫站在原地,面对着一片狼藉懵逼了五秒,忽然往地上狠狠一蹦,四只爪子都跳了起来:时倦!你他妈就惯着他吧!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就如同样没人想到,那时不过一句过耳便忘的气话,在遥远的多年后,竟会一语成谶。
  第23章
  时倦在做梦。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因为此刻的他看见的人和事,都是以第三人的上帝视角观看的。
  不仅如此,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能感觉到自己此时应当躺在某个冰冷而坚硬的地方,只是他无论如何努力,却连指尖都无法移动一下,更睁不开眼。
  他的身体像是被某种力量禁锢着,而精神却虚无缥缈地在脑海里飘荡,浮浮沉沉,一直飞到那座高高的大殿,望见大殿里安静地盘坐在角落里一头银发的神明。
  时倦看着那张与如今只余魂魄的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方才确定了:这恐怕和他那一片空白的记忆有关。
  至于为什么他突然会看到这些,他说不清,是否和当初系统说的每过完一个化身的一生,化身里的神格碎片便会与主神魂融合有关。
  时倦看着银发的神明离开大殿,看着他打破橘猫的气势,甚至看着他一眼洞悉那个小孩拙劣的小把戏,却又故意视而不见。
  怎么说呢,挺神奇的。
  大约是因为此时的他站在在第三视角,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总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他生不出熟悉,更感受不到共鸣。
  不像是在看自己的记忆,反倒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
  而且,还是非常无聊和俗套的那一款。
  因为如果是现在的他,他其实挺难想象,自己能对一个小孩子有那么好的耐心。
  画面只进行到神明牵着小孩离开房间,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接着,眼前的一切像是碎裂的玻璃,从四周到中央一点点爬满裂纹,像是被骤然打破的镜花水月,逐渐分崩离析。
  **
  【宿主。】系统道。
  【宿主,您醒啦?】
  时倦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天花板,边角颜色暗沉,布着蜘蛛网。
  他盯着那片蜘蛛网沉默了会儿,撑着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去看自己周围的环境,双手便是一软,整个身子都在顷刻间脱力,蓦然倒在地上。
  【宿主!】
  时倦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耳边充斥着心脏剧烈跳动的嗡鸣,喉咙像是被一股力道死死攫住了,连呼吸都费劲。
  他闭着眼喘息了几下,勉强让自己靠在床沿,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血顺着他的唇角滴落而下。
  系统仍在耳边喊,时倦缓过这一阵,随手抹了把唇角,垂眸便看见手上鲜红的液体。
  他看着,缓缓皱起眉头。
  原本安分的熵值条再一次飙升上来。
  系统看着眼前直逼红线的数值,闭上嘴,再不敢吭一声。
  身上的衣服因为刚才的动作,除了血,还蹭上不少乱七八糟的灰尘,看着斑驳一片。
  时倦扶着床站起身,四肢依然在不自觉地发抖,从关节到肌肉抖泛着撕裂般的疼。
  他看也不看,垂在身侧的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他站立不稳,但效果也很显著:撑过那一会儿后,原本混沌的视线因为疼被刺激地清晰了不少。
  时倦拉开房门,径直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鲜血被水一冲,原本鲜艳的颜色瞬间被拉低了几个度,打着旋流进排水口。
  时倦回到房间,凭着记忆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摘下耳钉,拉上浴室门。
  不过片刻,门上便氤氲满白茫茫的雾气。
  系统在床上开始数羊。
  一直数到八百只,浴室门总算被人拉开。
  时倦将耳钉戴回去,原本因为见血而弥漫在周身的低气压也仿佛随着水流远去了。
  他没管自己湿哒哒滴着水的头发,直接去了课厅,坐在沙发上,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如瓷般白,淡青色的经脉显得格外扎眼。
  系统小心翼翼地出声:【宿主。】
  空气安静了几秒。
  时倦没有动,低声应了句:嗯。
  系统道:【您现在是不是很疼?】
  还好。
  系统不敢说话了。
  一旁的落地窗外,天色由夕阳渐落一直到明月初升,有一声一声的蝉鸣透过纱帘传进寂静的屋子。
  时倦直起身子,唇色很白,声音也很轻:系统。
  【宿主有何吩咐?】
  时倦:这次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这样剧烈的疼痛,绝对不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身上会出现的。
  系统得了话,终于有机会说出从来到这个世界起,便想提醒自家宿主的大事儿:【宿主,您这具化身患有血友病。方才会疼是关节自发性出血。】
  【您现在不能剧烈运动,身体不能过分劳累,不能受到过重的冲击,还不能有紧张兴奋或是其他剧烈的情绪波动。】
  【宿主,您刚刚发病,我的资料建议去医院检查。不过您可以试试查看您这具化身的记忆,或许家里会有凝血酶一类的药物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