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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烬回红着一双眼望着他,半晌,还是把手松开了。
  年级组长这会儿实在没心思去注意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妥,心累道:时倦,你跟我说说看。
  说什么?
  他们对你的那些暴力行为,年级组长指了指那两个小弟,持续多久了?
  时倦回想了一下,道:三个月。
  毕竟是从林妍今年入学后,主动亲近他才开始的。
  年级组长神情复杂:你跟老师或者家长说过吗?
  没有。
  为什么不说?
  时倦听着这么个问题:可能,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
  年级组长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没用了?
  时倦:因为我不相信你们。
  年级组长倏地一顿。
  我不信你们可以帮我,不信你们会站在我这一边,不信说了情况会比现在更好。
  这世上那么多校园暴力事件,可究其能肆无忌惮的根本,无非就两点:
  老师家长天然偏袒施暴者一方;
  这一原因多出现在施暴者是学习成绩特别优异或平时表现得特别乖巧懂事的学生,而受欺凌学生在学校成绩差形象差,不得长辈重视之时。
  老师家长招惹不起且不愿招惹施暴者一方;
  这一原因多出现在施暴者家境特别好,父母是学校董事股东或给学校捐过大笔的钱财,而受欺凌学生所拥有的经济条件远远不及之时。
  市一中不是什么三流学校,里面的老师哪怕是刚刚毕业入职的小年轻,心思也绝对不会单纯到哪里去。
  横跨三个月的时间段。
  班主任,任课老师,监护人
  是真的都那么迟钝,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到;还是本身察觉到了,却不愿意去干涉?
  小孩子之间玩玩而已,能出什么大事?
  那几个学生家里有钱,要是惹到他们,叫爸妈来怎么办?
  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有人问,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不是我的责任,我什么都不管难道不好吗?
  毕竟在你们看来,我并没有重要到那个地步。时倦平静道,这个理由可以吗?
  若是真的将对方放在心上,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说到底,不过是没那么在意罢了。
  哪来那么多理由。
  女老师猛地瞪大眼,指着他的鼻子:你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行了。年级组长打断她,深深地看了时倦一眼,这事儿我会处理,你先回去吧。
  他说着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还有烬回,你是刚好撞到这事儿了吧?也回去吧,不用站着了。
  **
  年级组长说的处理究竟是怎么个处理法,时倦没有管,也并不在意。
  离开办公室,时倦直接回到教室的座位上,翻开课本,开始做作业。
  【】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反正,系统一直都很难理解自家宿主的脑回路,也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就像现在,明明十分钟前还在操场上给所有围观学生上演现实版宫斗,十分钟后就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开始做数学题。
  因为元旦晚会的缘故,校方并未强制规定所有人必须上晚自修,而他们所在的又是个年级排名吊车尾对学习都没什么兴趣的班级,因此散场以后,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直接放心,早早收拾了东西各回各家。
  时倦因为在办公室耽误了回来的晚,因此如今教室里便只有他一个人。
  系统没有外人需要顾及,总算抛出了在自己心里憋了一晚上的问题:【宿主,根据我在礼堂大荧幕上检测视频录像来看,虽然画面晃动得很厉害,但是】
  时倦写下最后一个选项,将卷子翻到背面:嗯?
  【但是,视频里并没有出现过那个染黄毛的男生手上那道痂。】
  时倦没怎么意外:他的手本来就没入镜。
  【??】
  系统愣了:【那您是怎么知道是他干的?】
  礼堂后台有监控,没有任何犯罪经验或天赋的前提下,将录像放到学校元旦晚会的大荧幕上,本身有很大的暴露风险,始作俑者不可能不知道。时倦执笔,在题目上画了一道杠,可他还是做了。
  我原本的交际圈不大,认识我,讨厌我,希望我社会性死亡,在近期和我有过一定交集对我的怨气达到一个峰值,并且性格方面缺陷明显,极易在激情状态下做出这样的抉择的,只有一个人。
  【所以您故意说视频里露出他的手,只是想让他自乱阵脚?可您为何非要用这样一戳就破的谎?】
  时倦听着这么个形容词,唤道:系统。
  【宿主有何吩咐?】
  你知道谎言究竟是不是一戳就破的判断标准是什么吗?
  系统茫然了一会儿:【容不容易鉴别?】
  不是。时倦在坐标系上画下一道辅助线,是别人信不信。
  视频中有人的情况下,所有人注意力都会不自觉向主人公集中,自然不会刻意关注周围的细节。
  时倦轻轻地道:知道戈培尔效应吗?
  系统在自己的资料库里翻了翻:【最普遍的说法是,谎言重复一百次就成了真理。】
  他们自己不知道手入镜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此刻我说是真的,只要没有人能反驳,他们当然会认为我说的就是真的。
  时倦写完最后一句总结,又翻过一页,长长的眼睫垂下来,在灯光下影影绰绰,像是蝶翼蹁跹欲飞:只要最开始那一拨人信了,即便接下来还有人加入,在前人影响下,一样会认为它真的。这个谎言人传人,只会加大它的真实性。
  而不是被戳破被推翻被揭开。
  就像时倦刚来时,他身上那罄竹难书的斑斑劣迹,以及被传得漫天飞舞的谣言。
  哪怕他什么都没做过。
  是不是很讽刺?
  **
  我呸!那个姓时的贱人,我非要他付出代价!看我不叫我爸的人来,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我倒要看看等把他打得跪在我面前给我舔鞋求我,他还敢不敢这么硬气!!
  此时此刻,校园外某个路口处。
  刚刚在年级组办公室逃过一劫出来的两个小弟,正一左一右搀扶着醒来的黄毛。
  其中一个人道:唐哥,是在这里等你家的司机吗?
  唐烨一腔豪情没能得到认同,有气没地方撒,索性全泼到了这两人身上:说了多少遍了还问问问!你他妈眼瞎了不会看路吗?!
  他瞎不瞎不知道,但你肯定瞎。
  唐烨骤然听到这个声音,惊得浑身一抖,猛地转头,破口大骂道:你他妈说谁瞎?!
  江烬回戴着鸭舌帽,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却丝毫不影响他气死人不偿命:说你啊。
  唐烨浑身高飚的肾上腺素还没降下去,此刻就是一个人形□□桶,一点就炸。
  他听到这话,当场也不顾自己刚刚转醒,猛地朝对方扑了过去:我□□妈!
  江烬回望着朝自己扑来的男生,转过身,跑进了路灯照不到的黑暗里。
  中间你追我赶的过程没什么新意。
  当两个小弟追着暴怒状态下的唐烨跑进荒无人烟的小巷里时,迎面就是一只巨钳般的手。
  两人被双双放倒,还没来得及喊疼,嘴就被人捂上了。
  唐烨跪在最前方,在他身后,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彪形大汉拎小鸡似的钳制着他的双臂,一只手捂着他的口鼻。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般巨大如山岳的力道,被桎梏在其中时,连动一下手指头都觉得难。
  三个男生分别被三个大汉制着,捂着眼扛了起来,又一个接一个被扔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当他们眼前的撤离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黑暗的房间。
  房间里的环境近乎封闭,四面八方都铺着漆黑的幕布,入眼所及几乎尽是黑色。
  唯有头顶微弱的月光静静地倾泻下来,像是在观摩一场无声的闹剧。
  黑暗下的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三人拼命挣扎着,喘息着。可平日里还算强壮的他们到了身后的大汉手里,却像是巨人面前的婴儿,力道效果微弱得宛若蚍蜉撼树。
  一个身着便服的陌生男人站在一旁,转头看着身边的少年:小回?
  江烬回垂着眼,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个男生,最终停在其中一人身上,缓缓开口道:之前就是你提议倒水的?
  那个男生睁大眼。
  江烬回又看向他旁边那人:是你叫他脱衣服的?
  第二个男生拼命晃着脑袋。
  江烬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目光轻飘飘地落到最前方的黄毛脸上:是你最开始欺负他的?
  唐烨用尽全力唔唔了两声,却只发出极轻的气音。
  既然这样,那就从你开始好了。
  江烬回认真地道:你刚刚不是特别喜欢下跪么?那你现在给我跪着,磕头一千下。什么时候磕完,我什么时候放你走。
  唐烨一双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他的脸:唔唔唔唔唔!
  不可以么?
  江烬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来帮他吧。
  后头的彪形大汉得了命令,抓着唐烨的后颈,猛地抬起,又狠狠砸下。
  唔唔唔!
  砰
  唔唔
  砰
  人体与大地的撞击声,同黄毛的惨叫相继出现。一声一声,像是某种恐怖的倒计时,直接砸进了后面两个男生的心里。
  男人看了看身旁的少年:小回,他似乎有话要说。
  江烬回没有抬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砰
  唐烨的眼神从屈辱憎恨,到恐惧,最后终于忍不住飙出了眼泪,一双眼爬满了血丝。
  男人看着黄毛渗血的额头:小回,你父亲让我告诉你,做事要给学会自己留后路。
  江烬回说:刚刚带他们来的时候是捂着眼睛的吗?
  男人听得一愣。
  砰
  他们的手机被我扔掉了,也用电子扫描仪检测过,没有电子设备不可能定位,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知道对他们动手的你们是谁;事后把这里用来隔离环境的幕布烧了,就不会有任何痕迹。
  我引导他们进的巷子里没有监控,就算在学校外面偶然拍到了,调出来的画面也是他们三个人追着我跑进的巷子,他们才是那个多数。如果有人问起,只要我说是他们想对我做什么才追的我,谁会信他们?
  江烬回嗓音很轻,落到旁人耳中,像是死神梦回时的呢喃:就算要诉讼,他们没有证据空口无凭,那就是污蔑诽谤。他们敢闹,我就能告得他们家破人亡。
  男人眼皮子狠狠一跳。
  江烬回抬手将鸭舌帽帽檐向上抬了抬,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一眼望去,几乎全身都陷在黑暗里。
  他在黑暗中转啊转,却永远走不到头。
  比起给自己留后路,我更喜欢把别人的后路全部掐断。
  唐烨忽然全身都痉挛似的颤抖着,鼻涕眼泪失禁了般一齐淌下来。
  别急啊,这一晚上还很长。江烬回望着黄毛,忽然极浅地勾了下唇角,一千次,一次都不会少的。
  我保证。
  第17章
  在如今早已脱离封建时代的法治社会,有钱有权不能肆意妄为;但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领域里,你站得越高,随心所欲的资本就越大。
  比如曾经的黄毛,比如后来的时倦。
  又比如现在的江烬回。
  **
  冬天天亮得晚,上午七点整,天边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像是在上面撒了大把的尘灰。
  在这一年元旦前的最后一天里,时倦经历了他来到这个位面后第一场考试。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的主意,前一晚还是校联欢晚会,后一晚就是新年,可校方偏偏要卡着这么个节点,将六门考试尽数塞在这一天里,简直跟成心叫人怀疑是故意让他们不好过似的。
  最后一门刚打交卷的提示铃,时倦便站起身,在一众听到动静齐刷刷投来的注目礼下走到讲台前,交上答题卡,不待别人询问,转身离开了教室。
  【宿主,您不再坐坐吗?】
  时倦听着这么个神奇的问题:题都写完了,为什么还要待在那?
  系统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经验代码:【根据统计,学生在做完试卷以后,九成以上都会留在座位上,检查错题或者做别的打发剩下的时间。】
  第一遍得出的答案本就是人在对题目完全陌生时,最警惕和细心的情况下写下的,后面检查多少会受到之前的暗示,没必要再看一遍。时倦说,至于打发时间,反正都不是在干和考试相关,为什么不在外面?
  系统:【】
  系统安静了。
  它的资料库里就是这么显示的,问为什么就是它也不知道。
  整栋教学楼都被拿来做了考场,此刻外面都静悄悄的。
  时倦一路下到二楼,在二楼的楼梯口遇到了江烬回。
  对方还是正准备往上走的模样。
  时倦脚步没停,经过他时,对方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时倦。
  嗯?
  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回家?
  时倦听着这么个问题,偏头看着他。
  江烬回和他对视了不到三秒,就默默低下头:不可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