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道,这姑娘一走,慕昱清顿时觉得房子冷清了不少,往常有她在,怎么就不觉得这么冷过?
慕昱清看了会儿沙漏,觉得这样有点傻,把黑卫趁夜带回来的密件翻出来,待翻到某一件时,脸骤然沉下来!
这上面用密码写着两个字“探成。”
还是被他探到了!
慕昱清吸了一口气,在回执上批下两个字:“将归。”落笔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只觉得空了空。
明明只是一个落脚地,怎么就突然有了这么强的不舍呢?
青岚说到做到,她在店里匆匆采购了一些年画,门联之类的用具,便乐颠颠地回来了,跟慕昱清报道:“我回来——”声音戛然而止,屋里的人呢?!
走了啊……
闻着一室还没散尽的烟火味,青岚突然有些失落:这个人,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
她却完全忘了,早在一天之前,她还在抱怨慕昱清,让他要走直接走。
青岚觉得她应该高兴的,分明是甩脱了一个大麻烦,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闷闷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拎着两手的东西,青岚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高高兴兴地回来要现宝,却发现人家一点都不在乎你!
她气得把东西全扔到地上!
“哗啦”一声巨响,她刚刚采购的碗碟摔了个粉碎!
正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问:“怎么了?!”
青岚回头,那个以为他已经离开的人正好端端地站在几步之远。
“你怎么还在这儿?”青岚脱口而出。
慕昱清气得脸色都变了:瞧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就这么不待见他?!
但她下一刻面色又有些委屈地皱起来:“我还以为你走了。”
这姑娘原来是以为他走了,才这么问的?
慕昱清心里舒服了一点,沉着脸问:“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走了?”
青岚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她之前刚刚告诉过他,他可以这么做,正好……
她终于想起了最该问的事:“你怎么下床了?!”
慕昱清不语,朝屋里走来。
青岚着急地跟着他走进来,唠叨着:“你下床干什么?你伤没好,就不要乱跑了,要好好养伤才行,你不知道吗?”
慕昱清冷冷甩一句:“啰嗦。”
居然说她啰嗦!!
青岚气得就要反驳,这时,慕昱清突然诧异地问道:“这地上是怎么回事?”
青岚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以为他走了,一时发的脾气,把东西扔到了地上。
这可怎么办?被他发现可太丑了!
青岚冲口而出:“刚刚进门没注意,把东西给碰掉了。”
慕昱清看上去没怀疑:“那没什么,只要家里够用就行。”
家里?这两个词听上去有种奇异的亲昵,青岚有点不大适应地转移话题:“你快回床上躺着啊。”
慕昱清从善如流,还真的就躺了上去,对青岚道:“把你买来的东西给我看看。”
青岚喜滋滋地一样样拿出来:“我买了对联,本来要买一副的,结果店家说,谁家里只有大门贴对联的?得正厅里,厢房里,卧室里,对了,厨房里还要给灶王爷贴一副呢。”
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把对联展开来看:“你看,这对联字写得可真好。”
慕昱清撩了撩眼皮子:“有形无骨,俗不可耐,有什么好的?”
这人就不能认真地说别人一句好话么?!
算了,这都快过年了,不好跟他一个病人较真。
青岚自我安慰着,继续往外掏东西:“还有这些窗花,剪得又漂亮又喜庆。你看,这个连年有余的,这个叫四喜如意的,还有一个童子抱鲤,真是可爱。”
慕昱清听着这姑娘叽哩呱啦地在那一串串地说,心里只觉平实安乐,但突然之间,青岚的说话顿住了。
慕昱清看过去,原来最后一样东西已经掏完了,她正在收拾。
“怎么没了?就买了这一点?”
青岚奇怪地问道:“这一点还叫少?不少啦!我都觉得多得很呢,要不是老板实在太会做生意,我肯定买不到这么多。”
慕昱清不可思议:“你就买了些用的?!”
青岚点头,还是奇怪:“那还买什么?”
慕昱清无语:这姑娘到底过没过过年哪?这丫头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忽然有了种养了个女儿的错觉。
他重重地道:“你不买些鸡鸭鱼肉在家里屯着?从二十九开始,可是要休市休到正月十三!”
“啊?”这青岚真还不知道,事实上,他们这些天吃的饭全是白粥,她根本没想到做菜,而且,除了白粥,她其实其他的菜都不会做!做白粥也是因为慕昱清的伤势,他们只能做那个。
青岚吃东西虽然不挑,可想到要连着喝十几天的粥,整个人都不好了!
慕昱清心里都想叹气了:这姑娘这些年是把日子怎么过成这样的啊?连过年需要置备些什么东西都那么迷糊。
随后,她居然回过神来,问了一个十分讨打的问题:“对了,王爷,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难道……”
她贼溜溜地转着大眼睛,眼里的心思都不知道掩一掩。
慕昱清瞪她:“你想说什么?”
青岚一缩头,还是决定不惹他了:“没什么,就是觉得您好英明神武,什么事都懂得。”
慕昱清睨她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丫头其实是想笑话他,连妇人家的买菜烧灶都懂得。
他眼睛看了下门口:“还不快去买?”
谁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居然低了下头,讷讷地问道:“王爷,咱能不能打个商量?”
“说。”
“我等会儿出去到街上买几百个包子回来怎么样?”
慕昱清一口气没倒过来,差点岔过去:“你说什么?!”
青岚自己也觉得心虚:“就,就是,买包子。”
“你不会就想过年吃包子对付过去吧?你也太懒了吧!”慕昱清一下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青岚脸皮再厚,这一下也知道了不好意思:“可,可我其他的不会做啊,我就会做白粥。”
慕昱清还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想问她:她小时候不是被虐待吗?怎么连顿饭都不会做?
但这姑娘这样可怜,他又心软了,半晌叹了口气:“你先把东西都买回来再说。”
“买包子?”青岚不死心地问道。
慕昱清瞪她一眼:“买菜!”
青岚怏怏地往外走:她在现代社会时就只会用个天然灶煮粥,等回到了古代,好不容易才学会柴灶,可那个火候太难掌握了,她一点信心都没有,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好它。
慕昱清看着她慢腾腾的背影,连背影里都透着股可怜。
算了,谁知道要她做出来会是什么味儿,还是买包子吧,至少能吃个饱。
“包子我要城西李家大包子,别家的我不认。”
青岚大喜,知道这少爷松口了,回头嫣然一笑:“您就等着吧,我一定把热腾腾的大包子给您送到嘴边!”说完,她整个人都透着股轻松。
但是——
“包子要买,菜蔬也要买。”慕昱清慢悠悠地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青岚差点一个趔趄栽倒:一句话半含不露地,这不是在故意整人吗?!而且,凭什么是他说买,自己就得买?他说不买,自己就不买?
她愤愤回头瞪眼:“不买了!我什么都不买了!”
青岚当然是在说气话,不买的话,总不能过年真要吃稀粥吧?即使是她一个人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惨过啊。
只要有条件,她也知道在年前从餐厅里打包一些饭菜出来,在大年夜犒劳一下自己。
因为她的新家还暂时没有置办马车,她只好像蚂蚁搬家似地,一点点地把采购来的东西往家里搬。
看着厨房被塞满的样子,青岚也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满足感:像前几天厨房里除了油盐米,连柴火都没有几根,还真不像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地方啊。
收拾完东西,青岚拖着疲惫的身体满足地回到屋里。
慕昱清坐在窗边,捧着一本书,冬日的暖阳照在他的脸上,让他蒙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把他凌厉的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
可他一开口就破坏了青岚的幻想:“那还不快去做?菜肉要处理,不然,你买的那么多,是要真攒着过年吃吗?”
青岚:“……我不会做!”
她觉得慕昱清好像叹了口气,他放下书本,缓缓起身:“走吧。”
“啊?”青岚傻傻的,不明白他要干嘛。
慕昱清轻轻摇头:“你这样以后怎么嫁得出去?”说完,绕着她走了出去。
青岚呆了一下,愤愤道:“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什么事?”
慕昱清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还不跟过来,你真要我一个伤患来做?”
青岚觉得心里的幻想又破灭了一层: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会做饭,要教她做?!他一个王爷,会烧柴灶就够奇怪了,会做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然而青岚的幻想到了真要开口做的时候便碎成了渣,慕昱清身上有伤,为了方便他“指点”厨艺,青岚还特意给他搬了一个太师椅,听着他的要求,该切片的切片,该剁茸的剁茸,他看上去还指挥得有模有样。
当然,也只是“看上去”而已,等到了真正要上手做的时候,慕昱清顿了一下:“你先加点盐吧?”
“加点盐?一点是多少?”青岚务求做好,一定要问得精确。
慕昱清犯了难:“两勺?啊不,一勺!”
“到底是两勺,还是一勺?”青岚不耐烦了。
“你先加一点尝尝。”
青岚这一回还有什么可不明白的:“你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该加多少,来消遣我的吧?”她一怒之下摔了筷子:“我不干了!”
这两个在厨房里拌嘴闹脾气,皇宫里也有人在大发雷霆:“这些人好大的狗胆!”
吴春跪在一边,一言不敢出,听得这位暴躁的君王在屋里走去走来:“你去,把张相叫来!”吴春还没退到门口,便听凤启帝又道:“算了,不用去叫他,等老二回来后再说!”
吴春恭敬地应了声“是”,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过了一会儿,凤启帝自言自语:“朕叫老二去江南办差,他还真的去了,不但尽心去办事,还查出了点东西。你说,朕那个时候那样对他,他心里就不怨朕?他真这么有孝心?”
吴春冷汗都流出来了:凤启帝居然在他面前大喇喇地说了他们父子相忌的事,这叫他怎么答话?说不怨?以皇帝的疑心,难保不对他产生怀疑,说怨?万一皇帝的意思是想要父子和解,自己偏要反着说,不是招忌?
他站在那里,只将自己当成了一个不会言不会动的锯嘴葫芦。
但皇帝不会放过吴春,他将深沉的目光投向了他:“朕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吴春心里发苦,赔着笑道:“圣上英明神武,想来此事圣上已有判断,奴才蠢钝,琢磨不出圣上的圣意。”
皇帝轻声哼了一声:“蠢钝?你啊,这些年在朕身边,胆子越发的小了,还不如前些年还能从里嘴里掏出一两句实话。你说吧,朕也只是随便聊聊。”
吴春都想给这位陛下跪下了:他想随便聊聊,自己不能不当真啊!这位陛下这些年威信日盛,轻易间根本不会为他们所左右,而且当皇帝长了,杀得人也就越多,心性便越冷硬,万一今天他一个答不好,这么多年的老脸丢光还好说,问题是,性命将会不保!
但皇帝都问到脸上来了,吴春不敢不答,他急迫间想到了一个主意:“如果陛下心有疑虑的话,不如试上郑王殿下一试,如何?”
“喔?怎么试?”凤启帝还真听进去了,不由问道。
吴春却不敢再说:“奴才这脑子还是笨了些,奴才想不出来。”
青家大宅,也有人为青岚操碎了心:“这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年都快过了,也不见回来。那个地方里打听不出来消息,她也不知道回来传个信,把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太不放在眼里了!”
青琚一直是个翩翩佳公子,这时好脾气气的人发了大火,下人们噤若寒蝉,半晌,还是笔砚壮着胆子上去劝了一声:“大少爷,大小姐做事一向自有分寸,她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饭菜快凉了,您还是先用点饭再想主意吧。”
青琚却推开他,摇着轮椅往外走:“不行了,我哪里吃得下?我得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