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很快镇定了下来,当作地上的那具尸体不存在,但她也无法对灰莺这样轻贱生命的行为表示赞同,只好无视。
“处不处罚的另说,我现在有事需要你去配合。”
灰莺此刻,那平板如波的神色才裂出了一道缝隙:王妃居然没有大叫,没有想着要责罚她,居然这么平静地接受了她的做法!
这位传说中是孤女的王妃,她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她之前,又经历过什么?
但她也只想到这里,心目当中对任务高于一切的心理又压倒了对她的好奇心:“王妃请讲。”
“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在最快的时间里进宫。”青岚顿了一下,“进静妃的玉安宫。”
她想来想去,静妃,或者说,她身后代表的力量实在是太吓人了,她必须弄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一切。
她的毒源从哪里得到,她到底通过这种手段又害了多少人,或者说,到底有多少人受了这东西的害。
想用毒品控制别人,这实在是太简单的一件事了。
青岚现在只能暗暗祈祷,静妃只是一个平凡的后宫女人,要祸害也只能最多祸害到皇族中人。反正那些皇室中人,除了慕昱清之外,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他们是死是活,又不与她相干。
灰莺什么也没问,静静地行了礼:“谨遵王妃谕令。”果然,她根本没有向青岚哭诉她做不到,青岚还真有点期待,到底灰莺会把她安排成什么样子,让她混进静妃的玉安宫中。
若说之前青岚对混进宫里还有点没有把握,觉得恐怕只有靠着自己力量才能做到的话,现在,在灰莺展现出这样的职业素质之后,青岚再不怀疑。
只是,让她有些郁闷的是,自己原本想得好好的,这事一结束,立刻就去回家去跟丈夫团聚,看来也要泡汤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灰莺又找到了青岚。
“王妃,这次您要进宫的话,得妆扮成另外一个人。”
青岚早有准备:“谁?”
灰莺咬咬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桂枝,”她顿了顿,解释道:“桂枝是玉安宫负责倒夜香的宫女。静妃偏好于用身形娇小些的宫女,我们找遍了玉安宫,也只有桂枝的身形跟王妃您接近一些。改变身形的药物虽然用着效果快,可是,那药用久了伤身,因此,属下并不推荐您用。”
青岚恍然,自己这一世因为后面的营养跟得上,很有些高挑,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相当高了。难怪灰莺这样,看来她是怕自己不干,要找她的麻烦。可是,她也未免太小瞧自己了,为了完成任务,别说只是个倒夜香的,就是个掏粪的,她也得干哪!
她点了点头:“你给我扮上吧。”
在青岚扮别人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边关天洲城,那个她日夜思念的人也正在向她奔来。
“王爷,属下刚刚去问了,这里是陇西郡的地界,离京城只有五百里了。”
慕昱清点了点头,看向身后那些已经露出疲态的兵士,再看了看天色:“嗯,扎营休息半刻钟。黑卫,你跟我来。”
黑卫跟着慕昱清转到了林子后面。
然而,迎头而来的,是慕昱清暴怒的拳头:“说,你这些时日,偷偷摸摸地再跟谁通信?!”
黑卫大惊失色,条件反射地就要辩驳,但看到慕昱清那了然一切的目光,顿时泄了气,却又有些希望:“王爷,属下绝没有做任何背叛您的事,属下通信的那个人他十分关心您的动向,担心您的身体啊!”
慕昱清冷冷看着他:“怎么?你以为你说了这些,孤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了吗?说!那人是谁!”
慕昱清真是失望,黑卫他一向是当心腹看待,对他从未有过相疑,只未想到,这样忠心耿耿的黑卫也会背着他干这样的小动作!
黑卫看着慕昱清寒凉如水的目光,猛地醒悟过来:王爷这是在给自己坦白的机会,他对自己失望了!
他想到这里,再不犹豫:“王爷,其实是木先生,他自从离开你之后,一直都十分忧心您的身体,在向属下打听您身体是不是受得住。”
“孤的身体?”慕昱清连连冷笑:“孤的身体,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弃臣来关心?!”
弃臣!他竟用弃臣来形容木先生跟他的关系!
黑卫手掌冰凉,即使是王爷对木先生下了那样的重手,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真的跟木先生要桥归桥路归路,他只以为,这是王爷在教训木先生,迟早有一日,木先生还会回来的!
可是,谁给的他那样的错觉?!
他原本该最忠心对待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啊!
黑卫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冷汗涔涔而下:没错,王爷的确是没要木先生的命,可木先生那个样子,跟被要了命有何区别?他被王爷刑求得只剩下了一口气,他能活下来,完全是他自己命大,跟王爷若说有关系的话,那也是有仇才对!
他竟然不知不觉中向一个仇人提供了王爷的行踪这么久!
他到底是头昏到何种程度才会干出这样的事!
黑卫汗流了满脸,他却不敢擦,他重重的叩了一个头:“是属下犯了错,请王爷重重责罚!”
慕昱清将他的表情全收在眼里,冷哼了一声:“还算是有点救。”
不过,黑卫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中了那姓木的手段,这叫慕昱清也没想到。
之前跟他结交,只想过此人在很多方面都与自己投契,他棋艺高妙,是品行高洁的世外高人,可是,黑卫这样的表现,分明是说明了这位世外高人有很多的秘密。
不,不对,其实之前这姓木的已经露出了好多端倪:他一意阻止自己娶岚儿,不惜用上不光彩的手段。
慕昱清当时也只觉得,他是陷入了偏执当中,没有太当一回事。
而自从他死里求生之后,自己就应该警惕起来的,至少,也要叫人再度把他控制起来,可他居然忘了!
这么要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忘,他怎么能够忘掉!
从小到大,慕昱清不敢说他没有办错一件事,可是,在这样重要的大事面前,他也能够搞忘,这在以前的他来说,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他却不知道,在他这样想的时候。
离陇西郡不远的一个小山村,有人手上蓝色的火焰一握而熄:“唉呀,糟了,你的那位心爱的男人发现了我的小花招。”
一个女人从身后抱住了他:“哦,心爱的男人?我心爱的男人不正是你吗?你有什么小花招?”
这个时候,假如慕昱清和青岚其中有任何人站在这两人面前的话,便会认出,这个说话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慕昱清所弃掉的另一个女人,扇妩。
她原本就生得妩媚,这样含媚带笑的一句话让她说出来,更是要让人的魂都被勾掉一半。
可是木朋只淡淡笑了一声:“你这张嘴巴,可真的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便偏头去看扇妩:“不出意料的话,王爷很快就要嗅着味找到这里了,我们得动作快些,赶紧离了此地。”
扇妩嘟了嘴:“整日里躲去躲来,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咱们也不是要跟王爷作对,何苦弄得这么辛苦呢?”
木朋淡笑一声:“你懂什么,他是天上的煞星出世。这世上,还真没几个能受得了他的人。不过,你说我们躲去躲来的话,不出意料的话,应该不用很久,我们便可以不再这样过日子了。”
扇妩好奇地问道:“那得要多久啊?”
木朋笑而不语,扇妩哼了一声:“你就是这点最讨人厌了,什么事都搞得神神秘秘的,弄得别人好像都没你聪明。”
木朋点了点她的鼻尖,笑一声“调皮。”转身自顾收拾东西去了。
扇妩盯着他,运了半天的气,却知道自己再是想反抗,也不会扭过眼前的这个男人。
有时候,她简直怀疑,自己半路里回了头,却找到这个男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现在也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除了爱装神秘这一点之外,木朋在其他方面还是个不错的人。
她曾经爱过慕昱清,用了她所能想到的最激烈的办法想要去得到她。
她尽力了,便该再不留遗憾才是。一辈子这么长,她所看到的风景还这么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却失去一切呢?
何况,她找到的这个男人文文弱弱的,就是有时候说不过他,她一顿拳头下去,这男人就老老实实了。
比起那个武力值超高的王爷,这又是一桩数也数不尽的好处。
这样一想来,其实她也不算很亏。
扇妩本来有些不高兴的,但是经过这么自我一开解,她又乐了起来。
倒是木朋看着她,眼底有些笑意:这丫头,在风月之地待了这么些年,学到了一些女子争风的小把戏,但居然还保持着这样纯真的本性,说来说去,也是一桩奇事。
这一边,灰莺给青岚化完了妆。
她对着耙镜看了半天,也不得不叹一句“服”字。
镜中的人粗手大脚,眼皮肿成一条小线,嘴唇有些发厚,皮肤也黑黄黑黄的。说不上有多难看,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青岚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且她只需要在一个月之后找个机会出宫换妆,便可以再扮演下去。
这样做对皮肤的伤害其实挺大的,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再计较这些小问题,未免也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青岚也不觉得,以现在这样一触即发的气氛,她会需要在宫里待一个月之久。
皇帝与太子在大政殿内外对峙,而太子与朝臣在朝堂内外对峙。
他那个遍寻不获,早就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兄弟也在暗暗地给他找麻烦。
太子也真是太能作了,他是怎么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把自己弄得四面是敌的?
青岚直到进宫到了桂枝的房中住下来,也没有想清楚这一点。
不过,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青岚开始行动时,也没这个功夫去想七想八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同屋的人已经被她弄晕了过去。
她这里虽说同是在玉安宫,但她是管着最腌臜的地方,当然是离玉安宫的主殿是最远的。
白天的时候,青岚几乎无法靠近玉安宫主殿一丈以内。
玉安宫的殿门整日里关着,青岚心里像猫抓似的,可惜不能擅动一步。
她狸猫一样轻盈地翻上屋顶,将静妃的屋瓦拨开一块。
静妃的宫室中只有一盏小油灯燃着,朦胧的床帐下躺着一个人。
青岚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个人正是静妃,她果然到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
自己是白跑了一趟!
青岚暗道晦气,正准备偷偷回去睡觉。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何不再去宫里看看青婧?
说干就干!青岚一个翻身下了房顶,乘着夜色,朝青婧的宫中奔去。
梨落宫里今天却是出人意料的灯火通明。
青岚老远便听见青婧在尖叫:“滚开!你快滚开!”
青岚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
三两下跃到青婧窗前的树上藏好。
透过树木的浓阴,青岚看到,青婧拿着刀对着一个男子,不停地尖叫,并挥舞着尖刀:“滚开!”
那男子身着紫袍,戴着紫金冠,看身形,正是这段时间性格越变越加暴戾的太子!
太子冷笑:“你以为你这样便可以脱离寡人了吗?你真想得天真!来人哪!”
他高叫着左右,正指着青婧想要说点什么,这时只见青婧不知是手一抖,还是怎么回事,那刀突然掉转了一下,割到了她的手臂上!
鲜血顿时流了下来,青婧看着那血,像是忘了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尖叫一声,眼睛一翻,往后倒去!
又是血又是晕倒的,即使屋里人再向着太子,也不免踌躇:“殿下,还要把柔妃娘娘抓起来吗?”
太子阴着脸甩袖而出。
他又不是那等只知硬来的莽夫,柔妃这样一来,真是叫他大倒胃口。以往她虽然不愿意,却除了那次惊世骇俗的举动之外,只有哭泣。
太子虽有些厌烦她哭哭啼啼的,可是,美人带泪,雨打芭蕉也是极美的,能欣赏美人落泪,他何乐而不为呢?
只没想到柔妃如此不识抬举,自己的宠爱,怎么会比父皇还差劲?
他原以为柔妃只是哭一哭也就只好算了,但是,她这样太败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