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鸿泰面色漠然:“沈月华,昨天那碗落胎药,你当真没有分辨出来吗?”
听到这话,沈月华一惊,比他更大声地吼:“你这是何意?若是分辨出来了,我怎么会喝?”
章鸿泰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沈月华心里发虚,面上愈发恼怒:“章鸿泰,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你生儿育女,孩子被人害了,你不去找罪魁祸首算账,反而怪我没有护好孩子,你也是孩子的爹……你有没有良心?”
说着 ,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章鸿泰并没有如往常一般上前去哄,其实,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他对她的脾气性情还算有些了解,她确实喜欢生气,但她方才的神情动作,确实不如以前自然。
应该是刻意发火,想要掩饰自己的心虚。
沈月华一边哭着,余光注意着旁边男人的神情。但他始终没有上前来劝,心里越来越沉,知道他这是注定自己故意喝下落胎药了。
“章鸿泰,那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说得出我故意落胎这种话?”
章鸿泰面色淡淡:“你想离开我,发现红衣临盆后,兴许还恨上了我。所以将计就计……”
心思被猜中,沈月华心里更沉,打断他道:“你说得都对,”她面上怒气冲冲:“我就是个狠毒的母亲,故意让孩子落胎,目的就是为了离开你。想来你也不想自己枕边躺着这样一个狠毒的人,既然你两看两相厌,不如放过彼此。”
她深呼吸一口气:“写和离书吧。”
方才她虽然口口声声承认自己故意喝落胎药,可语气讥讽,明显说的是反话。
也就是说,到了此刻,她还是不肯承认,并且把这事往他身上推。
章鸿泰只觉身心俱疲,心里乱糟糟的。这个女人不要孩子也想离开他。
可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怎么能走?
她想走,他偏不让!
“你做梦。”章鸿泰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人:“你害死了我儿子,我才不会让你如愿。你是我付出了许多才娶过门的妻子。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他转身就走。
沈月华愣住了。
愣怔间,听到他在门外吩咐丫鬟好好伺候。
好半晌,沈月华才回过神来。
她为了离开他,连孩子都不要了,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付出了这许多,他还不放人,这怎么行?
渐渐地,她眼神狠了起来。
*
芍药一直呆在府中,花楼长大的姑娘,就没有天真的。所以,府中发生的这些事她一直暗中注意着,花楼中的小姐妹也有帮她打听外头的事。
知道了沈月华和陆红衣之间的恩怨,也看明白了章鸿泰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纠结。左思右想后,她起了去意。
只要有沈月华在,章鸿泰就看不见别人,就算男人会变心,至少三五年内,别指望他看见别的女子。红颜易老,芍药不认为自己在三五年之后还能抓住他的心,与其到时候靠着他的那点怜惜之情活着,还不如现在另找下家。
章鸿泰和沈月华再一次吵架,两人都不和对方说话。洗三时,章鸿泰再次回到了府中。
这个孩子是章陆两家血脉,本来应该得两家重视,可陆红衣做出那些事后,这孩子只会默默无闻。
陆家自然不满,上门过一回得知了自家女儿做的那些事后,也不再提大办洗三的事。
身为妾室,动手毒害主母,还害主母失了嫡子,搁别人家,都够病逝了。
家族出了这样的女儿,若是传了出去,于家族名声有损,别的姑娘还要定亲呢。所以,这一次的事情后,陆家人嘴上没说,心里却都放弃了这个女儿。
不过,章鸿泰身为父亲,在孩子洗三之日,还是该回去一趟的。
一进院子,又看到了芍药。
天气转热,芍药身上衣衫更加清凉,肌肤若隐若现,上来就往他身上贴。
章鸿泰面色大变,忙不迭往后退。
第202章 浪荡子的原配 二十九
“公子, 您回来了?”芍药对他的闪避置若罔闻,再次迎上前:“最近忙不忙?要不要我帮您松松筋骨?”
章鸿泰连连摆手拒绝,要是再靠近芍药, 只怕沈月华又要闹。
芍药泫然欲泣:“公子如此厌恶我么?您已经大半年没有来看我了,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看她哭得伤心, 章鸿泰心里歉疚,现如今陆红衣但事情不知道怎么收场, 沈月华也还在闹别扭。他实在心力交瘁, 道:“芍药, 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我可能……你要是愿意,我送你离开。”
芍药满脸惊诧,瞪大的眼眶中渐渐蓄满了泪:“公子不要我了吗?”
章鸿泰不敢看她的眼:“我给你买了个两进宅子,算是你陪我多年的谢礼。以后,你要是遇上合适的, 就不要等我了。”
还有宅子?
不成想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芍药极力忍住上翘的嘴角, 哭着跑走。
声音悲戚,落在章鸿泰耳中, 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让人送她离开时, 又添了二百两银票。
芍药从小在花楼中长大, 什么样的人都见过,知道见好就收。其实,章鸿泰这样的已经算厚道了。
临走之前,她在院子里跪伏在地,真心实意道:“多谢公子。妾愿君从此事事顺心,长乐无忧。”
章鸿泰站在屋中的窗户后面,看着芍药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处。
若他如今的妻子还是孔玲珑, 芍药兴许真的能在这院子里住一辈子。
这么一想,沈月华这妒性也忒大了。
*
洗三对于孩子来说挺重要,其中有一个礼是需要生母抱着孩子完成,一大早,陆红衣就收拾好了乖巧等着。
可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也没有人来请她。
洗三办得简单,礼成后,章鸿泰趁着天还没黑,赶去了郊外。
来回跑一趟,至少得花一个半时辰,奔波来回挺累的。章鸿泰回到怡然居后,对上的还是沈月华的冷脸。
到得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沈月华刚失了孩子,一天要喝好几次药。都是由她自己配,章鸿泰偶尔也会看到丫鬟去城里买药。
两日后,章鸿泰早上去探望沈月华时,很难得的,她先开了口:“鸿泰,我住在这儿也没有给人治病,你天天这么跑着也挺累。不如,我们搬回去住吧!”
章鸿泰满脸诧异:“你不是说府内闷吗?”
“人都是会变的。”沈月华摩挲着被子上的花朵:“难道你不想回?”
章鸿泰无所谓,最近出了这么多的事,章夫人盯他也没有以前那么紧。
最开始,他们夫妻是一步都不能出院子的。而现在,虽然护卫还跟着,可他也能四处转悠。
“回城也好,附中有厨娘,也有上好的药材和食材,伺候的人多,能让你养好身子。”越想好处越多,章鸿泰立刻吩咐:“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日就走。”
他自己来回一趟挺快,可如今是亲自搬回去,想起上一回被禁足时沈月华想要磨药,他贴心地把整个药房都带着一起。
回到府中,天色已晚,进了院子后,沈月华看向了厢房。
“我想去见见红姨娘。”
章鸿泰:“……”会不会打起来?
说沈月华自己喝落胎药,只是他的怀疑。说到底,陆红衣确实起了害人之心。
他柔声劝:“奔波一路,你也累了,明日再说吧!”
“我现在就想去。”说着话,她人已经走向了厢房门口,抬手推开了门。
陆红衣还在月子中,抬眼看到门口的人时,面色微变:“夫人?”
沈月华缓步踏入,看到屋中华美的摆设,道:“陆府的姑娘果然不同凡响,这日子过得就是惊细。让你来做妾,实在是委屈了。”
陆红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勉强扯出一抹笑: “夫人说笑了。”
沈月华冷笑一声:“我这个人从不说笑,说的都是实话。陆红衣,你冲我下手,冲我孩子下毒手,这些事我都记住了。”
语罢,转身就走。
留下陆红衣面色难看地靠在床上,她心里很是不安,找来了丫鬟吩咐:“去告诉老夫人,不要让夫人靠近孩子。”
丫鬟一脸为难:“姨娘,奴婢说这些话,不合适啊!”
就是陆红衣自己去,也不应该说这种话。
陆红衣心里焦急不已:“万一夫人冲孩子动手……”
丫鬟提醒:“姨娘,夫人是孩子的母亲!”
身为妾室,不能如此猜度主母。
陆红衣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急糊涂了,被丫鬟提醒后,她回过神来。满心无力里,她狠狠一拳砸在被子上:“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么?知道我生了孩子,为何没有气得离开?”
丫鬟靠近,低声道:“奴婢打听过了,两人确实吵了架。夫人想要和离,公子不答应。”
听到这话,陆红衣又羡又妒:“那女人有什么好?长得不好,身份不高,除了一手医术,还有什么?那双粗糙么?”
“姨娘,您小点声。”丫鬟看了看窗外:“小心隔墙有耳。”
沈月华回到房中,看着熟悉的摆设,只觉得恍如隔世。
没坐多久,她就去里间洗漱,再出来时换了一身衣衫,刚沐浴过,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晕。
脸色再好看,她也伤了身,章鸿泰伸手扶她:“早些睡吧!”
一整个晚上,沈月华辗转难眠。
天色刚亮,她就起身了。洗漱过后,抬步就往外走。
章鸿泰见了,急忙道:“你身子弱,别出去吹风。等到日头高了,我再陪你出去晒太阳。”
沈月华头也不回:“许久不见母亲,我该去请安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章鸿泰追了出去:“娘知道你出了事,不会挑你的理的。”
沈月华不看他,甩开他的手,带着丫鬟出了院子。
她确实是去找婆婆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