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疼吗?”少年手上一顿,脸上些许委屈。
江初唯负罪感满满,忙哄道:“不疼,一点不疼。”
周瑾辞歪着脑袋眯眼笑了笑。
江初唯煎熬地揪着被角,终于熬到周瑾辞擦完药,见他拧上了药膏盒子,她暗暗地大舒了一口气。
汗流浃背,襟衣都湿透了。
秦子苓给她擦药,她都没这么紧张。
紧张?!
就一小屁孩,她紧张什么?
江初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阿姐。”周瑾辞拭了拭手,又突然凑了过来。
江初唯望着少年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怎,怎么了?”
周瑾辞笑而不语,然后捏住了江初唯的下巴,稍稍地抬高了一些。
江初唯瞳孔不由地放大。
漆黑的眸子倒映着他渐渐靠过来的身影。
他想干嘛?!
就在江初唯要推人的时候,周瑾辞对着她脖子上的咬痕轻轻吹了吹。
江初唯:“……”
“阿姐,”周瑾辞撤身回去,乖巧地跪坐在床头,眼巴巴地望着她,“还疼吗?”
江初唯甚是窘迫,她咽了咽口水,道:“不疼了。”
“那就好。”周瑾辞抿了抿唇,犹豫了半晌,才说道:“阿姐,皇宫太危险了,我带走你吧?”
第34章
周瑾辞这些年确实有所动作, 在外也养了一批人马,但皇宫到底还是戒备森严,他不可能随时随地护着她。
今日之事根本不在他掌控中, 他也不敢确保以后不会发生。
所以他很怕。
江初唯微微弯了眼角,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能去哪儿?”
“天下不只有大周国,我们可以去大西国。”大西国是娘亲的故国,陌沧也时常跟他提及,时间一久, 周瑾辞便生出了憧憬, 携手自己心爱的女子一道回去。
虽说京都豪门贵女, 吃穿住行从不愁, 却也未曾出过远门, 最远就到过郊外山上的映青庵烧香。
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表面风光无限,却永远没有自由。
“不是不想去, 只是……”江初唯一双细长的柳叶眉挑了挑,望向了窗外隐约可见的红墙绿瓦,“我要是走了,江家怎么办?温姐姐和孩子怎么办?还有子苓姐姐,更别说香巧和碧落。”
狗皇帝蛮不讲理,她跟人“私奔”了, 一定会迁怒他们。
“阿姐就甘心一辈子受困吗?”周瑾辞又问。
“不甘心,”江初唯重生回来, 恨死了狗皇帝,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不能相见, 但她上一世已经辜负了太多人,今生再也不能那么自私了,“但是,阿辞,你要体谅阿姐,阿姐不是一个人,更何况我也不想连累你。”
“阿姐……”周瑾辞欲言又止。
江初唯见不得他失落的样子,顿了顿,补充道:“出宫之路难于上青天,不过活着就得有所盼,总有一天他会放手的,到那时我陪你回大西国,你陪我下江南探望祖母好吗?”
“好呀,”周瑾辞伸出小手指要江初唯拉钩,“阿姐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
“嗯,”江初唯勾上周瑾辞的手指,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时间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
周瑾辞下了床,又给江初唯掖了掖被角,最后看着她的眼睛道:“阿姐,好梦。”
“好梦。”江初唯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了别处。
孩子长大了,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愈发的深情蛊惑,当他望着你的时候,明明虽单纯毫无杂质,但就是让人有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感觉。
但愿不要像狗皇帝那样,道是无情却多情。
周瑾辞走后,江初唯唤来香巧跟碧落,一个帮她擦身子,一个端来了夜宵。
“小姐,春公公刚来过了,”香巧为江初唯擦完身子,又换了上干净的襟衣,“送了一盒雪花膏,说是西域呈来的贡品,对外伤特别管用,只要每日擦一点,绝不会留疤的。”
江初唯呵地一声冷笑,很无语,“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他当我三岁孩童吗?”
香巧接过碧落递来的燕窝粥,盛了一勺喂到江初唯嘴边,“小姐要扔了吗?”
江初唯张嘴含住勺子,燕窝粥吸入口中,含糊不清道:“那么好的东西,干嘛要扔掉?不用白不用!”
“娘娘所言极是,”碧落连声附和道,“娘娘生得这般美丽,如若留疤找谁说理?”
“雪花膏给我看看。”江初唯突然来了兴致。
“娘娘稍等,奴婢找找。”床头几案上摆了一堆瓶瓶罐罐,有些白纸黑字地贴了标签,有些是秘制就光秃秃一瓷瓶,害得碧落好找。
江初唯疑惑道:“哪来这么多药瓶子?”
“太医院和洢水宫那边送来几瓶,另外就是玥兰阁和齐美人,还有贵嫔娘娘,”香巧想到什么,又道:“东暖殿的萧美人也差人送了两瓶。”
江初唯有些意外地摸了摸鼻子。
后宫最是见风使舵之地,今日狗皇帝险些打死她,往日恩宠明显不复存在,至于昭芸宫后路如何,各宫都在暗自观望之中。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萧美人却不怕。
“萧美人定是很自责吧,”香巧道,“陛下在东暖殿吃醉了酒,跑来昭芸宫跟小姐发脾气。”
“萧美人还不错,以后多走动些。”江初唯用了一碗燕窝粥,舔了舔唇角挑眉道,“叫花鸡,我要吃那个大鸡腿。”
香巧立马夹了一块喂给她,“齐美人顾忌小姐伤势,叫花鸡稍稍改了口味,不知小姐吃得习惯吗?”
“齐美人厨艺,”江初唯笑道,“就算煮出一坨屎,也是最好吃的屎。”
香巧:“……”
江初唯一只鸡腿都要啃完了,碧落这才把雪花膏找出来,嘟嘟囔囔地念着什么,江初唯没大听清楚,只听得什么烧酒……
“什么烧酒?”她问。
碧落发恼地拧着眉头:“也不知是谁把烧酒藏抽屉里了,还那么凑巧挡住了雪花膏,害得奴婢找了好几遍。”
“定是你粗心大意,怎么还怨别人了?”香巧无奈地摇头。
“是吗?”碧落挠了挠头,开始怀疑人生。
江初唯睨了眼她手里的雪花膏,盒子倒是精致得很,晶莹剔透的白玉制成,只希望别跟狗皇帝一样。
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江初唯拿在手里把玩,左瞧瞧右瞅瞅看个稀奇,以致周翰墨走进寝殿,她都没有察觉。
“敏敏还疼吗?”
听着是关心,但语气却凉薄至极,江初唯甚至嗅到了戾气。
她抬起头看向他。
周翰墨两只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唇角勾起,却是似笑非笑。
江初唯:“……”
又要发什么疯?
没完了是吧?
她不打算理他,将脸转了过去。
周翰墨立在床前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敏敏喜欢景王吗?”
江初唯:有毛病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真当朕死了吗?”周翰墨抄走江初唯手里的雪花膏,狠狠往地上一摔。
一声脆响,白玉制成的膏盒四分五裂。
柔软的雪花膏铺了一地。
江初唯心疼地皱了皱眉。
“无话可说是吧?”江初唯就像一汪死水躺床上,不管周翰墨说什么都掀不起任何波澜。
“说什么?”江初唯攒着笑意道,“景王只是个孩子,就像大皇子一样,我能有什么想法?”
“很好,”周翰墨冷冷一笑,“不过一孩子,赐死也无妨?”
江初唯浑身冰冷,提醒道:“陛下,景王是你的胞弟。”
周翰墨无动于衷,“帝王无情,敏敏不知道吗?不然朕也活不到今天。”
“先帝的遗诏,陛下都忘了吗?”江初唯一激动,不小心牵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几口凉气,额上也涔出了密麻的冷汗。
周翰墨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跟刚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他烦到不行,是嫉妒了。
“景王既有先帝护佑,那朕……”他又是一声冷笑,“不如悄悄把他杀了,神不知鬼不觉。”
“你说什么?”江初唯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来人!”周翰墨轻声一唤,几乎是同一时间,窗外还有梁上忽然蹿出几道鬼魅的身影。
每个人都是夜行衣打扮,脸上还蒙着面纱,跪在周翰墨脚边,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这就是传说的暗卫吧,只从听狗皇帝一人的命令。
“你们……”周翰墨故意瞥了眼江初唯,轻飘飘地发出命令,“去慈乐宫将景王的脑袋砍来送给敏贵妃。”
仿佛在说:园里的白菜熟了,快去砍一颗回来炒来吃。
“是。”为首的暗卫应了一声,其他人随他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