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宝剑,无人不知他的危险,却还是被他所吸引,心甘情愿地沦陷。
更何况偌大的后宫就他一个男人。
“都起来吧。”周翰墨平日威严惯了,说话都不带任何温度,等入座后,语气又突然放柔了些许,朝江初唯招了招手,“敏敏,过来。”
江初唯乖乖地坐过去,两只手搁在身前,娇羞地绞在一起,软软地喊了一声,“陛下。”
“敏敏这几日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不在昭芸宫好生歇息?”周翰墨扫了眼角落里血淋淋的小宫女和跪地不起的陆灵儿,一双冷眸波澜不惊,“敏敏又乱使小性子了?”
只要是荒唐事儿,无论大小,不管轻重,到了狗皇帝这里,就是江初唯所为,甚至问都不会问一句。
“不是敏敏所为,是陆容华滥用私刑把人打死了!”江初唯性子娇气,当然受不得半点委屈,有一说一,是个直肠子,在家里的时候,祖母总是说教她,后来入宫了,狗皇帝却时常夸她这点,这才使得她得罪了更多人。
“灵儿,敏贵妃所言是否属实?”周翰墨目光一转看向陆灵儿。
“陛下!”陆灵儿跪地前进,速度之快,眨眼到了周翰墨跟前,眼里包着一圈水渍,柔柔弱弱的样子,却又倔强地不肯掉一滴泪,说话的时候带着鼻音和抽噎声,“灵儿教训若烟是为了贵嫔娘娘,灵儿明明已经跟贵妃娘娘解释清楚了,但她还是打了灵儿一巴掌。”
宫里的妃嫔哪个不是养尊处优,哪个的小脸不是养得又白又嫩,别说一巴掌了,除了皇上,旁人是摸都摸不得。
现下陆灵儿脸上的五指印又红又肿,泪眼汪汪地一抽一泣,真是楚楚动人。
周翰墨眸光顿时深了几分,眉头一皱,明显不悦。
“陛下,您可要给嫔妾做主啊!”陆灵儿委屈地趴在周翰墨的腿上,孱弱的小肩头上下耸动,微微颤颤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上辈子的江初唯仗着狗皇帝的宠爱,不管遇到何人何事她都不会低头,但现在不一样了。
江初唯眼观鼻鼻观心,目光最后落到了周翰墨的另一条腿上,既然陆灵儿都腾出了位置,她若无动于衷岂不是多有辜负。
“陛下——”江初唯娇气地拖长尾音,学着陆灵儿的调调,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柔柔弱弱地扑了过去。
一阵香风拂面而过的同时,周翰墨闻见了她身上有些酒气。
她居然吃酒了?
“陛下,你听敏敏解释好吗?”江初唯趴在周翰墨的另一条腿上,仰起小脸巴巴地望着他,冷白的颊上透着两抹酡红,眼里氤氲着一层模糊的水雾,“陆容华指使宫里人常年欺压子苓姐姐,前些日子我将将知道,原打算今日过来问清楚,却没想到陆容华心狠手辣,她居然……”
江初唯一只手痛心不已地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发抖地指向陆灵儿,“心狠手辣,居然将人活活打死,杀人灭口!”
说到装无辜扮可怜,江初唯可是老手了,毕竟在家就经常闯祸,祖母又是严厉,她若没这个技能,怕是早就被送去乡下庄子了。
更何况江初唯心里很清楚,后宫之事只要闹到周翰墨面前,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是非过错,不过是看周翰墨偏向谁罢了。
所以说她跟陆灵儿的博弈这才真正地开始!
第10章 胜仗
“陛下,嫔妾冤枉呀!灵儿没有打死若烟!”
“人死在你的蝶衣宫,难道还是本宫打死的吗?”
“灵儿只是命人小小教训一番,未曾料若烟会咬舌自尽呀!”
“你说咬舌自尽就是咬舌自尽?我还说是你割了她舌头呢。”
“灵儿没有,贵妃娘娘为何非要为难灵儿?”陆灵儿心理素质极好,不管江初唯说什么,反正打死不承认,“是要灵儿撞死在贵妃娘娘跟前,贵妃娘娘才会相信灵儿吗?”
江初唯舔了一下唇,摊手笑了:“你撞,本宫瞧着。”
陆灵儿瞳孔微微一张:“……”
狠狠地怔在那里,半晌后终于回过神,又重新扑过去抱住周翰墨,“陛下,您可要为灵儿主持公道呀!”
声尖刺耳,周翰墨头疼,眉心凝着几丝不耐,犀利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两名小太监,“来人,将这两个听不懂主子命令的狗奴才拖下去,杖毙!”
江初唯败下阵来。
却不是她不够可怜不够无辜,只是周翰墨这个人小心眼,前些日子她太乖巧了,没顺他意去找温诗霜麻烦,今儿个狗皇帝便要她难堪。
周翰墨话音一落,就有几个太监上前,那两名小太监被吓得跪地上连连磕头,“陛下饶命,容华娘娘救命!”
奈何他们的主子正是得意,哪来多余的心思理会其他,再说宫人的性命在她眼里,一文不值,跟江初唯一样,都是她往前一步的垫脚石。
“陛下!”江初唯抓过周翰墨的手,不管不顾一口咬上去,原本只想引得旁人注意,但一张嘴就控制不住自己,直至那几名要把人拖下去杖毙的太监冲过来围着她急得团团转,“贵妃娘娘使不得,万万使得不得呀!”
嘴里漫开淡淡的血腥味,江初唯这才不慌不忙松口,盯着周翰墨手背上的牙印和血迹,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大庭广众之下,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到底喝了多少?”周翰墨俯身而下,捏住江初唯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江初唯吃痛,小脸涨得通红,眼圈也晕着一层绯色,水烟弥漫,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醉非醉……
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她突然打了个一个嗝。
周翰墨闻见了浅浅的金桔酒香。
“陛下,”江初唯娇憨地伸出一根手指,举得老高地给周翰墨看,眯着眼傻乎乎地笑,“敏敏没喝多少,一壶都没有呢。”
周翰墨看着她,眸色仍是冰冷,却又多出一丝探究的意味。
“陛下不信吗?”江初唯歪头望着周翰墨,一派的天真无邪。
看得在旁的陆灵儿脸都绿了,快速理了理思绪继续战斗,娇娇弱弱地打了个哭嗝,“贵妃娘娘方才讲话有条不紊,真是教人看不出吃过酒,想来一定是贵妃娘娘酒量好。”
很明显是说她装醉。
江初唯歪头朝她笑,“陆容华谬赞。”
“贵妃娘娘就不怕陛下治您欺君之罪吗?”陆灵儿咄咄逼人。
江初唯看她半晌,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提了提声儿呵道:“你……陆容华,不要仗着陛下对你宠爱,就这般目中无人,对本宫没大没小……”
话到一半,突然轻咳了几声,因为气不顺,整个人微微弯曲,犹似风中颤栗的牡丹花,模样我见犹怜。
陆灵儿:“……”
“够了,”周翰墨眸色微深,停在江初唯的身上,话却是对陆灵儿说的,“敏敏虽说年纪比你小,但她入宫要早你一年,陪在朕身边三年之久,这份情谊可是由得你随意挑拨?”
“陛下息怒!嫔妾绝无挑拨之意。”周翰墨变脸没个过渡,陆灵儿差点反应不过来。
周翰墨一手搭在桌案上,漫不经心道:“陆容华以下犯上冲撞敏贵妃,扣罚半年月例,禁足一个月。”
“嫔妾遵旨。”陆灵儿跪地上,眼角余光恨恨地瞥向江初唯。
江初唯抬眸朝她轻轻一笑,眉眼间尽是娇媚多情,险些给人气吐血。
“敏敏,地上凉,快些起来吧。”周翰墨伸手过去。
江初唯盯了一瞬,心里不无嫌弃,但脸上却是娇羞无比,乖巧地搭了过去,另只手提着裙摆起身,到一半时故意崴了一下脚,是想摔出去离狗皇帝远些,却未曾想……
周翰墨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纤纤细腰,往回一捞将人搂进了怀里。
江初唯浑身不自在,小手抵着他胸膛,长睫半垂在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娇嗔地喊了一声:“陛下~”
周翰墨低头看着她,嗓音低沉,充满宠溺,“敏敏醉酒的样子,倒是可爱得紧。”
此番情形若是发生在前世,江初唯一定是心花怒放,甚至跳起来亲狗皇帝一口,但她现在连反应都不想给,索性扶着额角装晕往地上倒。
方位选得非常精准,只要秦子苓稍稍伸手就能勾到她。
却没想周翰墨竟然先出手将她拦腰抱起,看都没看陆灵儿一眼地对她说道:“好生在蝶衣宫反省。”
陆灵儿再次被气得脸色发青,此等窘迫,比方才江初唯打她一巴掌还要难堪,后槽牙都快要碎了,跪在地上目送周翰墨抱着江初唯大步离去。
陛下行事向来谨慎规整,人前对妃嫔一向漠然处之,她入宫两年多,从未见过陛下对任何人有过亲昵举措,即便是最得盛宠的敏贵妃,但今日却在稠人广众之下抱她,确实让人为之大骇,更是让陆灵儿妒火焚烧。
陛下抱走江初唯回昭芸宫会不会将人宠幸了?
这才陆灵儿最担心的事情。
好在她从不打毫无准备的仗。
江初唯被周翰墨抱上步撵,就听下面传来春公公的声音:“陛下,蓉西宫传话,大公主突发不适,梦里唤着要见陛下。”
周翰墨睨了一眼江初唯,神色复杂教人猜不透,半晌才道:“且去蓉西宫吧。”
狗皇帝走了,江初唯心里欢天喜地,不过她还不敢动,等到秦子苓唤她:“陛下走远了。”
江初唯倏地睁开眼睛,眼珠子溜溜地转了转,掩不住的灵动和欢悦,“子苓姐姐,我们回去吃酒吧?”
秦子苓冷漠脸,“吃酒就算了,我还要回去种地。”
江初唯失落地哦了一声。
“过几日我再去昭芸宫找你吃酒。”秦子苓挥手离去。
江初唯靠在步辇里返回昭芸宫,身后跟了几十个宫人,跟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
虽然没把陆灵儿玩死,但也算小小教训一番,给秦子苓和香巧出了口恶气。
至于蓉西宫大公主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陆灵儿跟德妃串通好的,不就是怕狗皇帝跟她日久生情吗?
陆灵儿手段果然不一般,江初唯感谢她十八辈祖宗。
快到昭芸宫,江初唯远远地就看到门口蹲了一只小少年,他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去,身后紧闭的大红宫门衬得他怪可怜的。
香巧搀着江初唯下了步辇,小少年听到动静抬起脑袋,或是等得太久了,他眯了小会儿,白皙脸上有两道浅浅的睡痕,一双桃花眼朦胧又茫然,长睫轻颤,怎么看都惹人心疼。
在遇到周瑾辞之前,江初唯以为自己软遍后宫无敌手,但现在……她微微弯下腰,笑盈盈地看着他,说话不由自主放轻两分,生怕吓到少年,“景王怎么睡这里了?”
周瑾辞小碎步往她身边靠过去,伸出手轻轻地拉她的裙角,“我来送还贵妃娘娘的斗篷。”
江初唯这才看到少年护在怀里的斗篷,正是前些日子她送给他的那件,“景王太见外了,不过一件斗篷而已,留在慈乐宫也无妨。”
周瑾辞反复捏着手指,脸上布满了不安,“还想跟贵妃娘娘道声感谢,谢谢娘娘送去慈乐宫的吃食和衣物。”
江初唯将人细细打量一番,发现小少年的脸色确实要比之前好得多,说也是奇怪,她跟他非亲非故,之所以送东西过去,顶多是觉得他可怜,但现在看到他胖了些,心里却又生出了成就感。
把周瑾辞从地上扶起来,顺手帮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笑道:“小事一桩,景王不必挂齿。”
两人离得近,仿若彼此的味道都缠住了一般,有点诡异的亲昵。
不过江初唯只将周瑾辞当弟弟看待,轻轻地摁上他的肩头,“时辰也不早了,景王留在昭芸宫吃晚膳吧?”
“嗯。”周瑾辞乖巧地点点头,颊上微微泛着红晕。
江初唯没有多想,毕竟少年性子内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