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一柄长枪,闪电袭至,伴随着一声同样悲愤,还带着无限不可置信的大喝。
“舒平!”
扑哧一声,长枪穿舒平后心而过,那正得意嘶哑大笑的男子,身躯蓦然僵住,半晌在马上,缓缓回身。
他蓦然瞪大眼睛。
身后,一个少年两手空空。神情愤怒,狠狠瞪视着他。
少年身后,还有无数的穿着镶金边黑衣的男子,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面色惨白地齐齐盯着他。
舒平面色也渐渐惨白。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吃吃的声音。
“云……雷……”
云雷军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应该在五十里外的草原上被围困?
对面,云雷军白着脸,看看舒平,看看对面挤满山坳的草原骑兵,看看草原骑兵围困里的遍身染血的君珂。
大部分人,露出震惊羞愧,无地自容的表情来。
云雷军今晚,确实不该在这里。
他们被草原人围困,还在商量着突围的办法,商量怎么去救回舒平。
谁知道上半夜的时候,忽然草原人的围困出现了混乱,黑夜里似乎有一群军队打了过来,撕开了草原骑兵的包围圈缺口,他们当时以为这是冀北联军来救了,谁知道这些人居然也穿着草原人的装束,并且并没有对他们表明身份,驱散草原骑兵之后,这批后来的人,竟然操刀,再次对他们追杀而来。
云雷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奈之下只能继续逃,那些追兵也很奇怪,并不对他们下杀手,也不伤他们一人,却将他们有意无意驱赶向野溪岭方向,每次他们要走岔,那些追兵便出手,像赶羊入圈一样,将他们慢慢赶了过来。
等他们到了野溪岭,那些追兵不动了。
而他们,也听见了舒平和君珂的所有对话,看见了君珂为救他们被困被刺的惨烈一战。
君珂飞溅的热血,几乎瞬间烫着了所有还对她有怨尤的云雷军的心。
当舒平最后那句话说出口,云雷军忍无可忍。
长枪飞射,云雷军第二次对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下手。
舒平晃了晃,露出懊悔的表情,将死的一刻,灵智清明,他忽然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套中。
“我也是……想回家……”
最后的解释,没有人听见,舒平绝望地低低呻吟一声,手一撒,坠落马下。
最后一刻,脑海里忽然掠过一句话,是他那年老睿智的祖父,曾经的一句忠告。
这句忠告被他早已忘却,却在此刻翻涌而起。
“以为自己很聪明的人,往往都会蠢笨地,踏入别人的陷阱。”
云雷军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看舒平的尸体,再遥望包围圈里,半跪于地,低头喘息的君珂,眼神里愧疚羞耻不住翻涌,只觉得脚下千钧之重,不知道该向后还是向前。
那被他们抛弃决裂的少女,在他们有难时,决然夜奔赴援,却因此遭遇阴谋陷阱和伤害,一腔热血践踏至底。
她该怎样的伤心悲愤和绝望?
而他们,又该如何地面对她?
沉默彷如会传染,渐渐演变成窒息,却有一个声音决然响起,惊破这一刻的尴尬。
“统领,我们来救你!”
高叫的人,是那个出枪杀舒平的少年,也是当初云雷决裂之日,首先选择放弃的少年。
一声出惊醒所有人,每个人都拔出了武器。
“统领,我们来救你!”
声响渐渐连绵一片,轰然如潮,人群围困里君珂抬起头来,眼神里晶光一闪。
“由得你们救?”忽然又是一阵马蹄作响,人声冷冷传来,属于草原人的生硬口音。
云雷军们骇然回头,便看见黑甲持锤,骑着高大名马的士兵,无声无息地,如巍巍城墙,横在了自己身后。
而原先吊在他们身后,将他们一直赶到这里,相距里许的那个神秘的草原军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云雷军看见身后那一群,头皮就一炸,这是羯胡王牌的近卫营军队!
现在他们身处于前方草原骑兵和后方近卫营之间,竟然不知不觉又被包围。
“再多人来救这个女人又如何?”近卫营一个头领冷笑,“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投降。”一个头领道,“接受整编,帮我们再做一次吸引冀北军的事,就放你们走。”
云雷军们对望一眼。
随即各自笑笑。
眼神里有歉疚有羞愧有无奈有茫然,唯独都没有怯弱。
“兄弟们已经够丢人了。”一个大汉惨然笑道,“难道还要人不做,去做狗?”
“杀!”
云雷军的呼喊和近卫营的命令同时冲口而出,刹那之间,黑影连闪,一部分人扑向前方围困君珂的草原骑兵,一部分迎上近卫营。
本就被困在中间,兵力不足的云雷军,竟然在劣势之下不惜分兵,也要援救君珂。
君珂抬起头来,眼底晶光更亮。
“杀——”
忽然又是一声,却不是从两方战阵中传来,来自更远一点的后方。
近卫营和云雷军已经快要撞上,第一批冲向近卫营的云雷军,就是去送死,打算拿自己的命顶上近卫营的重锤,替后面的兄弟开道逃生,眼看着对方的重锤挥起,轰然落下,击断他们拼命架起的长枪,砸向他们的脑袋,云雷士兵们眼一闭——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