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并没有察觉屋中不对劲,一步就跨了进来,喃喃道:“咬咬怎么出去得这么早……咦,什么味道,真不好闻。”
她自言自语,走到香炉边,一边扇着鼻边味道,一边找出块熏香,扔进香炉点燃,笑道:“这丫头也不知道熏点香,给她改改味儿。回来得叫她谢我。”
君珂暗叫不好。
现在就点燃了香炉,毒烟马上就会散出,倒霉的会是谁?
那女子点燃香炉,走向衣柜,似乎想自己翻出纱帐来。
她的手刚刚触及衣柜门,柜门突然重重打开,啪一声击在墙壁上,响声里,一抹冷电煞白如雪地一亮,“哧”一声轻响。
一串血珠,如枝头红梅经雪怒绽,啪地打在了紫檀色的柜门上!
那女子咽喉发出咯咯一响,无声无息倒在门边,她身后正有桌子支撑,尸体死而不倒。
柜门打开,闪出一个黑衣人,骂一声,“多事找死!”嫌恶地闪开那女子尸体,随即一个箭步奔到香炉前,抬手灭了炉火。
其余人纷纷从躲藏处出来,床下那人也在动作,探头对外面道:“老大,这里……”
君珂眼神一厉,身子无声无息坐起,掌心剑光冷寒。
正蓄势待发,外面突然传来一长两短三声哨音。
室内所有人都神色一震,领头的低叫:“不好!快走!”当先就窜出了窗外。
其余人纷纷跟上跳出窗外,床下那人话说了一半被截住,也不敢大喊,心知事态不妙,不敢再耽搁,抬手对那被绑住的男子就是一掌。
“砰”一声床榻晃动,君珂闭了闭眼睛。
那人出掌后立即向外爬,刚爬出一步,忽觉冷光耀眼寒气逼人,头一抬,一柄长剑冷冷指住了他的咽喉。
对面,蹲着面色冷沉的少女,一双名动燕京的金光暗隐的眼睛,毫无情绪地注视着他。
杀手脸色惨白,万万没想到要找的人就在头顶,张嘴想要呼喊先走一步的同伴,君珂长剑一递,冷气一激,对方喉头立即起了无数栗子。
君珂抬手就去抓那人头发,准备靠这个活口,找到今夜纳兰君让和她被袭的幕后黑手。
那人却突然闭眼,狠狠往她剑尖一撞!
鲜血噗地溅了君珂一脸,剑锋自颈前穿入,颈后穿出,立即丧命。
君珂抹一把脸上的血,骂一声“够狠!”悻悻站起。
她爬到床下,解开被绑住的男子,那人果然倒霉地被杀手一掌拍死,灯光下一看,面色发青,八字眉水蛇腰,果然是常世凌。
君珂怔了一会儿,心想初入燕京,第一个和自己结下过节的就是这位常小公爷,宴席上不依不饶要置自己于死地。不曾想没过多久,他竟然阴错阳差,因为自己死在这柳巷花街,舞娘床下。
天意有时候让人想起来,真是觉得凛然可怕。
死了一个妓也罢了,死了一个常小公爷,绝对是轰动燕京的大案,如今杀手因为天亮被迫撤走,自己也绝不能再留。
君珂将自己收拾收拾,从香炉里掏出那块毒香收起。想了想,还是找了个麻袋,背走了杀手的尸体……死人有时候也会说话,她看不出来什么,见多识广的纳兰述尧羽卫或者纳兰君让,或者能看出什么来。
她背着尸体匆匆跳出窗外,这窗外巷子狭窄偏僻,少有人过,所以杀手和她都是从窗户走。第一次背尸体的君珂,心里总有些害怕不安,动作僵硬,腰带擦着了窗户,掉了束带上的一颗珠子也没发觉,出去时又撞得窗户一震,隐约身后咯噔一响,似乎屋内被震倒了什么,君珂急着离开,还是没有在意。
她此时如果回身,就会发觉,那一下震动,连带震倒了僵立在柜子边的尸体,女尸倒下时又撞着了桌子,桌子上的油灯被撞翻,落在旁边的帘幕上,夏季薄纱丝绵质地的帘幕,十分易燃,几乎是瞬间,那火苗便腾空而起,顺着桌子,蔓延到了那尸体上……
一刻钟后,滚滚浓烟已经笼罩了整座院子,四面的人都被惊起救火。
半个时辰后,火势被控制住,但屋子已经被烧得不成模样,屋内两具尸体,常世凌的因为离得远,还尚可辨认,那具最先燃起的女尸,已经不成模样。
三刻钟后,燕京府、九城兵马司、刑部一起赶到了现场,面对先拖出来的尸首狼藉的常世凌,在辨认出他的身份后,三大司惊得张大嘴,心中暗暗叫苦。
三大司正忙着封锁现场,查看尸体安排通报家属,又命人等火势全熄,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伤亡,柳咬咬是不是在里面。蓦然后方一阵惊动,大量铁甲护卫直冲而入,将三大司的人狠狠拨到一边,那些人站立不稳正要破口大骂,忽听步声频急,一人自护卫人墙间,急急奔了进来。
来人锦袍华贵,气质端严。但披头散发,一只耳朵上还可疑地坠了个要掉不掉的大红耳环,一大群护卫跟在他身后,他奔得却像要去投胎。
那种造型和姿态,惊得三大司的官儿们都一呆,以为燕京跑来了一个疯子,后面那许多护卫是要追捕他,正要喝声拿下,那人一阵风般已经从他们面前卷过,直奔火势未熄的火场,三大司主官定睛一看那人侧面,惊得浑身一颤,啪一声齐齐跪了下去。
“皇太孙万安!”
一边跪着一边眼神发直……哦天哪,发生什么事了吗?改朝换代了吗?燕京地震了吗?南齐打入北屏关了吗?燕京今儿是怎么了?莫名其妙死一个公爷也罢了,一向衣衫齐整得苍蝇在上面都打滑、宁可死也不会衣冠不整的皇太孙,居然也这模样出现在大庭广众下,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