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可笑了,纳兰君让这样的身份,贵族利益的最大代表者,他的立场永远不会站在平民这一边,她凭什么以为他会不同?
还真以为人人都是纳兰述?
“君珂!”纳兰君让见她不动,语气也多了几分冷肃,“不要恃宠而骄!还不去给公爷赔情?”
恃宠而骄四个字一出口,不知怎的心里一跳,随即便见君珂霍然扭头,重重盯了他一眼。
那一眼满是鄙弃、不屑、轻视和嘲弄,一瞬间她微金湛然的眼光里竟然没有倒映上他的影子。
纳兰君让霍然住口,只觉嗓子干哑。
君珂吸一口气,垂下眼,她从来没指望谁撑腰,她敢于和这小公爷叫板,也是因为算准最起码现在,她是朝廷一心延请的奇人,就凭一个常家闲散爵位,看这常家公爷人品水准和人缘,也知道翻不出什么浪去。
她不怕树敌,因为她自来到这异世,处处退让还是被欺负,还是遍地敌人,她只要强大自己,再多敌人也无妨。
她怕的,不过是失望,是不能再信这世间真善美。
不过没关系,不过少一个觉得可以做朋友的人而已。
她扭头的姿势如此绝然,纳兰君让呼吸一紧,恍惚里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已经失去了什么。
心里一沉的同时也涌上几分恼怒……你竟如此不懂事!
君珂扭头,盘算着用什么样的方式,说明自己的身份,狠狠煽这群混账一耳光,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目光下沉,这才发现,被她打倒的肥女,竟然到现在都没起来过。
君珂心中一跳,顿时觉得不好。
与此同时站到堂中的常世凌,后退时碰到肥女小山一般的身体,正无处发泄怒气,回身狠狠一踢,尖声骂:“在这挺什么尸!起来!”
这一踢肥女纹丝不动,常世凌低头绕着她的脸一看,骇然大叫:“死了!”
纳兰君让霍然坐直。
君珂脸色一变。
堂中王孙齐齐惊呼。
屋顶上的人神色疑惑,对视一眼。
“什么人死了?”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听见一人快步而来,一路掀帘穿户,直奔内堂,一边走一边道,“秦昱我把肥奴借给你,你可得轻着点,伤了得赔我医药钱……咦肥奴你怎么躺在这里,快起来,挡住我路了……咦!”
她最后一声声音大变,而众人早已站起,轰然一声,齐齐道:“正仪公主万安!”
这声称呼一出,君珂眼神跳了跳。
屋顶上戚真思开始微笑,不怀好意地、幸灾乐祸地、看好戏地。
纳兰述则开始郁闷,这丫头怎么回京了?他开始掰手指,心想上次“误”将她扔进花池,被父王母妃叫去喝茶谈心,如果今天再“误”将她扔出酒楼,会不会被两宫太后叫去喝茶谈心?
花厅里正仪公主快步而来,众人纷纷站起迎接,这是个截然不同燕女娇弱风格的女子,看起来和君珂年纪相仿,但身量足足比她高大半个头,手长脚长,浓眉大眼,五官除了嘴都偏大,因此那种美便显得俊气,偏中性味道,令人一见便觉得……哟,这姑娘真爷们!
她穿的也是男装,还不是燕京目前流行的宽袍大袖层层叠叠半男半女风格的长袍,是一袭带着披肩的紫红窄袖胡袍,束得紧紧的腰,也有装饰,但不是男人们挂的花粉香包,而是坚硬无花纹的黑色玉佩,整个人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比男人们更像翩翩少年。
她身后跟着一排侍女,也绝不是燕女风格,衣着各异,肤色有差,有的细看竟然不像燕人,再看死去的肥奴,难不成这公主有用战俘当佣仆的习惯?
君珂好奇,忍不住仔细多看了几眼,发现这位公主其实并没有那么男性化,她肌肤细腻雪白,吹弹可破,嘴尤其小,当真樱桃一点,只是她不知是故意还是习惯性往男性化方向打扮,忽略了自己女性柔美的一面,不过也难怪,听说这位公主是名将遗孤,自小长在军营,父亲战死后母亲自杀,她由父亲的死忠部下养大,习惯军营生活,也习惯男装打扮,昔年向元帅一代名将,西齐东堂各国屡屡在他手下吃瘪,派人暗杀他都有无数次,这位公主没像正统皇家公主一样养尊处优过,倒是在颠沛流离生死跌宕的环境中长大,要她如何细腻娇柔,也实在难得很。
君珂看着这“很爷们”的姑娘,想着那个她追逐纳兰述多年的传说,忽然便想起一幕场景,纳兰述在前面逃,这姑娘策马在后追,然后一声长笑“可让我逮着了你!”弯腰低头伸手一捞……
君珂忍不住“噗”地一笑。
她这一笑实在不合时宜,正仪公主正因为死去的肥奴惊讶,在低头观察她的死状,听见这一声,顿时抬头看来,一眼看见君珂尚未散去的笑容,眉头一皱,道:“你笑什么?”
君珂怔了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正仪公主又道:“我死了家奴,你很高兴?”
君珂立即正了脸色,想要解释,正仪公主紧跟着又来了一句,“你瞧她不起?你可知你瞧她不起就是瞧我不起?”
她性子似乎很急,三句质问一句跟着一句,咄咄逼人,竟不给人解释的余地,君珂接连被她堵了三次,心底也泛上了怒意,冷然道:“我只瞧不起所有自以为是,仗势欺人的人。”
这句话说出来,原以为这咄咄逼人的公主定然要暴跳如雷,和常世凌一样吵嚷着来人拿下她,谁知正仪公主皱起眉,问:“你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