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真思挤过来,纳兰述不敢和她硬挤发出动静,只好让开一半,戚真思趴在天窗上,对君珂露出一个十分感兴趣的灿烂笑脸,回口型:“你去吧。”
纳兰述盯着她的脑袋,心想要不是这丫头据说救过母妃的命现在他就该把她脑袋砍下来正好塞住这天窗口。
越想越是心情阴毒,忍不住拎住戚真思束起的长发,拔萝卜似地往外拽,戚真思龇牙咧嘴,只好让出位置给他偷窥,纳兰述垂脸一看,脸便青了。
底下君珂也垂着脸,慢慢过去,从眼角里觑沈梦沉,他一直闭着眼睛,一场药蒸让他似乎很疲惫,淡淡道:“给我擦身。”
君珂呆了呆,沈梦沉指了指面前的铜盆,铜盆上搭着手巾。
君珂咬咬唇,慢慢走过去,拿起手巾,沾湿了,此刻雾气已经散尽,美男当榻,端坐眼前,君珂只觉得耀眼,那人衣袍齐整的时候看来那么魅惑妖丽,像夜色里金丝屏风上大片大片浓艳绽开的牡丹,然而此刻衣衫半去,长发轻垂,闪耀在黑发间的匀停肌骨却令人觉得冷,肌理细腻如一尊雪上白石像,那曲线是凝练而柔软的,远远沉默在那里,让人觉得美,却有点不敢触,怕沾染了热气的手指碰上去,便因冷热交汇而被粘住,轻轻撕扯,扯下血肉。
君珂的热手巾抓在掌心,思考着将这盆热水突然倒下去会有什么效果,然而盆离榻的距离,根本不够对沈梦沉造成杀伤力,君珂无声叹息,掌心里手巾沉甸甸的热度,像此刻想逃又不能,在油锅上交煎着的心。
沈梦沉已经不耐地动了动身子,君珂不敢耽搁,将热手巾挤去了水,转到了沈梦沉的身后,闭着眼去抹。
手巾抹上去并不如想象中溜滑,君珂睁眼一看,便见沈梦沉的后背,不知何时起了一层隐约的霜气,被热水一抹才消解。
这人练的是什么古怪武功?或者受了什么奇怪的伤?
手指一颤,无意中触及他裸露的肌肤,冰凉彻骨,惊得君珂一颤,连忙缩手,沈梦沉似乎有所感应,微微偏头,君珂连忙让到他身后另一侧。
好在沈梦沉似乎有点累,无心追究这点小失态,半转头又托着额头小寐,君珂一边细致地给他抹身,一边无声地从怀里摸出她的防狼手电筒。
手电筒原本在沈梦沉手里,他离开那晚为了避免君珂攻击撒手扔开,被君珂又拿了回来,她用钥匙扣将电筒栓在腰上,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是良机。
手指刚刚扣上那银色突起,沈梦沉忽然道:“尽抹背心做什么?也不知道换地方?”说着一侧身,把肩膀递在了她手侧。
君珂心中一跳,赶紧也半转了身子,再次转到他肩后,手中的电筒也只好放开,她心中不安,悄悄觑沈梦沉神情,他微侧肩的姿态有平日不能有的柔和,低垂的眼睫笼着淡淡的眸光,神情显得有几分疲惫,不见平日阴沉之气,倒让人放松几分。
君珂擦完肩膀,手腕一垂,藏进衣袖里的电筒再次滑出,刚刚触及掌心,沈梦沉忽然又一晃肩,道:“前心。”
君珂无奈,只得转到榻前,蹲下伺候,此时靠得极近,一眼看见沈梦沉胸口那块红色狭长痕迹,似伤疤非伤疤,似胎记非胎记,晶莹鲜红,望去就像那块肌肤变成透明,可见血管血色流动,隐隐透着诡异。
君珂手下不停,眼神却紧紧瞅着那地方……这里看起来就很脆弱,是不是沈梦沉的命门,如果一刀戳进去……
她很轻微地颤了颤。
屋顶上纳兰述忽然也颤了颤。
他视野垂直于榻上,看不见沈梦沉奇异处,却只看见君珂蹲在榻下,沈梦沉侧卧面对着她,手臂闲闲地搭在榻边。
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
只要沈梦沉发现了她,手掌一抬,便可击碎她天灵!
而君珂那傻丫头,居然就这么把自己送在了敌人的掌下,还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打量啥。
纳兰述脸色铁青,如果说看见君珂伺候沈梦沉净身只不过让他不快,看着沈梦沉当面却不能痛快杀他让他不爽,但此刻才是真正焦心如焚,然而最无奈的是他不敢随便有任何动作,一旦响动发出,沈梦沉一睁眼,君珂很可能面对的就是死境。
纳兰郡王发誓……从今后一定要用那一看就很结实的圆环,把君珂环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君珂此时心神却全不在自己的危机之上,她低头,就着水盆热水拧手巾,手指一动,一枚匕首裹在了毛巾里。
这是纳兰述给她防身的匕首,小而精致,薄刃如柳叶,裹在布巾里一点也看不出。
君珂只让刃尖透露出一点尖端,她并不想亲手杀人,只要能把沈梦沉放倒就行。
手巾匕首抓在掌心,热气和寒气同时透肤,激得君珂打了个战。
她的眼神在朦胧的光线里金光一闪,面前活人顿成血肉白骨,这样,初次对人动手的她,心理上会过得去些。
她的手慢慢往那诡异流动的一线晶红而去。
沈梦沉忽然翻了个身,手一抬,掌中一样东西落向君珂手中毛巾,带着坠落的风声,君珂怕东西落上裹了匕首的手巾发出声响,赶紧一让,一接。
东西入手,君珂一怔……居然是自己失落在沈梦沉手中的改良版瑞士军刀!
军刀已经打开,弹出的是耳扒子,随即她听见沈梦沉懒懒吩咐:“给我掏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