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鲜少见到鸟兽奔走,偶有它们的尸体腐烂在外,暗色腐肉散发着星点绿光,竟是带着毒。空气里因此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古怪气息的流动总叫人觉得暗处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盯梢。
“叮!”
就在乌桕随颜歌渐渐深入山林时,前方不远处却有利光闪过,与树杆相撞发出声响。
“应师姐?”乌桕大惊。
祁欢手握长鞭,面色惨白瞪着被自己抽打过的树杆。蔺瑟姿势奇怪地定在一旁,望着她的目光满是诧异跟委屈。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只叫其余人下意识认为又是蔺瑟嘴贱招来的祸事,大伙儿正要当无事发生过时,一直伏在乌桕肩头的二狗却突然发出一声嚎叫。
二狗跟着乌桕这么久,除了初次见面跟后来在宋城乱葬岗外,很少会有人记得它还是一只上古神兽。是以经由这一声不同寻常的嚎叫,众人脚下一顿,很快乌桕就发现一缕雾状黑影从那棵被祁欢抽打过的树杆上出现,闪进了山林。
“那个东西……”二狗当即严肃道,“大凶。”
它话音刚落,一旁的颜歌脚下也出现雾状黑影,很快化成人形,正是旺财。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在颜歌的指示下,快速跟上那道影子,慢慢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乌桕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到祁欢身边,握住她的手。
“刚才怎么了?”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乌桕担心道。
“哇,我也想知道怎么了好吗!”蔺瑟不满地哆嗦道,“突然拿着鞭子就冲我抽过来了,我也很无辜的好吗!”
祁欢嘴唇微动,“闭嘴……”
“怎么你敢做还不敢让我说了啊!应姑娘,我这人平时是不怎么靠谱,但没坑过你什么吧?你往日对我又打又骂也就罢了,我就当在玩闹,但也不必对我起杀心吧?”
“闭嘴……”
“你老让我闭嘴干嘛啊,趁着大伙儿都在,咱得把事情说明白了不是?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嘛,你说说要不是我躲得快,刚才那一鞭子……”
“你以为我想动手吗!”祁欢突然爆发道,“我……我要不是看到羽霄正贴在你背后,我要不是看到那个黑影正拿刀子戳他的心,我……我……”
一向刚强的人儿在这时突然眼眶含泪,低声抽泣起来。乌桕来不及拉她,祁欢已经转身跑开。剩余几人一兽面面相觑间,蔺瑟后退一步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啊……”
乌桕重重叹了声,“是她不对,不怪你。”
祁欢一遇到羽霄的事情便理智全无,这一点她早有领教。尽管这不能成为她随便出手打人的理由,但着实也不知该作何评价。
更何况乌桕总觉得这件事发生得太蹊跷,她视线侧移落在那棵树上,与寻常所见无二,却给人一种相当不舒服的感觉。
“哎呀,应姑娘就这样一个人跑走只怕……”看好戏的罗英久忽然补充道。
未等他说完,蔺瑟一拍脑瓜子下意识便冲祁欢跑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乌桕见状,白了眼依旧含笑如初的这个人,心里偷摸骂了声——杂碎。
而这时,杂碎却忽然又道:“咦,大年姑娘跟颜大公子呢?”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明明上一刻还在他们视线中的两个人这时全然没了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令人心中不安渐聚。乌桕下意识便抓住颜歌的手想招呼他赶紧找人,后者却在这时反握住她,摇了摇头。
“跟人没有关系。”很快他道。
乌桕不明所以,她怀中的二狗却紧接着道:“是气,这里的气有古怪。”
从刚才祁欢突然攻击蔺瑟,到此刻颜琼宇跟刘大年的无故消失,他们不过初入幽灵山,连三分之一都没走到便出了这么多事。饶是连她这样的半吊子修士都感到这里不太平,再一想蔺瑟给出的信息,那一百两的“天机”当真是狗屁了。
“你跟二狗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寻大哥他们。”少顷,颜歌说道。
乌桕应了声,越发担忧他们的处境。她看着颜歌走远,心焦却无能为力,只好抱着二狗不断在原地打转,越转越觉得面前这棵树古怪十足,越转越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等一下。”这样想着,乌桕突然停住,僵硬地转过身,“你怎么还在这儿?”
罗英久靠着根树杆饶有兴趣地盯着她,那模样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他闻言耸了耸肩,惯用的语气满是慵懒,“我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
乌桕冷笑,“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跟紧颜歌吗?怎么,突然又不怕死了?”
面对乌桕的嘲讽,罗英久十分大方道:“我怕啊,可我再一想,颜二公子把他心爱的女人都留在这儿了,那肯定这里才最安全。乌姑娘,做人,要学会变通。”
他说着,手指向环绕在他们周围的那一圈蓝光,笑得宛如一只狐狸。
此刻,乌桕嗓子眼儿里卡了一口浓痰,特别想冲这人吐过去。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杂碎。
她心里继续偷摸骂道。
尽管她满心担忧祁欢跟颜琼宇两边的情况,可她更知道自己如果再去只会火上浇油,于是只能听颜歌的原地不动。二狗早已发挥它的本能,跳下地左嗅嗅右闻闻,乌桕对气息再怎么敏感也无法像它这般,她低头看着那一圈蓝光,只能叹气。
“在下一直以为乌姑娘你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好死不死,烦人的杂碎开口说话了。
乌桕没动,亦没有回答。
“有个性有时是好事,有时却不是。还好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有智慧,我也相当期待你的表现。但,你在面对某些情况时的反应,不禁要令人失望了。”
这话说得极有技巧,但一听也知不是什么好话。乌桕冷哼着回道:“我怎么样关你屁事?”
罗英久含笑摇了摇头。
“那晚在方和门发生的事,我以为你会就此跟颜二公子彻底划清界限。我虽与他相交甚少,但也知他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乌姑娘你与他表面亲密,想必心底也是介怀的吧?”罗英久得寸进尺,笑道,“所以看你这么听话留在这里,我确实很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