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一回头,只见虬八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哈哈大笑着。
虬八指尖轻轻一弹,“噗”的一声,一道劲急的真气破体而出。指力打在坑中的衣袖上,衣袖散开,露出一截枯枝来。
“‘木代手僵’、‘偷木换臂’!”妇人笑道,“不愧是‘木行者’杨大侠的弟子。”
“哈哈!过奖了!”虬八道,“小兄弟!你的武功虽不强,心眼倒不坏,多谢你刚才仗义相助!可是……你还是先走开吧!”
虬八说着,对准金不期的胸口一掌打出。
一时金光大盛,金不期周围的白气正吞噬着虬八的掌力。
“西金克东木。你的‘木易神掌’能收拾得了他吗?”妇人疑惑道。
“哈哈!”虬八放声大笑道,“水能救火,然而车薪何必惧杯水?如果连一条只会撕咬百姓的疯狗脏官,我都收拾不了!那还当什么镖师!”
“还说大话!别把真气给笑乱了!”妇人的话虽不中听,却是在好心提醒虬八。她见虬八在真气运行最关键的时候,还能谈笑自如,而内力丝毫不乱,妇人的心中也是非常佩服的。
金光渐暗,白气化青。金不期的全身正被青光笼罩着,脸上也显现出了痛苦之色。
虬八收掌,金不期一下子就委顿在地。
崔嵬看到金不期胸口的衣裳,都已成了枯木。金不期的星灵侠骨已被封印住了。
“星灵侠骨?哼!”虬八道,“官吏是用来欺压百姓的?‘侠骨’是用来欺负弱小的?狗官!”
怒喝声中,虬八随手一掌打出,金不期的“移山金骨”应声而断。
金不期正要求饶,可他的身子却在急速地变为木头。
虬八反手抽出身后的八尺长刀。电光一闪,一颗人头伴着一阵血雨落了下来。
虬八取出革囊,将金不期的首级装了。他另一只手挽着先前带来的人头,大笑着离去了。
“民以万物与官,官无一物与民,杀、杀、杀、杀、杀、杀、杀。”谷中,回荡着豪迈的歌声。
妇人见虬八离去,欲言又止,心中道:“随他去吧,就凭他的武功,我还是担心我那些不成器的师兄们吧!”
桃林外,金不期的遗体上突然窜出青色的火苗,转眼便烧成了灰烬。
“快出来吧!这是你自己的地盘。要看什么,光明正大地看,不就行了?”妇人瞥了一眼桃林深处,没好气地说道。
“师妹好!你真是出落得愈发…啧啧……”不知从何处钻出了一个猥琐的汉子,正盯着妇人胸前雪白的事物看。
“眼睛往哪看呢?”妇人不悦道。
崔嵬见这汉子唯唯诺诺,一张脸生得有如蛇头一般,十分可怖,教人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瞧第二次。小人嘴脸哪能信?小人心肠谁人知?崔嵬哪里知道,当初欺负妇人最卖力的,便是眼前这只似人非人的东西了。
“师妹,这人是谁呀!丑得跟黑熊精一样!”那汉子问道。
妇人并不理会那汉子,只是一步步靠近崔嵬,小声问道:“对啊!小兄弟,你到底是谁呀?”
那两团白花花的事物都快贴到崔嵬的胸口了。崔嵬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一阵剧痛传来,崔嵬盯着妇人道。
崔嵬不敢相信,自己心口上的匕首,会是这妇人刺的!
“我的独门毒药,无人可解!除非你会那个神秘门派的镇山绝学——造化会元功!哼!我跟你说过吧!一个人的本事就那么大,精力就那么多,而你…却把力气都浪费在了不值得的人身上……”妇人也盯着崔嵬,她口吻冰冷,一字字道:“记住!以后,不值得的人,就千万别为他付出什么!”
匕首上淬有剧毒,崔嵬早已晕倒了。
“诶!我的话还没讲完,你怎么就昏过去了!你这……”妇人道。
“师妹,他死了吗?”那长得像蛇的汉子问道。
“当然没有!”妇人道。
妇人说完,故意蹑手蹑脚,好似做贼一般,将掉落在地上的千牛刀小心藏入了自己的薄裙里面。
蛇面汉子是何等的老绿林,这点小动作还能逃得过他的贼眼?
“这…这…这人就让我带回去吧?不过是一个小宝藏……噢!不、不、不……”妇人故意吞吞吐吐地说道。
“唉!这等脏男人,哪能玷污了师妹您的冰清玉洁!”蛇面男人疑心妇人想要私吞宝藏,便抢先道,“快来人哪!把这臭小子带到我的密室里去,囚禁起来!”
那汉子一声令下,几条人首蛇身的怪人立即如飞般游来,拖起崔嵬,转眼便消失在了桃林里。
妇人望着崔嵬的背影,心中说道:“我匕首刺的,是你独有的‘先天星灵侠骨’。匕首上有毒,会让你的身体长时间承受着刮骨之痛。你不是想做侠客,要当‘镖帅’吗?这点小疼……你现在昏迷不醒,这把刀,我就先替你带走了。保护我?呵……在我小时候,也有两位恩公对我仗义相救,保护了我;不过其中一人,永远不肯承认自己帮助过他人。他们后来,一个被尊为‘西侠’,一个被奉为‘东侠’。你呢?既然你想成为‘镖帅’,那就做给我看!那一天,我等着!”
潮湿的房门上,贴了一个“未”字。
房中阴暗,却有一股异香,盖过了发霉的味道。
“这毒好生厉害!”一个清甜的声音说道。
“咳咳!”这是崔嵬的声音。
崔嵬从昏迷中醒来,胸口处一阵剧痛。他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瞧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其胸部平坦如镜。
“小兄弟……”
崔嵬刚说了几个字,五脏六腑马上绞痛了起来。他身上好像有一股极强的电流,正在肚子里乱劈,接着横行奇经八脉。涌泉穴处,也好似烧起了一把阴火,三昧之焰直透泥垣宫,四肢五脏如焚。崔嵬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内力都已被化去了。
天地间,炸开了一声霹雳。崔嵬静静地躺着,仿佛醉卧于星辰之间。一道星光飞过,一股鸹风从囟门吹了进来,崔嵬六腑九窍立时通,丹田如雪融,骨肉似冰消。他双目紧闭,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切仿佛置身梦幻之中,连身子也感觉不到了。
“造化会元功。”崔嵬残存的意识里,突然响起了妇人的声音。
妇人方才说过,只有“造化会元功”可以解毒。不过,“造化会元功”并非是什么神秘门派遮遮掩掩、不可示人的镇山绝学,而是花果派人人可练的最基本内功。各地乡里的武术教头,都会教授这门武功。因此“造化会元功”虽在武林中无人问津,在寻常百姓那里非常流行。
崔嵬默念着口诀。体内一股真气随即自行流动,方才的绞痛感、灼烫感和撕裂感都消失了。半梦半醒之间,崔嵬觉得自己与天地融为了一体,自己的心口处,隐藏着一颗未发出光芒的星星。
一个时辰过去了,崔嵬悠悠转醒。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咦!刚才的小兄弟去哪了?”崔嵬自语道,“难道是我做梦迷糊了?”
胸口剧烈的疼痛,又发作了起来。
镖未寻回,崔嵬想起自己还要去找人。他忍着疼,朝门口走去。
铁门上了锁,崔嵬用力地拍打着。
“吵什么!”野蛮的叫声中,伴随着开锁的声音。
几个蛇首人身的怪物,拎着铁棍,冲了进来,喝道:“皮痒了是不是!”
崔嵬正欲夺门而逃。无奈毒性突然发作,双腿犹如被灌了铅一般。
崔嵬赤手空拳,体内毒气蔓延。他瞧着铁棒如雨点般打来,只好用双手无力地招架着……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再吵就打死你!”粗暴的吼声中,夹杂着锁门的声音。
崔嵬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他身上的骨头,已不知断了多少根。
崔嵬默默运行着“造化会元功”,感叹龙潭虎穴南闯。他不怕疼痛,不畏困境,更不惧恶人。崔嵬心中担心的,是和他一起进入蛇窟的伙伴。
“不知道墨家兄妹和关河洲兄弟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