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贪得无厌
说起法华,老住持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佛牙手中拿着印章,一面把玩,一面说着,“小时候,我与法华师兄玩的最好,也不知道怎么的,后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淡了,我做过一些坏事,你总是让他来帮我料理残局,现在想来,还是应该感激他的。”
“他已经不在寺庙中了。”
“哦?为什么?”
“他自己要走,我也拦不住他。”
佛牙抓着印章在桌上敲打了两下,“法华师兄一心追求至高佛法,他不是那种会随意离开的人,住持你最好说实话。”
老住持盯着佛牙手中的印章,他知道那是专门拿去钱庄取钱的印章,佛牙肯拿出印章,就说明他又能从他手中拿到一大笔钱财。
都这时候了,拿钱要紧,住持也就不再隐瞒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这是闹得哪门子脾气。前段时间翻修后院,就是西厢房那处,你也知道的,你打小就住在那里,后院的山丘底下,埋了不少……尸骨。这种事情我不能让其他人去做,只能交给法华去做。我让他将那些尸骨挖出来,另选个地方埋了,实在不行,就丢到万佛崖底下去,起先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不满,可是忽然有一天,他莫名其妙地对着我发了一通火,说了些胡话。”
“哦?都是些什么胡话?”
老住持仔细想了想,“他说我们求神拜佛,可有得到半分回应?还笑寺内的所有人都是可怜人,说自己得到了神佛的回应,他要离开这里,是神佛的旨意。”
老住持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的模样,“我本来是不允许他走的,你也知道,他知道你不少事情,万一哪天把那些事情捅出去,我们天禧寺只会落得个包庇你的罪名,可我不让他走,他便像个疯子似的大打出手,还威胁说要杀掉天禧寺里的所有人,佛牙,这些都是我亲眼见着的,法华疯了。”
“他没有疯。”佛牙将手中的印章收了起来,“他在绿洲边的佛舍里,靠着食人莲,收获了一大批信徒。不过现在,法华已经死了。我此番前来天禧寺,只是因为法华临终前说的一番话,他说他在天禧寺,得到了心中佛的回应,住持你可听闻过心中佛?”
老住持皱着眉头,“心中佛?咱们天禧寺里供奉的神佛都有自己的名字,没有人比我更加熟悉,咱们寺庙里没有心中佛,这个名字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啊。”
“那寺庙里最近可有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佛牙再次追问。
老住持依旧摇头,“没有。”
这个问题,先前佛牙也问过一弦师弟和寺庙里的其他僧人,大家都说天禧寺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那么天禧寺便是干净的,没有妖魔鬼怪入侵。
佛牙这会儿才在心底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
“天禧寺无事便好。”他算是对得起他的良心了,“谢谢住持这些天的招待,明日我便会离开,继续四处云游。”
“这么快就走了?”老住持有些着急,“那钱?”
佛牙将双手合十,对着住持谦卑地笑了笑,“这些年我云游在外,思来想去,天禧寺如今的规模这么大,这么多人,也该学会自己养活自己了。比如住持之前说的僧侣吃食问题,天禧寺后院有很多富饶的空地,是切切实实的泥土地,不是沙地,我觉得你可以让师兄弟们在那片土地上耕耘播种,这样便能在吃食上自给自足。另外在穿着问题上,大漠虽然日夜温差大,但是四季并不分明,所以无需准备应对四季的衣衫,一套法衣,两套常服便足矣。天禧寺的规模越发庞大,香客也多了起来,每年收取的香油钱必然是一笔庞大的数目,若有为菩萨塑金身,或修葺屋顶的需求,那些钱是绝对足够的。”
老主持一听,佛牙的这番话,分明是以后再也不愿意给钱了,金主要走,他怎么可能不挽留?
“可是佛牙,香油钱再多,又能多到哪里去?天禧寺里要养这么多人……”
佛再也见不得住持那幅贪得无厌的样貌,愤怒道:“先前每年拨给天禧寺的这些钱,究竟是用来养人的,还是用来给你自己用来买昂贵袈裟的!”
佛牙站了起来,“住持你一向喜欢搜罗各式各样的袈裟,七宝袈裟,袈裟上镶嵌着各种宝石,闪耀夺目,价值万两;罗汉袈裟,袈裟上绣有五百个不同的罗汉,每个人物都有各自不同的表情,不同的情绪,价值千金;藕丝袈裟,抽取莲藕里的丝线纺织而成,柔软细腻,价值连城……这些只不过是袈裟藏品中的少数,随便拿一件出来,便能养着天禧寺里的所有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佛牙猛地一拍桌子,“佛门中人,自当清心寡欲,求神拜佛这么多年,为何住持你的贪念却变得无穷无尽了?”
见到住持脸色大变,佛牙依旧没有停下来。
“《四十二章经》里说,财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儿舐之,则有割舌之患。你是天禧寺的住持,必当以身作则,寺内尚有纯良之人,需要得到正确的引导。贪心炽盛的人,最终都会变成无恶不作的人……”
“呵呵呵。”老住持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佛牙面前,“你的心里最清楚,无恶不作之人,到底是谁。”
他笑得很是诡异,让佛牙心里发毛。
“人谁无过?这些年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住持,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佛牙的眼神很是真诚,这一刻倒真正有些像正派人士了。
“罢了,你要走就走吧。”
老住持他也看出了佛牙的变化,不再是从前任他宰割的模样了,知道自己说什么,佛牙也不会留下,更不会给钱,只能转身离去。
刚才的一番对峙,着实让佛牙紧张不已。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多年来不曾说出的一番话。
傅白将斗笠摘下,扶着佛牙坐了下来,“他就这么放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