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牙无比坦陈地看着那些尸体,“阿弥陀佛,你们不用为我求情,这些人,都是我杀的。”
纪燃有些担心佛牙现在的状况,他有些激动地上前一步,“佛牙,你把话说清楚!”
佛牙握紧拳头,“很多年前,我来过这里。那时候,我刚得知我全家都被满门抄斩了,我一面难过,一面又觉得我获得了自由。那会儿我的脾气很怪,刚从天禧寺出来,杀过不少人,我到过这个茶园,是我杀了梁伯全家。你们走吧,不必救我,我罪有应得。”
梁伯的情绪十分激动,“你们听到了吧,我没有冤枉他!”
他忽然看向纪燃,用砍刀指着他,“你的命,是我救的!我用唯一一颗妖丹,从你们纪家手里,换来了这座茶园,我满怀希望地安定下来,以为从此可以和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你呢?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让你在茶园留宿!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梁伯越说越心痛,“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原来梁伯就是当年纪家找了许久的神医……
梁伯痛心疾首,“若是……若是我没有救你,若是我没用那颗妖丹换来这个茶园,那么当天死的,就是你的家人。”
梁伯阴狠地看着纪燃,“我救了你的命,你却与这种人为伍?呵呵……若我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让你死!”
“不关他的事!”佛牙抬起头来,满脸泪水,“你别害他们,星野兄,你带纪燃走!别管我!”
纪燃身后,梁星野沉思了一会儿,毅然决然地按照佛牙说的,拉着纪燃转身就走。
“走,你不该管这件事,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
纪燃力气小,拉扯不过他,一边走,一边回首,他有些恼怒,“星野兄,佛牙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朋友,是,他以前是做了很多错事,可是现在的他早就和过去的他不同了……”
梁星野将他攥到屋子里,关上房门,整个人就背靠着那扇门,“纪燃,你现在说这些,都是因为你把佛牙当朋友,你站在他的立场上帮他辩解,可你能不能站在那些死者的立场上想一想?杀人偿命,他犯过的错,不会因为他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就不存在了。极北,他怂恿画皮师杀人谋皮,他自己渔翁得利,顺理成章地将剥了皮的尸体做成血尸;石原,宛凝阁幕后的主人究竟是谁,你不会猜不出来。现在到了岭南,依旧有他犯下的错事,你仔细想想,单单是我们走过的那些地方,都有他犯下的错事,那么那些我们没去过的地方,他杀过多少人?害了多少条无辜性命,你清楚吗?那些人的家人怎么办?谁来还他们一个公道?”
纪燃怔住了,心中无比纠结。
他知道佛牙无恶不赦,可这段日子的相处,他也知道,佛牙是那样渴望走上征途。
他只是迷路了,他渴望被救赎,若是可以,他愿意穷尽一生去弥补之前犯下的那些过错。
但像星野兄说的那样,站在受害者的那边一想,死去的人,需要一个公道……
他越是纠结,背上的那道伤痕就越是疼痛,好似溃烂进骨子里。
窗外,百年茶树树干上的那道刻痕里,不断迸发出金色的光芒。
“那棵树是见证者,它在召唤我……”纪燃在此刻,终于明白了这棵树一直以来存在在这里的意义。
它在这里生长了百年,比谁都了解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点一滴,它是最古老的见证者,它不会说话,但这不代表它不通人性。
它想要用其他的方式表达自己当年看到的一切。
“星野兄,你让开,我想知道当初在这座院落里发生的一切,我想亲眼看看,佛牙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纪燃一步一步,朝着那棵树靠近,将自己的眼睛,贴着那道缝隙,向内窥探。
八岁。
茶农们都在谈论,纪家小少爷看了陨星,遭了报应,捡回一条命,算是万幸
如今茶园换了新主人,以前在纪家手底下受雇佣的茶农自然也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梁伯带着妻儿们,住进了茶园里。
起初,日子美好而又平静,梁伯觉得,这个地方,是最适合他们开始的地方。
“有了这棵百年茶树,我们就能制造苦丁茶,咱们的日子过得不会差。”
梁伯的妻子,是他在修仙的时候,救下的农家女,无依无靠便嫁给了他。
从此梁伯便丢下了修仙大业,安心成家立业,如今,他们的儿子已经成年,甚至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梁伯的儿子开始学着如何照料生意,一家人看似圆满……可……
梁伯不知道,他的儿媳,是只妖物。
他没有孙子,那个小男孩,是妖物的同伴幻化出来的。
很多年前,梁伯修仙时,为了救农家女,打死了一只妖物,眼下妖物的同伴千辛万苦寻到了梁伯,想要为家人报仇,他们想让他痛不欲生,体会失去家人的痛苦,所以一开始,他们将一切都伪装地很圆满。
直到佛牙到来的那个夜晚。
妖物们意识到佛牙的到来是个麻烦,他是修道中人,道行比那个老家伙高许多,老家伙无法分辨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是佛牙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