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帝王无情。
也难怪阿香说这位皇帝舅舅没有福泽续命，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如此啊！
“陛下，您别说气话了。”孟不凡都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上前劝道。
若水长公主指着皇帝陛下对林福音说道：“音丫头，你看到了吧！他在本宫面前装了一辈子，也欺骗利用了本宫一辈子！”
若水长公主实在是心寒又心塞的很，心里的怨恨无处消解，直憋得心肝疼痛不已。
林福音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私心里，她当然向着若水长公主的。
对于皇帝陛下，她对他的那一点亲情已经消散殆尽了。
只不过是为了大局为重罢了。
若水长公主也攥紧了林福音的手，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歇斯底里的大喊：“楚熠！我那孩儿……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也是你暗害的？”
若是他敢点头，若水长公主真的会扑上去一剑结果了他！
心爱的丈夫和没有出世就死掉的骨肉都被他害死了，若水长公主会发疯，一个发疯之人根本就顾不得许多。
林福音和孟不凡见若水长公主那疯狂的样子，两人也都被震惊了。
对视了一眼后，林福音飞快的抱住了若水长公主，而孟不凡也立刻护在了皇帝陛下的面前。
而他们两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在皇帝陛下的身上，生怕他点头。
但幸好，皇帝陛下这回摇了摇头。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林福音都恨不得一剑刺死他算了。
“长姐，说你是废物你还不服气。你以为那个时候需要寡人动手么？有的是人不想你留下桂驸马的血脉。而寡人，不过是乐见其成罢了！”
也就是说，虽然若水长公主的孩子不是皇帝陛下下手弄没的，但已经承认若水长公主的孩子不是自然流产的，而是有人暗害。
而皇帝呢，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暗害若水长公主的孩子，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而事后呢，他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说不定若水长公主孩子没有的时候，他还假意安慰，还表现的比若水长公主还震怒吧？
这是何等的冷血和何等的心机？
林福音看着那张形销骨立的脸，她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寒。
担心的转头去看若水长公主，却发现她木呆呆的，眼里没有了一丝生气。
刚才看着皇帝陛下还一脸的怨恨，而如今竟然连一丝儿恨意都无了。
林福音下意识的觉得不妙，若水长公主越是表现的平静，等会爆发的也越厉害。
孟不凡显然也想到了，忙对林福音道：“郡主，长公主殿下乏了，您赶紧扶着殿下回长公主府歇息歇息！”
“别碰本宫！”若水长公主闻言，猛地推开林福音，目光如死水一般盯着皇帝的脸，“楚熠，就是说，你一直都知道有人要害本宫的孩子，而你这位舅舅就一直眼睁睁的看着是不是？”
林福音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悲恸，心里也是一痛。
若水长公主这还是不敢相信吗？
“楚熠！桂轩对你而言是外人，你害死他，本宫能理解。可是本宫腹中的孩儿呢？她是你的亲外甥女啊！她身体里留着一部分属于皇家的血，你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了呢？”
若水长公主的声音已经沙哑了，那双眼睛红如血，林福音都不忍再看。
若水长公主曾经和她说过十几年前流产的那个孩子，那是个女孩儿。
若是还活着，比她大不了几岁。
若是还活着，现在若水长公主恐怕已经当了外婆了。
但若水长公主的质问根本没有让皇帝陛下有一点悔意。
他讥讽的欣赏了一下若水长公主悲恸的脸，开口骂道：“蠢货！不是和你说过了？你以为寡人会留下你的血脉？若是寡人留了你的血脉，不管是男是女，能保证大魏最终不落在别人手里？”
“什么留着皇家的血？你和桂家人生的，那就是留着桂家人的血！”
要说以前皇帝确实对若水长公主有几分亲情的，但那只对于若水长公主这些年兢兢业业替他打理大魏江山的满意。
若若水长公主一直孑然一身，哪怕最终认了林福音做女儿，他都没什么。
他最大的忌讳就是一个能扛起大魏江山的女人生下了桂家的孩子，不管男女！
所以，本来只要若水长公主认命了，他还依然对她如长姐般尊敬，但现在若水长公主竟然为了死了几十年的桂轩和她那个连生都没生下来的女儿想要杀死他这个大魏皇帝，他对她最后一丝亲情也消失殆尽了。
既然如此，那他可要好好再想一想，这大魏没有一个若水长公主也一样有人接班！
皇帝陛下将视线移到林福音身上，不错。
还有这个丫头！
对，还有孟家。
孟老丞相他会委以重任，这样这个孟不凡自然也就被他算计进去了。
虽然林福音一个小丫头力量单薄了一些，但有了孟家这个助力，也就差不多能撑下来了。
这样一算计，皇帝眼里的神色越来越平静。
林福音冷眼瞧着，他是不再将若水长公主放在眼里了。
但若水长公主这时候根本没注意其他的，她沙哑着嗓音，死死的盯着他，“别的本宫尚且不和你掰扯了！唯有一点，我那未出生的孩儿是谁害的？”
皇帝闻言阴冷一笑，“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个寡人本来就没想着再瞒你了。你腹中孩子没了就是永定侯老夫人的动的手脚，你可以找她去报仇了。”
想了想，他唇角勾起诡谲的弧度，“还有，寡人本来并不想要桂轩的命，不过是想让他失去生育的能力罢了，真正害死桂轩的也正是你那位好婆婆。如此，你去一点点的查吧。”
“既然是那个老虔婆么？”若水长公主眼里闪过刻骨的仇恨，“她不但害死了本宫的孩儿，也插手害死了桂轩？”
“寡人金口玉言，就算要死了，也不屑说谎骗长姐你。”皇帝冷哼一声，对若水长公主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十分不悦，却没有任何办法。
若水长公主冷笑，“好！本宫就信你，毕竟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若水长公主说完转身就走，林福音知道她这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永定侯府了。
“姨母，我和你一起去！”林福音也不想面对这个冷血冷情的皇帝舅舅。
若水长公主果然脚步一顿，但她却不是因为等林福音，而是一脸嘲弄的盯着皇帝的双眼。
“哦，对了，其实本宫毒药反噬十分厉害，本来怕是要死的比陛下还要早，不过你看本宫现在生龙活虎，而你躺在床上行将就木，没有几日好活了，是不是特别不甘心？”若水长公主脸上罕见的浮出了邪恶的神色。
林福音心里咯噔一声，若水长公主这是故意刺激这位皇帝舅舅，这是在报复他了？
果然，皇帝闻言眸光猛地一颤，没什么比活着强。
特别是他这样的一国帝皇！
若是不用死，那他还要如此殚精竭虑的算计若水做什么？
在若水要杀的他的一刹那间，他就想好了对策，若水他也要除掉她！
所以，后面他才一直刺激她，将真相告诉她的目的，绝非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要气死她！
可惜，她忍得住气……
但是若是他不用死，赐死若水不过是那他一道诏书的事！
“你……为何又好了？”皇帝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故作平静的问道。
但即便是林福音和孟不凡也听出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渴望之情。
若水长公主自然也听得出来。
她哈哈冷笑了几声，一脸报复意味的看着皇帝，“本宫这一辈子没做几件恶事，就算做了，那也是替陛下你做的。老天爷有眼，看得分明。这些年本宫为了天下苍生所做的一切老天爷也给了本宫回报，所以本宫得以续命！”
“巫医续命！”皇帝激动的喊了出来，然后一脸急切的朝着林福音招手，“音丫头！你带来的那个巫医呢？赶紧传寡人口谕，带她进宫为寡人续命！”
林福音眼里闪过嫌恶的神色，脸上神色为难。
“呵呵！你也想续命是吧？可惜了，你坏事做绝，对亲人都如此绝情冷血，老天爷根本不会让你继续活下去了。”若水长公主在林福音出声之前嘲弄的盯着皇帝。
皇帝闻言焦急的猛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低吼：“不可能！一定是你害寡人！你巴不得寡人死，所以不让音丫头带来的巫医给寡人续命！”
说完后，他猛地瞪着林福音，“音丫头，你说，你说是不是这个毒妇故意拦着巫医给寡人续命？”
林福音摇头，正好说话，再次被若水长公主抢过了话头，“你以为谁都如你这般绝情冷血么？实话告诉你，当初音儿还瞒着你，现在本宫就让你死的明白！”
“是你坏事做绝，根本没有福泽续命！莫说巫医，就是巫医之祖从土里爬起来也没有办法替你续命，明白了么？”
“不可能！不可能……”皇帝连连摇头，“寡人是真龙天子，怎么会没有福泽续命？若说这福泽，这天下有谁比寡人福泽更深厚？”
“一定是你！是你这个恶毒妇人偷了寡人的福泽！你还寡人的福泽！”
皇帝最后激动的差点从龙床上翻下来掉在地上，幸好孟不凡一捞，将他送回来到龙床上。
即便孟不凡涵养再好，见到这大魏皇帝陛下的如此丑态也忍不住连连皱眉。
见他如此丑态百出，若水长公主冷笑的越发舒畅。
“没错啊，你的福泽可能是被老天爷赏赐给本宫了吧。本宫毕竟替你打理了一辈子大魏江山。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水长公主看着气的颤抖不已的皇帝陛下，畅快的连声大笑。
皇帝陛下气的大气直喘，即便如此还不忘连呼“来人”。
见到若水长公主转身扬长而去，他更是激动的差点从龙床上蹦跳起来，连连命令林福音和孟不凡击毙若水长公主。
林福音脸沉的如雨下，实在忍受不住的走到龙床边上，盯着歇斯底里的皇帝冷道：“皇帝舅舅，天命如此，您还是不要闹腾了！”
“连你也要背叛寡人么？”皇帝猛地用阴狠的双眼盯着林福音。
林福音眼里浮出不耐烦，冷笑：“不是做晚辈的说您，就您这个身子，这些年来姨母一个女人殚精竭虑的替你守着大魏江山实在是不容易！而你怎么对她的呢？这些年来，您怕是一直将她当做傻子利用吧？您还害死了她的丈夫，间接害死了她的孩子！现在，您还想气死她，您的心呐，是真的狠！”
林福音现在想想，也许她的母亲嘉乐公主和若水长公主都是随她那位皇外祖母吧，而这个皇帝舅舅是随先皇的。
就连宁王也比她这位皇帝舅舅光明磊落的多。
宁王是枭雄，而她这位皇帝舅舅才是虚伪至极的伪君子。
连真小人都算不上！
“林福音！你大胆！”皇帝听了林福音的话后气的半晌没出声，等他回过神来后，气的嘴角直抽，“连你也瞧不上寡人？你可知道当初寡人身子不好，要保住着大魏朝，打消那些觊觎大魏江山的人的野心是多么艰难？你以为要是有办法，寡人会那样做？”
林福音见他临死了还不承认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不由得冷笑起来。
“本我不想多说，但皇帝舅舅你这样说，那福音也有话和你说了！”
“你说！”
“我说，皇帝舅舅天生的性格凉薄，小肚鸡肠！”林福音冷冷的挑眉，“不说我姨母，就说我母亲好了，我母亲当初被迫逃到乡下，您敢说没有您在后面使手段？”
闻言，皇帝干枯的眼皮一沉，双眸也忍不住的一闪。
林福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接着冷笑，“其实，若不是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皇帝舅舅啊，你还真的比不是我母亲，更比不上若水长公主！她们虽然是女人，但成王败寇光明磊落！而您呢，虽然是个男人，还是大魏的皇帝，却如一只在阴沟里翻滚，见不得光的老鼠！”
林福音言语犀利，皇帝气的喉咙咕噜直响。
孟不凡见此眼神一冷，瞬间出手在皇帝的肩胛处点了一下。
皇帝一口腥甜的液体被迫又吞进了腹中。
孟不凡可不想让林福音背负着将皇帝气吐血的罪名。
林福音见此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皇帝却气的眼珠子直翻，却没有任何办法。
“皇帝舅舅，如今你想怎么样呢？可还有什么交代？”林福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算福音也看不起您，但您毕竟还是大魏的皇帝。您有什么交代，福音就算做不到，也会代替您告诉群臣的。”
这已经是她的仁慈了。
从刚才的试探中，她至少知道了她娘亲的死也有他的手笔。
只是他也即将死去，身死仇销罢了。
“你说，若水那毒妇还能活多久？”这个时候，皇帝最忌讳的还是若水长公主。
林福音猜测到他的心思，挑眉冷笑道：“不多不少整三年！不过，这只是现在罢了，兴许日后姨母行善积德，积累了更多的福泽，还是可以继续续命的。”
这也不是林福音张口就来，她仔细的询问过阿香，阿香明确告诉她的。
当然，她本可以不告诉皇帝这个，只所以要告诉他，也是为了报复吧。
“三年……”果然皇帝眼神疯狂，“她竟然还能再活三年，也许还不止！”
“对。”林福音笑了笑，嘲讽的看着他，“皇帝舅舅不是希望我真心的将姨母当娘亲吗？所以我想要她长命百岁，能享受天伦之乐呢。”
“天伦之乐？她也配？”皇帝恶毒的盯着林福音。
“哦，对了，我打算将小贝正式过继给姨母，这样姨母就真正是有女儿的人了，天伦之乐也就能享受到了，她也不会生无可恋了，对不对？”林福音笑。
“你！你竟然伙同若水那毒妇算计寡人？”
“皇帝舅舅误会了，福音只是遵守您的口谕，好好的孝顺姨母罢了。”林福音声音温和，接着看向孟不凡，轻声问道：“孟大人，你觉得我哪句话说的不妥吗？”
孟不凡闻言一脸沉静的摇摇头，朗声回答：“嘉和郡主赤子之心，句句都是为大魏和陛下以及长公主殿下考虑，没有任何一句不妥当的话！”
说完后，给皇帝行了一礼，朗声道：“陛下请放心，大魏一定不会倒下！”
说完这句后，也不管被气的翻眼白的皇帝陛下，伸手对林福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温和道：“郡主，今日我们已经打扰陛下良久了，还是让陛下好好休养，这就出宫罢！”
林福音浅笑着点点头，又满脸和煦的给皇帝陛下福了一礼，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和孟不凡走了出去。
林福音刚迈出皇帝寝宫的门槛，就见到垂手等在门外的御医李一以及两个面生的年轻御医。
见到林福音，三位御医忙给她行礼，被林福音摆手制止了。
她眼珠一转就知道李一是若水长公主后来派过来的。
“郡主，孟大人。”不能行礼，李一就对着他们点头示意，“陛下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