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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书文 > 其他类型 > 金嘉轩去了哪里 > 第71节
  至于老师们要怎么理解,就见仁见智了。总归最后没有拒绝。
  樊星在家里接待了老师们和尚扬。
  距离尚扬上次见到这位师姐,已经有六年多,师姐的容颜变化不大,仍然非常漂亮,飒爽的短发变成了温婉的半长卷发,刚经过这样的事,又使她在美丽之外,眼神和表情都显得哀伤而脆弱。
  尚扬这瞬间理解了金旭说的那句:她是你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其实更准确地说,她是大部分直男都会喜欢、想娶回家的类型。
  樊星看到尚扬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便准确叫出了尚扬的名字,像极了六年多前,在那个会议上的偶遇。
  无怪乎和她接触过的大多数人都会给她很好的评价,她一直是这样一个面面俱到,聪慧和善的人。
  她的儿子在家,保姆正陪着在玩耍。
  五六岁的小男孩,懵懵懂懂,还不知家里出了大事,跑来与大人们问好,说着可可爱爱的童言童语。
  樊星叫保姆来,保姆刚抱着小孩刚一转身,她便眼圈泛红,强忍着泪水,不愿让自己在孩子面前失态。
  大家纷纷劝慰她保重身体,又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我没什么事,”她说,“有时候想起来,要是我能警惕一点,早点发现天奇外面有别人,早点摊开来讲,把问题解决了,至多不过离婚,从头开始,也不至于搭进去一条人命。”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老师问起。
  樊星道:“还没想好。幼儿园里风言风语,小孩学都没法上,我这两天计划先把他送到我父母那边。至于我自己,等天奇……到时候再做其他安排。”
  顾天奇杀人毁尸,罪行确凿,手段残忍,造成的社会影响又极其恶劣,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这种案件最后的结果,嫌犯大概率会被判处极刑。
  尚扬听刑侦方面的同事说,顾天奇承认了自己搜索过“盐酸溶尸”,也承认自己有过一瞬间杀了乐晓雯的念头,但仍然一口咬定,案发当时就是失手才杀了乐晓雯。
  另外就是他数次向警方提起,感到很对不起妻子和儿子,希望还有机会能当面向樊星说声对不起。
  众人离开时,樊星送大家出来,在这栋市价两千余万的联排别墅门口与大家道别。
  尚扬刻意稍稍落后了一些,单独对樊星道:“师姐,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地方,随时开口。”
  樊星道:“真的没什么。”
  尚扬是真的很想帮她做些什么,犹豫片刻,说:“你哪天带小孩回娘家?我后天晚上也要飞一趟那边,你自己带小孩可能会有点不方便,同行的话我能搭把手。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好心。”樊星道,“你去那边有事吗?”
  尚扬道:“我……我约了人。”
  樊星没有细问,知道他单位特殊,也有可能是与工作有关的事。
  “我还没订票,既然这样,我也不和你客气了,自己带孩子出门确实会有点顾不过来。你把航班号发我,我订和你一班飞机的票。”樊星认真地道谢,说,“尚扬,要给你添麻烦了。”
  “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麻烦?”金旭在电话那头,无奈地问道,“都说了让你别往她跟前凑,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尚扬道:“她真的太惨了,再说我也没做别的,这只是顺路的事。”
  金旭实在是不能理解,道:“要不是咱们俩已经好上了,我真会以为你对她有意思。”
  尚扬好笑道:“你的男朋友对你的前女友有意思,你这想法可真有意思。”
  “那你是为了什么?”金旭道,“你跟她又不熟,别扯什么师姐师弟关系,在学校你俩也没说过几句话,唯一的关联点就是我。”
  “就是因为你啊。”尚扬道。
  金旭再问,他却不肯再说,道:“你安排好时间了吗?别是等我去了白原,你要加班三天,那我就生气了。”
  金旭道:“还真难说,基层太忙了,调休很难的。”
  尚扬:“……”
  “没事,”他有点失望,最后还是说,“能看你一眼,我就开心了。”
  次日晚上,他和樊星在机场碰了面,樊星的儿子坐在小推车上,很天真地以为只是去姥姥姥爷家里做客。
  小朋友很喜欢尚扬,被尚扬一抱起来,就赖在尚扬怀里不肯再下来。
  樊星说了他几次。尚扬道:“没事,小朋友不重。”
  登机后,都在公务舱里,樊星和小孩坐在同一边,与尚扬隔着过道,小孩靠窗。
  樊星主动和尚扬聊起来:“真巧,前几天在飞机上遇见金旭,也是这个机型,座位都差不多。”
  尚扬一直刻意规避开去提金旭,此时见她提了,便说:“金旭跟我说了。”
  “我猜就是。”樊星对他一笑,说,“我说怎么你会忽然来关照我,是他拜托你的吧。”
  尚扬只得笑笑,也不好再说否认的话。
  他没有对金旭坦白的一件心事,是先前和袁丁聊过以后,他心里稍稍感到介意了,论起来,是樊星主动提出了分手,才侥幸离开了金旭这个天然深柜。
  金旭大学时是个笨蛋,缺少性教育,别说搞不明白自己的性取向,连男的能跟男的相好都闻所未闻。
  樊星主动对他表白过两次,他就和樊星谈起了所谓“恋爱”。
  如果尚扬没记错的话,那时就有听说过,金旭算是樊星的初恋,在此之前樊星并没有和男生交往过。
  樊星应该是真的喜欢过金旭那家伙的。后来分手,除了毕业即异地,多半也是因为金旭太蠢的缘故,哪有恋爱了两三年,手都没牵过的情侣。想来金旭那时的样子,只怕连句情话都未必对人家说过。
  多年后金旭倒明白了自己是个男同,在学校里就对尚扬有心事又不自知。
  虽然不算故意骗人,但毁了人家姑娘一段少女初恋,确实也是事实,真要骂他一句“渣男”,他也不冤枉。
  可这句“渣男”,尚扬是没资格骂的。他与金旭已是一对,分不开的共同体,理应替金旭对樊星关照一些,这是理所当然,更何况还有师姐弟的先天情谊在。
  飞机平稳飞行中,小孩也不再玩闹,睡着了。
  尚扬这边靠窗的位置空着,樊星示意他坐到里面去,然后自己过来坐了尚扬的位子。
  这样能低声聊天而尽量不打扰到前后排其他乘客。
  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北京那个熟悉的环境,樊星的状态比之昨天见时要好了很多,也有了少许笑容。
  尚扬不主动提起顾天奇那案子,樊星自己当然不会去聊。
  反问是樊星问起了:“你和金旭现在还常联系吗?我倒是记得你和他是一个宿舍的,他那么孤僻,我以为他会和以前同学都断了联系。”
  尚扬道:“那时候他是孤僻,工作这几年外向很多,有时候还油腔滑调你敢信?”
  樊星道:“那是真的没想到。他以前话太少了,我们恋爱的时候,说是约会,他能全程不跟我说一句话,刚开始我觉得他好有魅力啊,后来久了,我也纳了闷,这不就是找了个哑巴吗?有一次问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说在默背刑事诉讼法法条,怕期末考不过,拿不到奖学金就完了。”
  尚扬:“……”
  樊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追我的人很多的,不是我吹牛,真是挑花眼了,看他高高帅帅还总是很酷,又是同乡,有段时间真挺喜欢他的,后来真在了一起,后悔死了,不好意思承认啊,总算熬到毕业,赶紧甩了他。但他人是真的很不错,现在也还是很帅。”
  尚扬道:“我觉得比以前帅了。”
  “是吗?”樊星道,“也可能我有初恋滤镜。我有……有八年多没见过他了。那天在飞机上碰到,真不敢相信,居然会在那种时候再遇见他。”
  “那种时候?啊……是说坐飞机遇见熟人吧。”尚扬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道,“有一年我去四川,在飞机上还遇见过一个小学同学。”
  樊星点点头:“嗯,很意外。”
  她又说:“你是还没成家吧?好像没听说你结婚。”
  尚扬一下子有点尴尬并羞涩,说:“在谈了。”
  “是做什么工作的?也在北京吗?”樊星道。
  “公安,不在北京,”尚扬心里打鼓,但还是说道,“我现在就是要去看他。”
  樊星意外道:“我们省的公安?那你们这……还是想想辙,调她过去,异地可不是办法。”
  尚扬道:“没那么容易,工作调动不是小事。而且我觉得异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有假期的时候就走动走动,就当给祖国交通事业做贡献嘛。”
  后半句自然是开玩笑,前半句却是他的真心话,他一直就没觉得异地是恋爱的阻碍。
  特别是他与金旭之间……什么都不是阻碍。
  樊星沉默了片刻,道:“你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吧?有一年,半年?”
  尚扬:“……”
  樊星道:“半年都没有?难怪会说这么天真的话。”
  尚扬不服气地想,天真吗?才不。
  确定恋爱是只有二十天,可是认识十几年了,他们互相信任,假如面临生死,是能把后背交托给对方的关系,是像左右手一样了解对方的关系。
  哪里天真了?
  樊星向后靠了靠,用一种很沉重的语气说:“我以前也像你一样,以为只要坚定地相爱,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们那么爱对方,我一直都很相信,直到……”
  她哽咽起来。
  尚扬心知她想起了顾天奇,忙开口安慰道:“师姐,都过去了。”
  “怎么过去?这辈子都过不去。”樊星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呼了口气,尽量平静地,但仍然声音里带着颤抖,说道,“你知道吗,人竟然是会变的,太荒唐了,就算每天都守在一起,他不知不觉地变成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你都不一定能发现。等他真的变了,你就知道你什么都做不了,全都晚了,太晚了。”
  飞机落地前,小朋友被叫醒,樊星坐了回去,又努力恢复了寻常模样,没事一样陪小孩说话,被小孩逗笑。
  尚扬能感受到她的难过和隐忍,在崩溃边缘打转的情绪,是为了孩子才努力重建和加固。
  下了飞机,去拿行李的路上,小朋友又赖着要尚扬一路抱着他走。
  樊星的表弟会过来接表姐和小外甥。
  樊星问尚扬:“你等下去哪儿?等下让我表弟先送你,机场这边打车得排好久的队,网约车还要到地下去坐,不是太好找。”
  尚扬是要去长途车站再转车去白原,不想给樊星添麻烦了,说:“没关系,我来过,找得到的。”
  他一手抱着个小孩,一手拉着行李箱,樊星跟在他身后,三人从出口出来。
  迎面就看见围栏外接机人群里个子最高的那个男人。
  尚扬:“……”
  樊星:“?”
  樊星的表弟也在等她,先把小孩接过去抱着。
  樊星来对尚扬以及来接尚扬的这家伙告别。
  “所以是……”樊星看看他俩,愕然并恍然道,“我明白了。”
  尚扬:“……”
  另一个倒是大方承认了:“我上次跟你说的就是他。”
  尚扬羞耻得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