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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只是封面, 而在这封面背后的究竟是什么,在场两人都心知肚明。
  在那本书即将被拿出抽屉的前一秒,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按住了他。
  抬起眼眸,对上太宰治嘴角噙着笑看不出真实神色的脸,你真的要选择离开我吗?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梧言困惑的眨了眨眼睛,他跟太宰治又不熟, 总不能因为他在对方办公室里睡了几天沙发就能够抵得过他在西伯利亚的八年吧?
  费奥多尔是一个疯狂的赌徒, 他从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
  当然,这一次也是。
  港口mafia首领室位于大楼上方,具体位置不明。
  但此刻原本坚不可摧的大楼被人从上方强行爆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轰鸣声后碎石夹杂着灰尘落在地面。
  外面的天很阴沉,刮着狂风。
  强劲的气流一瞬间席卷整个办公室,里面的文件被吹的漫天飞舞。
  持着枪支的人涌进办公室去捍卫首领的安全,但太宰治得力的助手那个褚发青年和白发少年都不在,甚至就连那个擅长暗杀的少女和手持纸伞的和服女子也不在。
  这是港口mafia最空旷的半个小时。
  同样也是费奥多尔耗尽精力去创造出的最佳逃脱时机。
  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嗡鸣,梯绳在半空中顺着气流挥舞。
  太宰治抬手让那些人放下枪,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鸢色的眼眸里只倒映出梧言一人,对方戴在脖子上的暗红色围巾顺着气流在半空中扬起。
  少年手拿着那本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书」,头上的梯绳越降越低,直到触手可及。
  一名披着黑色白绒斗篷的青年站在直升机上,温柔地注视着下方的少年,走吧梧言,该回家了。
  梧言伸出手,在太宰治的注视下,终于还是踩上了直升机放下的梯绳,他另一只手搭在脖颈处的暗红色围巾上,指尖轻轻摩挲,像是在思考什么,没过多久又放下手转而抓稳了梯绳。
  直升机的声音渐行渐远,太宰治注意到了什么,鸢色眼眸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是这样吗
  直升机最后停留在水泥金属大楼构成的丛林中,大楼屋顶天台上的风刮的近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费奥多尔拢紧斗篷低咳了两声,乘坐直升机离开目标太大,这座大楼下面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向码头,那里有船接我们回西伯利亚。
  梧言微微颔首,却站着没有动。
  费奥多尔走出几步发觉对方没有跟上之后回过头,少年双手捧着「书」,暗红色的围巾被风卷起,在一片荒芜的灰黑色世界里添加了无端的妖异。
  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或者说他在等待费奥多尔说出那张原本准备好,用于以防万一控制自己的那张「底牌」。
  不要任性。病弱的青年似乎受了凉,从嗓子里不断溢出低咳,但那双如同宝石般紫罗兰色的眼眸浮现出对少年的无奈。
  我看见了。
  少年的声音很哑,哑到发音都不是特别标准,明明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又羸弱的少年,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却透着一股生命即将抵达终点的日薄西山。
  他那双早已熄灭光芒的纯黑色眼眸中如同回光返照般浮现出执着到极点的偏执。
  甚至不顾异能会带来的副作用去直接开口想要对方交出那样东西。
  费奥多尔露出苦恼的神色,是吗你看见了,早就提醒过他不要太高调了。
  这是谎言。
  是费奥多尔让对方故意在梧言面前出现的,这是催促亦是警告。
  就像是他了解梧言一样,经过多年的相处,梧言也十分了解费奥多尔。
  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是你让果戈里在那场暴风雪里拿走了我的东西。
  这是肯定句,同样这一句话也是事实。
  站在对面的青年神色不变,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原本拢紧斗篷的手垂在了身侧,太任性了,梧言,这是莫须有的罪名,你既然这样坚信不疑的说出来了,不亚于强行将罪扣在我和果戈里的头上,果戈里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原本。费奥多尔抬起眼眸,紫罗兰色在此刻沉淀变成葡萄酒那样发酵后的暗红,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你还在骗我。
  心脏的跳动中涌出大片难以言喻的悲恸,一直沉浸在虚假中,不愿苏醒的美梦总会在某一刻变成悲伤。
  费奥多尔拿到「书」后,他不会容忍所有异能者的存在,更何况自己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如果最后能够在美梦里死去也是一件能够让他感到幸福至极的事情。
  可是,这是奢望,为什么要让他在最后发现这一点呢?
  哪怕是直接告诉他,那样东西确确实实是丢在西伯利亚刺骨的风雪里了,也比这个时候突然冒出要好上许多。
  无论是在绝望最后即将抵达终点时突然冒出的希望,还是在绝望最后熬到尽头的解脱,都是一样的残忍。
  梧言,你这样任性会让我很苦恼的,我们的最初的交易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了才对吗?费奥多尔说着垂在身侧的手似乎握住了什么,背在身后。
  是的,你根本不需要我。梧言述说出这个事实,你不惧怕孤独,因为你已经适应了这种孤独,对于你而言,我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这一点我很早之前就知道。
  但是,费奥多尔,你太贪心了。梧言语气逐渐变得激烈,平静如水的表面被打碎露出下面满目疮痍的礁石,你不相信我,你甚至想要完全控制我。
  我原本没有这种想法的,梧言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说出的话会成为现实。费奥多尔轻轻磕上眼帘,又再次睁开,里面所有温柔的表象都已经散去,露出后面的淡漠,即使我没有那种想法,现在也会有了。
  谁知道呢即使悲哀的近乎想要落泪,但他却依旧维持着嘴角的弧度。
  费奥多尔伸出背在身后的手臂,他手中握着一把冰凉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站在天台边缘的少年。
  真是让人困扰。对方如此轻声诉说着,轻柔的嗓音近乎要被耳边的狂风吞噬,梧言君请做出选择吧,是跟我回西伯利亚,还是永远留在横滨。
  第147章 if线
  梧言目光落在虚无缥缈的半空, 轻的像是羽毛那样,异能的副作用在此刻降临,熟悉的绞痛从胃部上涌, 连带着血腥味也在呼吸间弥漫。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吞咽下喉咙里的鲜血, 微颤的指尖解开暗红色的围巾,围巾随风飘起,下面隐藏着一枚小型定位器。
  费奥多尔瞳孔微缩, 表情十分遗憾和失望,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指尖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子弹是无法伤害到我的。梧言的声音轻的几乎能够被子弹射出的声音挤碎。
  伴随着子弹在半空中停滞,一直忍耐着的剧痛近乎是加倍席卷,让他抑制不住口中的鲜血。
  鲜红浸染那条暗红色的围巾,灰黑色的荒芜单调色彩里绽放出炽热的红。
  费奥多尔走向半跪在地上的虚弱少年, 伸出手想要直接从对方手里抢走「书」。
  忽然,伸出的那只手像是感应到什么危险收回, 下一秒一颗子弹打进他身侧的地面,激起一阵沙石。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孤身一人的青年手持一把手枪站在那里, 堵住了能够从天台下去的唯一退路。
  梧言君,你背叛了我。费奥多尔轻声细语的说出他发现的答案。
  少年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笑, 像是在笑自己的天真,也像是在笑费奥多尔出现纰漏的计划。
  我们之间的合作,从来就没有那么坚不可摧。梧言伸出手擦拭掉嘴角的血迹,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身。
  所以还给我。他的声音沙哑的像是枯枝上即将坠落在地面乌鸦发出的最后一声啼叫。
  在异能的加持下, 眼前病弱的青年竟然没有举动, 他嘴角勾起,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礼物所以自然会还你,只不过不在我身上, 而我身上也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他说的是实话。
  不过显然他也早就在防备着梧言的异能。
  梧言感觉自己的温度流逝的很快,从胃部开始席卷的剧痛远超曾经的任何一次。
  是这样啊
  毕竟是「魔人」费奥多尔,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他对自己了如指掌。
  最后一次机会,梧言。费奥多尔蹲下身,他伸出手,温热的手指擦掉对方脸上残留的血迹,杀了他,我带你回西伯利亚。
  站在不远处的青年微卷的黑发在风中被吹起,没有被绷带缠住的那只眼睛平静无比,他同样也在等待着梧言的选择。
  少年似乎是有些困倦了那样眼睛缓缓闭合又睁开。
  回西伯利亚?
  那是由白桦林和风雪组成的地方。
  他已经去不了任何地方了,这是个毫无意义的选择题。
  轻咳两声,再次从嗓子里吐出一口鲜血,围巾
  没有回响。
  费奥多尔怎么会把那样东西放在一百米内呢?
  在船上哦,那里有你遗失的过去以及被风雪卷走的围巾,还有「家」。费奥多尔的声音如同伊甸园的毒蛇那样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是吗吐露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眼前模糊的视野里明灭着光。
  他的家
  其实早已经不在任何地方了。
  所以无论是去哪,留给他的,能带给他的,只有浑浑噩噩度日的苟延残喘。
  而自己也已经厌倦了,厌倦了这个世界也厌倦了遗忘昔日幸福的悲哀自己。
  手里被塞进那把冰凉的手枪,费奥多尔动作轻柔的抬起少年那只握着枪的手,对准不远处的太宰治。
  来,扣动扳机,我带你回家。
  被枪口直指着的青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比费奥多尔看的更清楚。
  早在之前少年因异能陷入昏迷时,医疗部的医生就已经检查出少年近乎被掏空的身体,也估测出少年最多还有一年的寿命,如果持续让对方使用异能,谁也不知道少年会死在哪一次异能发动之后。
  在选择注射让对方失声的药物药效是永久还是暂时,他选择了后者。
  他无法给予对方归宿,那么不如放对方自由。
  而给对方放下的定位器,是他对于这个残酷世界伸出的最后一次手,也是对少年最后的执着。
  没关系哦。太宰治嘴角扬起笑容,声音由风传递进少年的耳畔,在呼啸的风里意外的清晰,在最后我告诉你那个秘密,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如此了解你吧?
  费奥多尔从容不迫的神色在此刻阴沉,他手指用力想强迫梧言直接摁下扳机,后者察觉到对方反常到堪称是急切的动作,用尽力气将手抬向上方,子弹从太宰治的头顶擦过射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他无法阻止太宰治说出那最后一句话,那一句让整个干瘪世界到达临界值而开始崩塌的魔咒。
  因为啊我在「书」里看见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你。
  在无数嘈杂的声响里,对方的声线从中脱颖而出,游离隔世的灵魂在此刻得到了束缚。
  铅灰色厚重云层的天空裂开一道口子,如同高维度的力量从外敲碎了一颗水晶球的玻璃壁一样。
  不可名状的黑色在那道狭窄的裂缝里渗透进这个世界。
  没等梧言说出些什么,太宰治仰头看向蔓延出裂痕的天空,出神呢喃,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上一些
  太宰治目光从高空收回轻轻划过不远处的少年,那只鸢色眼眸里的悲伤似乎快要溢出来。
  可我
  这充满哀伤和遗憾一句话几乎要被风声夺走。
  周围的风疯狂呼啸着,席卷着,仿佛要把着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卷上高空再狠狠摔烂,梧言产生一种自己在西伯利亚雪山的错觉,就像是曾经那场卷走他围巾的暴风雪一样寒冷。
  对方黑色外衣被风卷起,他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又或者说在期盼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也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青年轻声叹了口气,呼出他在这个世界上吸取的最后一口污浊空气。
  如果早点遇上你就好了。
  视野里的青年微微笑了一下借此遮掩住自己满眼的遗憾,单薄的身躯如同一支轻飘飘的鸦羽那样被狂风残忍的带走了。
  确切来说,是他选择了坠楼,心底的遗憾在失去重力的那一刻变成了释然,舒展开双臂迎接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的死亡。
  耳边如同强盗一样的风声呜咽着,如同在狂欢也像是在为一个生命的逝去感到悲哀。
  天空的裂痕消失了,仿佛从未发生一样,但风却一直刮着,没有休止。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却又意外的在情理之中。
  梧言知道对方会死,但却不知道这个渴求从这个世界醒来的青年会在什么时候奔赴死亡,就像是他不知道对方一直保守着的秘密一样。
  这太不合理了。
  是的,太不合理了,太宰治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一点,如果不告诉他的话这个世界依旧可以维持运转,他也不用死,即使对方再怎么掩饰,那一缕遗憾和不舍还是由风传递了。
  太宰治用他的死亡换取了梧言在这个世界得到归属感,一直作为外界来客的外来者,在此刻变成了被接纳的一份子。
  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知道「书」存在的第四人。
  再直白一点,为什么太宰治不开枪费奥多尔会用自己挡枪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无论是自己死还是费奥多尔死,都可以让太宰治活下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呢?
  没由来的慌乱笼罩住梧言,从心脏缓慢跳动中涌出的茫然就如同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样没有缘由也没有归所,最后只能被掩藏在最深处。
  他呆愣的看着对方坠落下高楼的那一角。
  他不明白啊
  他不知道太宰治为什么要自杀,同样也搞不懂为什么太宰治最后会用那种视线看他,那种像是在等待什么,期待什么的神色近乎要变成一颗子弹贯穿梧言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