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容貌极盛,有着世间最漂亮的眼眸,她会对他笑得温柔,也会对那些欺负他的人破口大骂,少年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不能出手,女仙一定会将那些人全部扔进无妄海里。
那一日,女仙与他约好,两人一起偷偷下了凡间。
少年终于没有忍住,问了她姓名。
无论仙界还是凡间,姓名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轻易不能告知他人。
果然女仙也没有告诉他姓名,她说:“我的名字?唔,名字不能轻易告知你。”
少年略有几分失落,又问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神仙?为什么我在九重天上,都不曾见过你?”
“我?”那女仙歪了歪头,指着一旁的花草道,“我只是一个小花仙,九重天上那么多厉害的神仙,你没见过我也是正常。”
她指的是凡间最常见的花草。
是常花。
……
“倘若师妹愿意,我们今日一道去晚上的万仙集会看看,如何?”
宁娇娇本想拒绝,却在对上青年的眼眸时,恍了下神,没来得及开口。
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宁娇娇觉得浑身发颤,只想远离。
“那便这样定下了。”仲献玉看着对面的少女,弯起眼,“到时候,我来接师妹。”
到了晚间,青云子和太叔婪仍未归来,宁娇娇给他们留了传讯符后,便与仲献玉一道出了门。
所谓的“万仙集会”并没有它的名字那样庄重,说白了,不过是有个集会,可以让诸位修仙者放松片刻,在集会上可以贩卖自己寻来的宝物、炼制出来的丹药和法器等等。
而这片地界中,除了修仙所需的东西,更有酒楼锦衣铺子一系列的物什,热闹极了。
宁娇娇出了房门,就见仲献玉早已等在那里。
青年将头发变成了黑色,仍是恶鬼面具,白衣胜雪,愈发显得他身姿挺拔,风姿卓然。
宁娇娇接过了仲献玉递给她的面具,玩笑道:“仲师兄怎么还未将自己的面具摘下?从始至终,我都未见过师兄的面容呢?”
见她愿意与自己玩笑,仲献玉愈发觉得欢喜。
即便是覆灭齐家,即便是报复了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即便是……都比不上如今,看见宁娇娇这般鲜活的站在他面前,来得让仲献玉觉得开怀。
心中似乎燃起了些许火光,并没有很大,却足够明亮。
犹如一盏灯。
“在下貌如无盐,恐怕吓到师妹。”仲献玉也不知为何,确实不想让宁娇娇见到他的脸,因而岔开了话题,“今日集会,师妹可有什么要买的?”
哪怕瞧不见他的面容,只凭这一双眼,宁娇娇也知道青年绝非俗物。
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摘下,宁娇娇便也没有多问,她想了想,道:“也没什么需要的,随意看看吧——我还没去过万仙集会呢。”
前几日都在忙着齐家的事情,忙好齐家的事后,又急着修炼,宁娇娇是真的没机会去逛万仙集会。
夜色拂过人间烟火,两人并排而行,虽然覆着面具,依旧显出了几分与旁人的不同来。
也幸好今日是万仙集会,来者皆是修仙之辈,倒也没有在意两人的不同来。
“听说今日很多人想要去放花灯。”仲献玉问宁娇娇,“师妹要不要一起?”
宁娇娇可有可无地应了,两人选好了花灯,如同很多人一样走到了河边。
还不等宁娇娇将手中点燃的花灯飞向空中国,身后陡然传来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宁娇娇眼神一凌,蓦地转身挥鞭,仲献玉同样有所察觉,顾不得其他,骤然出剑上前。
偷袭者似乎都未曾料到过自己会被如此轻易地发现,急忙转身离去,而仲献玉顾忌着宁娇娇,并没有追寻。
“宁师妹——”
仲献玉接下去的话语,却在宁娇娇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宁娇娇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毫无瑕疵的面容,甚至很难用词汇描摹,仲献玉一袭白衣,冷冷清清地伫立在哪儿,就好似尘世主动将那万千繁华悉数敛去,天地万物主动向他俯首。
疏朗清绝,世无其二。
白衣青年像是浑不在意外物,只看着宁娇娇,那双如同噙着冰雪的眼眸独独在面对她时,才会带着笑。
没有人会厌恶这样一个人。
除了宁娇娇。
手中的花灯不知在何时已经飞到了空中,越飞越远,宁娇娇却再也没有管。
她指尖冷得发颤,在目睹到青年面容的那一瞬间,好似浑身血液都停滞了流动,只剩下一片虚无的冰凉。
宁娇娇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该认识他,可青年的面容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仿佛已经被她刻在了骨血中,熟悉到……
令人浑身发冷。
仲献玉想要上前,却被宁娇娇如同寒霜般凌厉的眼神刺痛,如雪般清冽的青年顿时无措,他望向宁娇娇,眸中藏着困惑。
宁娇娇却再也不想看他,漠然道:“别跟着我了。”
像是能感受到对方的疑惑,不等仲献玉出声,宁娇娇再次开口。
“抱歉,但是我很讨厌你的脸。”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宁娇娇转身离去,再也没有丝毫留恋。
第43章 不会错认 “我给自己做了个记号。”仲……
若是放在以往, 宁娇娇绝不会这样离开。
她从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为难的性格。
即便修了无情道后,在他人眼中,或许会觉得小姑娘看上去冷硬了些, 可但凡与宁娇娇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这个总是穿着一身白衣的少女, 有着世上最包容、最柔软的心肠。
作为宁娇娇的师兄,没有人比太叔婪更明白她这几年的变化了。
看似无情,实则是师门中温柔宽和的性子。
虽是修的无情道, 可太叔婪却觉得宁娇娇甚至比被世人称为“无瑕公子”的柳无暇,更为博爱些。
“怎么一个人回了?”
宁娇娇回来时, 太叔婪恰巧进门,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却在瞥见宁娇娇的神情时立即皱眉,眼神沉沉,“那个仲献玉惹你了?”
他先前便看到了留讯, 知道宁娇娇与仲献玉一道出了门。
出于对自己师妹的自信,以及对宁娇娇身上带着的那些法器十分信赖的缘故,太叔婪倒是不怎么担心宁娇娇被仲献玉欺负。
既然不是动手,那就是动口了。
八成是那小子说错了什么话, 这才惹得小师妹生气了。
见太叔婪危险的眯起了眼, 宁娇娇下意识安抚道:“我没事。”她稳住了心神, 顿了几秒, 又道,“师兄别错怪了别人, 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就先回来了。”
这话中的漏洞太多,宁娇娇此刻却也顾不得了。
她的心乱了。
就在看见仲献玉藏在恶鬼面具下的那一刻, 脑中忽然嗡鸣,就像是什么人在通过时空给她拉响了警报。
——远离他!
——宁娇娇,远离他!离他越远越好!
那一刻,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似凝固,而后下一秒,疯狂叫嚣着让她远离。
恐怕宁娇娇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苍白到近乎毫无血色的脸,愈发显得那双眼眸的漆黑。偏偏往常总是明亮到好似有点点星光缀在其中的眸子,此时没有半点光亮,黑漆漆的,如同熄灭了明灯的夜空。
太叔婪舍不得让宁娇娇为难。
所以他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揉了揉宁娇娇的头,轻笑道:“多大的小孩子,竟然也有心事了。”
温暖的手掌落在她的头上,宁娇娇本还在思虑,被太叔婪这一揉,心中的撼动倒是减轻了不少,哭笑不得:“师兄怎么还把我当成小孩!”
“这么爱闹脾气,怎么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太叔婪扬眉,用折扇轻轻点了点宁娇娇的额头,曼声道,“行了行了,不是说不舒服吗?还不快去休息?”
待赶走了宁娇娇,太叔婪回过头,脸上再也没有了笑意。
“听够了?”他眯起了眼,冷哼道,“听够了还不快出来?”
屋外侧窗留着条缝隙,夜色散漫处,绰绰约约可见一道白色身影。
几乎要与溶溶月色相合至一处。
是仲献玉。
到底青年之前刚帮过自己的忙,又在擎天门一事上出力良多,太叔婪纵使再如何不待见他,此时也不会全然无视对方,因此斜睨了仲献玉一眼,率先开口:“见到老头子了?”
“方才已见过青云真君。”仲献玉神色不变,视线独独在太叔婪的面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目光没有分毫遮掩,故而太叔婪很快便察觉到了对方的注视,皱眉道:“你看我做什么?”
仲献玉收回目光,捏紧了手指,垂眸道:“无事。”
见青年转身欲走,太叔婪冷嗤了一声:“慢着。”
一道符箓瞬间化作无声惊雷拦在了仲献玉的面前,深深劈在了地上,将地板炸得焦黑。
若不是仲献玉反应及时,被这符箓波及,恐怕也要好一番折腾。
“反应倒是快。”太叔婪漫不经心地展开折扇,问道,“不妨交代一下,今日做了什么,才让我师妹那般难过?”
仲献玉立在原地,犹如雪铸成的冰雕,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再前进一步离开,微微低垂着脸,长长的睫羽掩盖住眼底深色。
即便是太叔婪都不得不赞叹一句,这仲献玉当真是好相貌,哪怕他流连花丛,见过诸多美人,也从未见到能有人似仲献玉半分。
薄唇挺鼻,古雕刻画,长身玉立时,清绝得宛如雪夜中的画中仙。
不止是容貌无可挑剔,还有他周身的气质,放眼整个鸿蒙仙府——不,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都是独一份的。
更何况还有心机手段,能扳倒擎天门,哪怕是有青云子的相助也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