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煦看着付星燃紧张焦虑的模样,身上带着强烈的被抛弃感
这是边缘型人格最显著的一个病症。
再加上那个所谓的善意谎言,他走了之后付星燃因为无法接受而自杀,差点没有救回来,顿时心里闷得慌。
所以现在付星燃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靠近他?
哥哥,你就抱抱我吧。付星燃见苏黎煦没有理他,眸底略过一抹隐晦之色,也不过是一瞬。
而后伸出手扯了扯苏黎煦的衣角,试图让苏黎煦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衣角轻扯,细微的动静像是被拨弄过心口。
苏黎煦对上付星燃双眸湿润,眼巴巴看着他的模样,明明那么高大男孩愣是因为没看到他就委屈到不行。
他无奈稍稍向前,伸出双臂环上付星燃的腰身,搂着他,而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我现在不就在你面前了吗?
玄关处回荡着苏黎煦的声音,温润如玉般的轻哄。而后背被手轻拍着,悄无声息的,撩动着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秘密。
付星燃抱上苏黎煦,在苏黎煦看不到的角度眸底染上兴奋的神色,下巴抵在苏黎煦的肩头,凑近他耳旁,几乎是贴着脸,他故作情绪低落闷声道:
可是刚才我就是没看到你。
这男人太温柔了,他受不了了。
微凉的脸颊不经意的相贴触碰,就仅仅是这样的程度付星燃觉得自己可能又要不行了。
苏黎煦被这样的孩子气弄得忍俊不禁:所以你就生气了?
有点。付星燃紧紧的抱着苏黎煦,无比眷恋这样的亲密接触,他希望可以再多一点,尽管他的做法很虚伪,他就是在博得苏黎煦的同情。
但那又怎么样呢?
那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
付星燃眸色亮了亮,但是又想了想,他不能够吓到哥哥,还是慢慢来吧,不能贪得无厌。
我只要哥哥抱抱我就好了。
苏黎煦听到付星燃的这句话心头略有些酸涩,作为心理医生他知道这样的人格障碍需要完全克服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本来应该会好的。
他当初也许应该再坚持一下。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也许这个可能,他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让自己留下遗憾,放弃一个本来应该有很大进步的孩子。
而付星燃的要求就这么简单,简单得让他心疼。
好,抱抱你。
在玄关两人抱了一会,这时付星燃又说道:
哥哥,我有点头晕。
头晕?苏黎煦用手背碰了碰付星燃的脸颊,又探了一下额头,发觉体感温度有点烫:那你先回房间躺着,我拿温度计给你测一**温。
这家伙身体是不是太虚,现在都长的牛高马大怎么淋会雨就发烧。
转过身要去拿药箱,只是才刚走一步就被付星燃从身后抱住。
我跟你一起去拿。付星燃一把拉住苏黎煦,从身后抱着苏黎煦不撒手,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一副走到哪跟到哪。
苏黎煦觉得脖子有点痒,偏了偏头,他无奈笑道:你这个撒娇精,以后要是有女朋友了是要跟她比撒娇吗?
我喜欢哥哥。
苏黎煦感觉到后颈被柔软蹭过时,表情有些微妙,但也没有太过在意,也许只是不小心:等你有喜欢的人就知道了,我说的喜欢不是像朋友间、家人间那样亲情的喜欢。
付星燃没有回答。
走到客厅,苏黎煦拉下付星燃让人坐下,他坐到沙发另一侧,弯下腰拉开茶几下的柜子,把药箱拿出来,翻出水银体温计,甩了甩。
我知道,是爱情,我说的喜欢就是爱情。
苏黎煦甩温度计的动作停了一秒,他抬眸看了付星燃一眼,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伸手扯下付星燃的衣领,将温度计伸入衣襟:
抬手。
付星燃被这只微凉的手碰到时身体颤了颤,强忍着异样抬起手臂。
夹好了,十分钟。苏黎煦把手伸出来,而后站起身作势要走。
哥哥!付星燃见他要走眼疾手快的抓住他:我说的是真的,我懂什么是爱情,就是看不到你的时候会想你,每分每秒都想。
说完突然察觉到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意图太明显了,不行,会吓到哥哥的。
气氛也很明显沉默了下来。
就在付星燃忐忑的时候,额头突然被弹了一下。
小屁孩。苏黎煦弹了弹付星燃的额头,不以为然的笑道:坐好,我去给你熬点姜茶。
付星燃:捂着额头,他幽幽地望着苏黎煦走去厨房的背影。
什么小屁孩,他现在可不是小屁孩。
但又想了想,这男人真的是
太纯情。
低头笑了笑。
雨势越来越大,并没有减弱的趋势,而付星燃真的发烧了,38度,不算高烧。
因为公寓只有苏黎煦一个人住,所以书房就跟卧室打在一块,并保留了半面墙。落地窗旁便是小书房,没有设置门,但很有艺术性的设置了个半圆弧的弓形墙,跟卧室做了个小小的间隔。
付星燃喝了药睡着了。
苏黎煦看了他一会便走到落地窗书房写案例资料,这是他每晚都会做的事情。
在学校身为心理咨询师,还是会有不少学生上门咨询,一些比较特殊的他会写下来,从前他主要研究方向是临床心理学,现在更多的是心理咨询,临床和心理咨询还是两个很不同的方向。
而今晚他是要翻出之前的案例作对比。
插入u盘,有许多人格障碍的案例文件夹,而每个文件夹的名称他都是别有用心的。好比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文件夹名称:
双向情绪障碍奇怪风趣的劳伦先生。
紧接着他在搜索栏里输入想找的文件夹关键词:爱哭包
很快就搜索出一个文件夹:
边缘型人格障碍爱哭包付星燃。
他看到爱哭包的字眼时垂眸笑了笑,四年前还说是因为小,可现在这家伙都二十岁了,长得那么高大,平日看起来就是阳光帅气的男孩,可是撒起娇来一委屈掉眼泪还是像当年那个小孩一样,但好像也没有丝毫违和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给付星燃带上了滤镜的原因。
没觉得多奇怪讨厌,毕竟他见过奇怪的人多了去了。
打开四年前付星燃的案例,前面是付星燃的个人信息和家庭背景信息,下边的是付星燃父亲对付星燃日常的一些观察,以及他自己在观察时发现的表现。
爱发脾气;爱哭闹;想要得到的东西必须得到,会用尽各种办法都要得到,如果得不到就会使用极端行为,比如自杀;极其挑食,甚至有厌食倾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但不排斥;骄傲自我,厌恶世界。
所以付星燃的边缘性人格障碍是跟双向情绪障碍有着较为明显的区别,付星燃没有很明显的抑郁症,他的情绪属于比较直接,高兴很明显,不高兴一定会发脾气。
而当时付星燃也很清楚自己生病了,需要看医生,所以对他没有任何抗拒。
可现在付星燃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思变多了,变复杂了,自尊心变强让他开始抗拒自己还在生病的事实。
从付星燃的角度看来,在不知情所谓的善意谎言的情况下,是他辜负了一个付星燃对他满腔依赖。
但付星燃不但没有质问他,甚至在他面前晃荡了那么多天,忍了那么多天才出来告诉他是谁,也对他没有认出来这件事情有任何的脾气。
靠近他之后还能够跟当年那般依赖他,仿佛他们从没有分开过那般。
他的心里是清楚的,毕竟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离开,是因为付先生提出的中断治疗。可对于付星燃来说他的出现应该是有芥蒂才对,那现在这样热情和粘人又是什么呢?
甚至在他一离开就会出现强烈的被抛弃感。
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垂眸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何试的字眼,滑动接听了起来。
黎煦,你现在有空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这是他的老同学,他们研究着同一个方向,而何试目前是京大心理学系的研究生导师。
有,怎么了?
我真的是很想吐槽一下,不知道你没有听说学校的本科导师制,虽然分给我的学生目前只有一个,但是我真的不解,为什么要丢一个修双学位的学生给我。术业有专攻,心理学本来就比较复杂。就算我有心培养,这样的学生能把理论吃透吗?但现在不要说吃透,我人都没见过。
苏黎煦听着何试的吐槽,无奈笑出声:是吗,你现在连本科生都带了,那他这个心理学是主修还是辅修?
不是,他是美术系的,就是你带的那个院系,大二的。
苏黎煦愣了愣:大二?
电话那头的何试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现在不就是在给美术系大二上那个什么心理健康吗?那你有没有听过付星燃这个名字?
苏黎煦看了眼一旁床上熟睡的付星燃:听过。
这家伙竟然辅修了心理学?
你知道他这学期逃了我多少节课吗,今天我的专业课他都敢逃!都不知道多少学生想来上我的课,他不珍惜,如果这样我真的要跟院里说我不要这个学生,我带不起。
苏黎煦拧了拧眉头,这家伙不是跟他说下午没有课吗?竟然逃课了?再听到何试说不要付星燃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他其实挺聪明的。
轰隆一声,打雷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床响起动静。
哥哥,打雷了我害怕。
苏黎煦拿着手机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猛地抱住肩膀,力度极其之大,手机都差点飞出去。
付星燃委屈的将脸埋入苏黎煦的肩颈,闷声道:哥哥,你不是说陪我睡觉的吗?为什么现在又不陪我了,你在跟谁打电话啊?那人我认识吗?
在苏黎煦看不见的角度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是谁给他哥哥打电话?
是朋友?
是女人还是男人?
真是烦,为什么要在陪他睡觉的时候给苏黎煦打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
苏黎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不能说我在跟你导师聊着究竟要不要把你踢走的事情吧?
然后他就看到付星燃一把抢走他的手机,二话不说的,把电话给挂了。
苏黎煦微拧眉头。
付星燃把苏黎煦的椅子转向自己,而后蹲在苏黎煦跟前,他抬起头:哥哥,那个人是谁啊?
苏黎煦沉默地看着蹲在自己跟前的青年,这家伙似乎丝毫没有发觉到自己的问题。
付星燃见苏黎煦没有回答,心里更加忐忑了:难道是哥哥你的
男朋友或者是女朋友?
苏医生谈恋爱了?
那他怎么办?
是你心理学导师何试,他跟我说你逃课。
付星燃愣了愣,他见苏黎煦没有笑意的面容,哪里还有刚才温柔哄他的样子:哥哥.....
伸手想去牵苏黎煦的手。
还有,刚才无端挂断我的电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苏黎煦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付星燃的手。
现在他已经不是付星燃的医生,不可能明确的跟他建立规则,但是也必须要立场坚定。纵容和妥协只会让付星燃更加无法察觉自己的问题,并一味以为他会一直纵容。
我....我只是担心哥哥你是在跟你恋人聊天。
苏黎煦听到这个回答有些无奈:如果真的是呢,你能随便挂我电话吗?星燃,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你要学会
话音未落,他看到付星燃站起身,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桌侧,几乎将他圈在怀中那般,高大的身躯覆盖下的阴影带着难以抵抗的强势。
不可以。付星燃咬牙切齿道,他紧紧盯着苏黎煦红了眼:....你不可以喜欢别人的。
苏黎煦抬眸对上付星燃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为什么不可以?
第9章 驳论9
驳论9
窗外是电闪雷鸣伴随着倾盆大雨,敲打着窗户发出声响,屋内的气氛沉默得有些微妙。
两人的距离也有些太近了。
苏黎煦见付星燃将自己圈在椅子间,漆黑的眸子盯着他,迟迟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逃课事情下次再说,你休息吧,我去睡沙发。
说完作势站起身。
可付星燃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一副没有想要放开他的意思。
想回答?苏黎煦问道。
不告诉你。付星燃松开手站起身。
苏黎煦笑出声,他无计可施,侧过身将电脑合上走出房间。
他想,付星燃确实很会拿捏他,知道向他撒娇会心软。
但是他也得要明确的告诉付星燃,这份喜欢不是可以任性的偏爱,其他的事情他可以无所谓,但有些分寸还是要懂的。
付星燃没有动,他侧眸看着苏黎煦离开房间,凝视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示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懊恼。
不应该操之过急的,不应该因为嫉妒抢走哥哥手机的,确实有点不太对,哥哥不喜欢没礼貌的人,他刚才就没礼貌了。
但幸好那个人只是同事,幸好。
他走到落地窗前。
落地窗外大雨依旧,打在窗户上,雨水从玻璃上滑落,玻璃倒映着青年此时的模样,眉眼低垂,沉默的,安静的,乖得温顺可怜,叫人不忍说狠话。
下一瞬,却看到付星燃眉眼舒展,眸中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安静乖巧,眸底荡开笑意和偏执,他笑道:
肯定是我刚才表情不到位,哥哥才不心疼我,下次我会做的更好的,哥哥一定会不舍得骂我的。
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付星燃脸上的笑愈发灿烂,却像个恶劣的恶魔。
深秋季节又加上下雨,天气凉了许多。